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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名堂

    荷香有个最要好的闺蜜叫秋莲,两人亲昵如姐妹。荷香和秋莲知道我有许多新书,而且新书源源不断,她俩也源源不断地来找我借书看。

    她俩来借书报杂志,我有求必应。有时别人来借都不肯,单等她俩来借。荷香和秋莲形影不离,同来同去,从不单独行动。荷香文静,秋莲活泼。秋莲在我眼里,是照亮荷香的一个灯泡。

    我处心积虑靠近荷香,每天见她一面,心里倍感踏实愉快。我不知荷香是否对我有好感。荷香很少主动与我说话。偶尔在田垅上碰了面,彼此一笑,互相打一声诸如“收工了?锄草啊?”之类的招呼,错身而过。我主动说一句什么,荷香嗯一声了事。嗯的同时,荷香会抬头看我一眼,微微一笑,匆匆而去。

    1982年3月3日,是我22岁的生日。这天我写下了一封别具一格的情书。我把这封情书夹在一本《XX青年》里,让荷香、秋莲她俩借走了。

    我在情书中写道:编辑同志,我是一名农村青年。最近,我爱上了本村的一位姑娘。为此,我悄悄地写起情书来。我越写越兴奋,越写越激动,写好之后一看,认为可以拨动“读者”的情弦,打动姑娘的芳心,可是我却不敢将这封信寄出去,因为我怕人家心目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一事无成的人。想来想去,我只好把这种爱(单相思)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并发誓,不搞出点儿名堂来,不在报刊上发表一两篇小说,决不轻举妄动。于是,在这种压力的支配下,我废寝忘食地写起小说来。结果呢,一筹莫展。只得两眼望白纸,心急喊黄天。请问这是何故?

    一天下午,雨过天晴。荷香、秋莲她俩还书来了。我坐在房间里从窗口看到她俩来到了家门前,心里直打鼓,扑冬扑冬地跳。那封夹在杂志里的信,菊香与秋莲肯定看了。她们看了这样的书信,会如何想呢?我把信夹在书里,她俩会如何议论呢?尤其是荷香,她感受到我的爱了吗?秋莲是否也察觉到我爱上了荷香呢?私下里,秋莲会说我爱上的姑娘是荷香,荷香会说我爱上的姑娘是秋莲吗?

    荷香边走边织着一件毛衣,秋莲右手拿着卷成筒状的杂志,走一步用筒状杂志敲打一下左手掌。他俩慢慢走进了堂屋。我强装镇静,笑迎两位佳宾。秋莲一进房里,冲我直笑。荷香微笑着,文文静静一针一线不断地织着毛衣。

    秋莲走到我的写字桌前,把还来的《XX青年》往桌上一丢,两眼盯着我死瞅着不吭声。我装着坦然的样子,拿起杂志往抽届里放,被秋莲一手按住。秋莲说:坦白交待,你爱上了本村的哪位姑娘?说着,秋莲从杂志里面拿出了我写的那封信。

    我一笑,看了荷香一眼说,别误会,这是我写给编辑的一封求教信。

    秋莲说,既然这样,就该把稿子寄出去。

    正好荷香和秋莲这天打算上街买东西,我一时兴起,把稿子装进一只信封,写上《XX青年》杂志社收,由她俩把信带到邮局真的给寄了出去。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篇稿子竟成了我的处女作,杂志社公开给发表了,还寄给我3元钱的稿费。编辑同志把稿子稍作了改动,以《我为何搞不出名堂来?》为题发表在《XX青年》“分忧解难”专栏里,还加了编者按:

    羊八忌同志的来信提出了一个有趣而又值得深思的问题:爱情的压力能否成为事业成功的动力?希望广大青年朋友结合自己的切身体会,帮助小羊同志找到正确的答案。

    我歪打正着,写的文字就这样第一次在省级刊物上被印成了铅字。

    又是一天下午,雨过天睛。三姐回了娘家,在堂屋门前帮母亲洗被套。荷香和秋莲两人织着毛线衣,来到我家里,边织毛衣边与三姐谈家常。三姐洗好被套,坐在堂屋里纳着一只千层底的鞋底。

    我拿着杂志社寄来的样刊《XX青年》递给秋莲,得意洋洋地对她说,我的稿子发表了呢!

    秋莲接过杂志急忙翻书,看到作者羊八忌,她惊奇地说,咦,真的呢!

    荷香凑头过来瞧了一眼,抿嘴一笑。三姐说,写的什么,念出来我们听听。

    秋莲把信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三姐说,天哪,八忌爱上了本村的哪位姑娘啊?

    我倚门而立,得意地瞅了荷香一眼,她面带笑容,不动声色地织着毛衣。一会儿,荷香起身说,该要回家了。荷香出门走到禾场上,两手朝上舒展,做了一个放松身体的姿势,大姑娘伸懒腰呈S型的婀娜身姿,我看得如醉如痴,心旷神怡。

    三姐向天质问五弟到底爱上了哪位姑娘,我不知荷香是否感受到了我爱的是她。三姐说了这句话,没有任何人回答。她也没有向我追根究底:你到底爱上了谁?或许,她已经知道,五弟爱的是荷香。男女恋情,在这种不明不白,半明半白,没有挑破的境界中美妙无比,荡人心魄。

    一篇青年人普遍存在的疑惑的读者来信被印成了铅字,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发表大作成名成家的美好前景。村里的文学青年一把手至今只在县报县电台发表了一些新闻作品。我后来居上,终于在省级刊物上发表了文字。我对文学创作越来越有了信心。

    我在省刊发表作品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不明就里的农民,开始对我刮目相看。我的虚荣心得到了一定的满足。我心里清楚,真正距作家的门坎,还差十万八千里。这篇读者来信的发表,是我通向文学创作成功之路迈出的第一步。

    这篇读者来信,本来是一封非常巧妙的示爱情书,读者对象针对荷香一人。秋莲从中作梗,促成这封信被寄了出去,更巧的是,杂志社偏偏看中给予发表,使读者面扩大到全社会。我觉得自己非同凡响,似乎已经成了一位公众人物,不管爱情是否成功,我必须搞出一点儿名堂来,给社会一个交待。

    三姐性格直爽,泼辣。三姐夫外出搞瓦工,经常不在家。村里一些油嘴滑舌的男人喜欢与三姐打嘴皮仗,试图在言语上占点儿便宜,没有一个男人不被三姐骂得狗血喷头。

    农家子女结婚,是头等大喜事,主人家披红挂彩,大宴宾客,好不热闹。七大姑八大姨,早在主人家商定了大喜的日子,接到了婚宴喜帖。乡亲们每家派一名代表,前去庆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吃喜宴的客人,亲戚挨亲戚坐一桌,主人家男方亲戚坐一桌,娘家亲戚坐一桌,乡亲拉伙坐一桌。

    一次三姐在邻居家吃喜酒,与一位油漆匠中年男人同桌就餐。油漆匠男人几杯黄汤下肚,开始以酒装疯说酒话。他当众调戏三姐说,你男人不在家,晚上怕不怕,要不要人来陪你呀。

    三姐说,我宁愿撒一把谷在身上让鸭子来嘬,也不要你!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佩服三姐一张嘴真厉害。

    村里男人出了远门搞副业,女人在家留守种责任田,个别鸡鸣狗盗之辈趁虚而入,骚扰独守空房小媳妇,软弱忍耐不住深宫寂寞的女人,往往被这种男人的软磨硬缠攻破防线,偷人养汉,酿成悲剧,甚至惹出人命关天的祸事。古今中外许许多多的命案,不是谋财,就是通奸。

    男子无妻财没主,女子无夫身落空。面对油漆匠的言语调戏,三姐承认没有男人在家,人很寂寞,下体痒痒,但她回敬轻薄男人却异常刻薄,宁愿撒把谷在下体上,让鸭子的硬长嘴来嘬,也不需要油漆匠这个不安好心不守本分的鸭子来干。

    面对如此尖酸刻薄泼辣的女人,任何偷鸡摸狗之辈,岂敢再对她想入非非。否则,偷腥不到,反而惹一身臊。

    在婆家,三姐夫有个远房表弟叫腊狗。腊狗我大1岁。高中毕业在村小学当了多年的代课老师,大有希望转为公办教师。三姐夫看上了秋莲,想把秋莲介绍给表弟做媳妇,请了媒婆出面作媒,介绍秋莲与腊狗见了一面。

    大姑娘小伙子一见钟情,当天确定了恋爱关系。

    秋莲与腊狗谈恋爱,开始有点阻力,女方的母亲嫌男方是个穷地方,离得又远,有20里地,不大乐意这门亲事,但也没有横加干涉。秋莲妈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只要小伙子对自己的女儿好,又有能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秋莲妈的态度是先处处再说,不要急于定婚。

    腊狗隔三差五地骑自行车来三姐夫作客,与秋莲谈情说爱,把三姐夫家作为联络点。他不敢直接到女方家去找秋莲。

    处于恋爱中的男女似乎有心灵感应,每次腊狗到我家右边相邻的第三户人家的三姐夫家里刚刚坐下,秋莲就织着一件毛衣来到三姐夫家串门。

    腊狗来了,我的好事也随之而来。腊狗去三姐夫家,必须路过我家。

    秋莲与荷香如同人与影子不可分离,秋莲来三姐夫家串门,必定有荷香作伴。

    荷香来了,我浑身有一种充电加油般的精神振奋,她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无不使我激动,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是沐浴在爱恋的阳光里,十分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