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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我和老马

    暮色浓重,街上的人流在不断的加稠,无论是步行的,还是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匆匆的、急急的。

    立在树旁,痴痴的望着纷纷飘落的雪花,我的心似乎随着这些碎花飞舞,最终沉入无尽的落花之中。“花飞花谢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我低声叹了一口气,漫步走入漫天飞雪中,身影渐渐模糊,眼也渐渐模糊,涌出的泪水化作飞扬的水晶,滴在了落雪之上,飞舞,飞舞……冷风吹来,衣裳飞舞,隐入无尽的朦胧之中……漱漱无风花自坠,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乱山深处水萦迥,可惜一枝如花为谁开?昨夜寒跫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

    想到这些,我笑了,烦恼也随着笑声被排出体外,我释然了,再一次为自己能从烦恼中解脱出来表示赞赏。

    “小雪,我在这,在这呢。”寻声望去,他,宋姐给我介绍的那位,老马在那叫我。

    “冷啦吧?快上车吧。”老马比较绅士的给我拉开车门。

    “我们去哪?”这是我们第四次见面,对他我还存在戒备心理。

    “你吃饭了吗?我刚下班,我们去吃饭吧?”

    老马是个四十岁的男人,中等个头,有点瘦,留个小平头,白净的方脸上,镶嵌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眼角有些许鱼尾纹,但这样反而更增加了他的亲切感和沉稳,高挺的鼻子掩饰了他眼神的忧郁,显得很精神。他属于那种成熟稳重型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每一次都让我无法抗拒甚至是盲目的服从,他是一个小厂子的厂长,有过两次不幸的婚史,那时候像他这样有楼有车也算是上等户了。

    “小雪,你想吃什么?”见我在看他发呆,他在那有些不自然的提醒我一句。

    “随便吧,你想吃什么就去那吧。”

    “要不,去我家吧,我给你露一手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他不无兴致的说。

    “恩,那就去吧。”我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现在对什么谈情说爱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嫂子回娘家了,哥那虽说是早就注定了是一条死路,可还没有宣判,我哪有这些心思。可一想起那个冰冷如霜、让我噩梦连连的家,我就颤栗,也很急切的想要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确切地说是给自己找个能遮风挡雨的人,仅此而已。

    “小雪,这个你也不同意,那个你也相不中,你想找啥样的呀?这俗话说的好呀‘亮女配夫’,你们家的情况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你的户口变农转非没变过来,你现在连个户口都没有,你还想找啥样的吧?”王娘的话始终萦绕在我耳边。

    是啊,像我这样‘显赫’的家世,这么‘超常’的经历,这么‘前卫’的行事风范,这么超前的‘绯闻’,这么‘突出’的个人条件,哪个正儿八经的好男人敢娶我呀。到我面前的都是那些个瘸瞎鼻子带滚蹄子,疤拉码的大胡茬子,要不也就是像他这样的过了口的老叫驴吧。和那些个兔头蛇眼、鼠耳鹰腮的不入流的人相比,他最起码还是个让人看着顺眼的,也是个正经人,恩,岁数大点就大点吧,认命吧,我就全当是找了个爹吧。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吃过饭,他在厨房收拾,我就在这胡思乱想。

    “老马,我的情况宋姐都和你说清楚了吧?”

    “恩,都说了,你要把妹妹接过来,你们的户口没落下,你放心,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可以找人给你们落户口。”

    “那,我和我家的那些事她也都告诉你了吧?我不想对你隐瞒什么,免得以后犯口舌。”

    “你呀,真是孩子气。”他坐在我身边用那种比较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小雪,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咱们都是受过生活磨难的人,这样的人也就更懂得生活,也更懂得珍惜生活,别再为那些事耿耿于怀了,谁还没个过去曾经。”

    他的话让我有些动容,这有文化的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看来上天对我不薄,让我遇到他也许是我苦尽甘来的时候了,我觉而自己也还算幸运。

    “小雪,我说说我的事吧,也让你了解我。我和她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年多结的婚,我们感情很好,从没吵过架。我家是四代单传,结婚好几年了,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爸妈着急啊,就到处领她看病吃药还是没效果,我爸妈总是脸拉得长长的,也总是唉声叹气的,让我特心烦,我们开始吵架,结婚的第八年,我们离婚了。后来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她,结婚后她怀了龙凤胎,我们太高兴了,想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爸妈,那时候我还没有车,我们都骑自行车,走到在三小学路口刚一拐弯,过来个大汽车一下子就把她撞倒了,一尸三命啊。”他哭了,能感觉到他是真伤心难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给他点安慰,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小雪。”他从后面抱住我,脸贴在我耳朵上。

    “小雪,这辈子,我别无所求,我只想要个孩子,你知道吗?我最遗憾的是我妈没看见孙子就走了,我心里难受,答应我,帮我完成心愿好吗?”

    不知道是被他感动了,还是觉得他可怜,想要安慰他,也许,我是被他催眠了吧,我居然回答了个“恩”字。

    “小雪,我知道你害怕回家,以后有我在,你就不用怕了,今晚别走了,留下来好吗?”他用那种极富磁性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在窃窃私语,又像是在对我说着。

    他的声音很有诱惑力,想着前后发生的一切,我很想说‘恩’。女人啊,早晚都是男人的一道菜,至少他没有强迫我,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我不会那样害怕。也许,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这就是女人的宿命,既然如此,那我就认命吧,如果我肯早点认命哥就不会送了命。也许老马这里就是我命里的的安乐窝、避风港吧。

    我想起了有首歌的歌词‘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儿一点也不稀奇。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叫情?什么叫意?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什么叫痴?什么叫迷?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是啊,什么是情,什么叫意,一切不过如此而已,人生根本就是一场游戏,只不过每个人扮演的角色不同而已,既然是一场游戏何必太认真?

    “你别走了,留下来好不好?”

    “恩。”我不再犹豫,很果断的答应着。

    “小雪,谢谢你肯留下来,你放心,我不会负你的。”

    老马紧紧地抱着我,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跳。

    他开始在我的脸上轻轻地亲吻着,然后是唇,慢慢地他的手伸向我的胸前,轻轻地去解我衣服的扣子。我没动,闭上眼睛默默地等待事情的发生,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是在看戏,在看一场和我无关的系。

    突然,周艳被王铁军欺骗后那忧郁的眼神出现在脑海里,紧接着那两个人狰狞的笑脸、王军那猥琐的样子,就像电影一样不断的在我脑海里出现,我仿佛听到哥在那焦急的喊我:“小雪,你一定要找个你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你不喜欢他,千万不要这样,不要答应他。”

    “不,你放手,你放开我。”我如梦初醒般猛地推开他。

    “你怎么了?小雪,你不愿意吗?”他有些诧异。

    “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你这是何苦呢?你也无非是想过上好日子才会跟我处的吧?只要你能给我生个孩子,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

    “我是不会生孩子的。”

    “你是不想为我生还是说你不会生?你和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我就不信你没怀上过,除非你和她一样是不会生。”他指着前妻的照片。

    “你无耻。”

    “啪。”的一声,重重的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我很想为自己辩解,告诉他不管我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我还是清白之身,一切的一切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突然觉得他很恶心,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再说什么。一个懂你的人不需要你解释,不懂你的人你不需要解释。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生孩子的机器吗?我是穷,可我有穷的骨气。我喜欢钱,可我不爱钱,我更不仰望钱,更不会因为钱去仰望一个男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就是卖,我宁可把自己卖给嫖客,也不会卖给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是一见面你就说花钱雇我给你生个孩子也许我会同意的,可你这样比流氓还卑鄙。”

    歇斯底里的骂过,我发疯似的冲出他家,发疯一样的在雪地里跑着。这里的冷劲可真不是盖的,在跑出去的瞬间,冷风就打透了身上单薄的衣服,尽管有这股疯劲支撑着我,我还是被冻得上下牙直打架,磕在一起咯咯蹦蹦的响个不停。

    一个急刹车后老马从车上跳下来,“小雪,快把衣服穿上,这么冷的天,别冻坏了。”他拿着衣服也不管倒正胡乱的往我身上套。

    “快上车吧,我送你回家,别在这冻着了,冻坏了谁管你呀。”

    他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在可怜我。

    “不,我自己能回去,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我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留下他一个人在那发呆。

    雪,依然尽情的飘舞着,我却突然有了莫名的失落,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心里不停的涌起一阵阵的怕。我怕自己会像那棵老树,树叶稀疏,枝干粗大,裂痕斑斑,错综复杂的树枝像瘦骨嶙峋的老人一样没了活力。它的叶,没有花的陪伴,愈发的苍白;它的枝,没有鸟儿的嬉戏,愈发的落寞;它裸露的根,没有泥土的滋润,愈发的干枯。慢慢的经历着孤独与衰亡,又有谁能来拯救它将逝去的生命,或许作为建筑的材料它已经不再合适,徒留叹息在一片篝火之后。

    我怕看到自己老去,怕没有人会爱我,怕自己不会爱上谁,可又在不停的寻找那份真爱,怕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怕我爱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我不喜欢,可我又不愿改变那份执着,那么,我也只能是静静地等待那份地老天荒吧。

    原来,在世界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觉得如此心疼,我的微笑如此苍白无力;孤单寂寞如此可怕;我想要的温暖竟是如此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