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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上书

    我从事文学创作投入的成本很低。一些书籍资料,可上镇文化站图书室查阅。买笔墨稿纸的钱,很少向家里要,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获取,在村里给地多的人家打短工挣零花钱。

    年头岁尾,村子周围几十里的农家要盖新房,要做新家具,木匠二姐夫,泥瓦匠三姐夫接到了活,都叫上我去帮工。

    做泥瓦工砌砖墙,比做木工活要容易些。平时家里的猪圈坏了,我自己用一把旧菜刀挑稀泥垒土砖墙,如儿时堆积木一样,把土砖墙垒得周周正正。我用三姐夫给的一把旧瓦刀只干了一天泥瓦匠,就学会了砌红砖墙。干瓦工,我也是徒弟级别。我做木工和泥瓦工都是半吊子,帮二姐夫、三姐夫干手艺活,每天的所得只比一般的杂工工钱多一些,不能与师傅们平分秋色。我很满足,给二姐夫、三姐夫打工,只为挣一点儿从事创作的笔墨书本费,以工养文。

    木匠二姐夫、泥瓦匠三姐夫出远门做工,我从不跟着去。手头紧张,青黄不接的日子,没钱买书本了,我趁给家里去买米、农药、化肥的机会,用父亲给的钱,顺便买回笔墨纸砚。

    转向搞专业户,我一无所有,一穷二白。

    父亲对儿子这次走致富路的大转变非常高兴,毕竟变得务实了。可是儿子这次脑筋急转弯,又转得太大了,小钱看不上,想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儿子的脑筋急转了弯,老父亲的脑筋又跟不上来,转不了这个弯,他不支持我投资去养什么来亨鸡,因为养鸡有风险,再说家里的确实没有什么积蓄。基本上一年的收入供一年的支出。主要是老幺六妹在大学读书,每年需要不少的学杂费生活费。父亲希望儿子做稳当事,外出跟随木匠二大姐夫、三姐夫做手艺赚钱。

    每次听父亲要我做手艺,内心里本能地产生抵触情绪。当年高中毕业学手艺,二姐夫骂我蠢,使我的自尊心严重受到伤害,以致手艺半途而废。时过境迁,我能再次接受二姐夫为师,随他干木工活赚零花钱,是我心中了有了当作家的理想,再干木工活只是权宜之计。在我想当万元户的时候,父亲又叫我做手艺,他根本不听,懒得理会。

    手艺人出门搞副业分旺季淡季,不是天天有活干。即使天天有活干,我半吊子手艺帮师傅做一天才给几块钱,除掉车马费生活费,一天落进腰包几块钱,要想成为万元户,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如果这样跟着姐夫们有一天没一天的做手艺活都能成为万元户,那么姐夫们早成万元户了。

    农村这些只有小学、初中文化的手艺人成了万元户,我这个高中生成为了万元户,又有何优越感可言?自己是高中生,在农村可能一辈子赶不上在城里当医生的大姐,也比不过正在读大学的六妹,至少不能混得比农村的姐夫们差吧!

    我之所以想当作家,起初是为了以此跳农门,后来爱上了荷香,变为了证明自己与众不同,失恋后,这种证明自己的意志更为强烈,成为万元户是我在用文学无法证明自己的情况下的另一种无奈选择。

    现实是严峻的。无钱投资,万元户事业同样一筹莫展,寸步难行。

    一天晚上,我吃过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合衣横躺床上,随手打开了收音机。这一次听收音机的结果,使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

    原来省广播电台正在播一篇新闻报道。省内某县有一位失足青年刑满释放回家,家里一贫如洗。回到村里重新做人的青年,早在监狱劳改农场服刑期间,学习了养鸡技术。回到家乡,他起初向村信用社要求贷款养鸡,村干部要求有人给他担保,但是没有一人敢为他担这个风险。后来他勇敢地给县委书记写了一封信,要求书记出面担保,替他联系贷款银行发放贷款支持他从事养鸡事业。

    浪子回头金不换。县委书记收到来信,立即召见青年面谈,发现他确实是位有远大理想的青年,亲自担保帮他贷了一笔款子,办起了养鸡场。青年没有辜负县委书记的信任与厚望,一年还清贷款,还扩大了养鸡场的规模,养鸡事业蒸蒸日上。

    我听了这篇报道,灵机一动,连夜向本县县委书记写信求援。但凡一个人对某人有什么诉求,试图博得对方的同情与支持,几乎都是打悲情牌。我第一次摇动笔杆子向县委书记写信公关,亮出了高考落榜的农村青年想大干事业的牌子。我在信中陈述自己是一名高考落榜回乡务农的青年,立志在农村创业,搞养鸡专业户,带头先富起来,由于家里责任田少,还要供妹妹上大学,经济十分困难,希望上面给我发放贷款,支持我从事养鸡事业云云。

    第二天,我把这封信送到镇邮政局贴上邮票,往邮箱里投时,异常激动。这种激动的心情以前因投稿常常发生,但此信不是投稿,而是第一次给县里党政干部的第一把手写信,将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以前投稿,是与编辑打交道,如果投中,将改变命运,人生历史将进入一个新的篇章,随着一次次的退稿的增多,这种激动的心情依次递减。此次与国家党政官员县委第一书记写信,他又会如何对待一位高中毕业后在农村一事无成的青年人呢?

    我能有幸受到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位青年人那样的礼遇吗?

    我投信一刹那,手与心不由自主地同时颤抖。随着“咚”的一声,信落到了邮箱里,我又开始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不安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