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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冲动

    在外貌方面,我觉得自己配不上罗桂英。同样是一根肠子生下来的,我的姐妹皮肤白净,唯我这个男人皮肤黝黑,黑中偏黄,像得了肝炎一样。我几次进城去大姐医院,她看不惯我的肤色为什么又黑又黄,有一回带我到医院做了全身身体检查,一切正常,没有任何毛病。大姐叹了一口气说,就这样了,老弟天生这副皮囊。

    我一心靠创作出人头地,忽略了穿着打扮。况且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种地挣钱,我哪来的经济条件装扮自己呢。

    我浑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装着,是母亲买布料,请裁缝师傅做的衣服。在省吃俭用,勤扒苦做一生的母亲看来,儿子穿着干净整洁,不穿补丁衣服就很好看了。这样的审美眼光,随着社会的进步,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远远落后于时代。

    大姐每次回家探亲看见我,总说我衣服没有穿周正,时不时往下扯扯衣襟,往上提提衣领,拍拍我的后背,叫我把背挺直,不要总是哈着,扛着。常年累月伏案写作,驼背成了一种习惯。年复一年无有成就,缺乏挺直腰杆的底气。

    大姐每回拍打一下我的后背,我条件反射般地昂首挺胸,像军人见了上级军官,把身子挺得毕直。没有人敲打我的时候,我依然如故,自然而然的含胸猴背。这种形貌,直到我50岁以后,才得以改观。天命之年,我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出门走路,昂首挺胸阔步。50岁以前,凡是注重外貌的女人,没有一个女子不说我长得丑。

    对于罗桂英的来临,我像中学课文《黔之驴》里的老虎起初见到庞然大物叫驴一样,感到畏惧,不敢近身。青春,身材高挑,烫发、戴近视镜,比大姐还洋气。罗桂英来到我家,一直是她占主动,我处于被动。慢慢地,我开始主动与罗桂英亲昵,但不敢轻易逾越雷池。

    城里人早已时兴未婚同居,农村男女恋人,还很保守。但是定婚了的青年男女,在男方长期的软磨硬缠下没能守住身子,偷吃了禁果,只要他此负责,事后领证办理婚事,两家大人睁只眼闭只眼,不会批评谁不自重,谁不稳重。

    有做父母的想尽快把媳妇娶进门早早抱孙子,还不断提供方便,腾出空间,怂恿儿子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女方父母想长期霸住女儿不嫁,年年过节收受男方彩礼,但耐不住女儿肚子日渐隆起,无法遮羞,只得催男方快快择日成婚。也有女子,想拴住男人,在恋人的进攻,半推半就,甚至主动投怀送抱,一旦受喜,男方即使因不太满意而想分手退婚,出于道义责任,只得将错就错,奉子成婚。

    双双躺在床上,睡在一张被子底下,罗桂英对我谈起大姨妈、生育方面的字眼,我不禁雄心勃发,身体迅速地澎涨了起来。

    我冲动略带理性地问罗桂英说,现在来大姨妈没有?

    我知道,来了大姨妈做那事,很野蛮,是对爱人的不尊重,容易感染得妇科病。

    罗桂英说,没有。

    我说,可以吗?

    罗桂英没有吭声。

    我摁灭了电灯,躺在床上躲在被子里脱裤子。

    罗桂英伸手触摸到了我挺拔的下体,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别这样!别这样!罗桂英惊慌地说,赶快消了。

    充血的东西又不是充气的气球,说消就能消的。我刹不住车,两手不停地在罗桂英身上从上至下抚摸,直达禁区。

    罗桂英紧紧握住我不安分的手,不让它越过肚脐。受到舒服的爱抚,她不断地发出哼哼的享受声,如梦似幻。

    罗桂英喃喃地说,可以玩玩,但不能……

    第一次接触青春女子的胴体,本来我很急迫地享受着前戏的激情,听道罗桂英说出可以玩玩但不能的话,陡然大倒胃口。

    我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不是那种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这句话俗气而显下流。不言而喻,罗桂英允放进行肌肤的亲昵,不准深入其里。

    一种直觉告诉我,她被男子抚摸过。

    我问道,这样你不是第一次吧?

    不料想罗桂英气得浑身直发抖,身子骤然变冷如铁。

    罗桂英翻身把后背对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直,忙向罗桂英道歉说,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

    罗桂英依然气鼓鼓的,好半天也不肯搭理我。

    僵持了一会儿,罗桂英语气平和地叫我过去父亲房里睡觉。

    我穿上衣服,狼狈地下床离开了罗桂英生硬冰冷的身子,老老实实去了父母的房间,与老父亲同床而眠。

    早晨起来,我第一眼见到罗桂英,很不好意思。第一次在一位异性身边脱光了自己,而我没有得逞。

    罗桂英神情自若,好像昨夜激情未遂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本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的身体白白的自我澎胀了一次。

    吃过早饭,我送罗桂英到荆沙,第一次带女友到大姐家里吃了一顿午饭。

    大姐、大姐夫和母亲见我突然带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女朋友,都很吃惊。我的家族中,还没有一个戴眼镜的成员。我又黑又丑,怎么会有标致的女孩子跟我走?

    大姐私下里审问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一笑说,是通过某种渠道。我没有直言是通过电台征婚认识的。

    家里人知道我是鞋刷子掉了猪毛——光板眼,没有深究罗桂英的来历。反正我人大志大,家里也管不了我。大姐夫对小舅子带来的女朋友,执情招待。

    吃过中饭,我带罗桂英去逛公园。大姐曾带我到此公园玩过一次。农村人来到城里玩耍,城里的亲戚带领乡下人到公园看热闹看稀奇,逛逛大商场,开开眼界。我和罗桂英双双逛公园,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在城里从事谈情说爱的勾当。

    我一个乡下人,比起在城市土生土长的姑娘,罗桂英相形见拙,显得洋不洋土不土。我完全是个土老帽,与罗桂英漫步在公园里,很不自在。走到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我们席地而坐。

    罗桂英说,晚上我不想再去你大姐家。

    大姐去年生了儿子,孩子喂奶拉屎拉尿,时常哭闹。大姐、大姐夫与母亲仨忙着照顾一个孩子,忙得不可开支,家里很乱。我也不想再给他们添乱。

    今晚上我们去住旅社。我对罗桂英说。

    去年离家出走,流浪到荆沙城,我在一家很便宜的旅社住了一夜,现在再去住,轻车熟路。

    罗桂英说,我以前谈的朋友,都比你长得英俊,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感觉,谈不到一块去。

    我五味杂陈,有酸也有得意。酸的是,罗桂英说我其貌不扬,不如他人长得帅;得意的是我们正在亲密相处。

    看来,我们只能做好朋友。罗桂英幽幽地说。

    本来在罗桂英面前,我对外貌自卑,听了这话,这种自卑心理又变成了强烈的自尊。我冲动激愤地说,如果你认为我的外貌配不上你,那就拜拜。

    罗桂英摇了摇头说,我并不是嫌你长得丑,而是你太不信任人!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的为人。

    我说,昨夜我说话太直,还请你原谅。

    罗桂英说,太伤心了!

    罗桂英又摇了摇头,显得态度决绝。我长叹了一口气,对她说,我也太老实了。你都躺在了我的床上,如果我强行占有了你,你还会摇头吗?!

    罗桂英一笑说:我们做姐弟不好吗?

    不好!我说,我讨厌这种恋爱不成成亲人的世俗婉言。

    罗桂英与我同年生,她仅仅大我两个月。

    我对罗桂英已经死心塌地,一心与她交往恋爱结为夫妻,因为昨夜说话太直,她突然提出分手,一忽儿卿卿我我热情似火,一忽儿冷若冰霜形同陌路,真是人生无常,女人心,海底针,不可捉摸。

    老实人的一句“这样你不是第一次吧”的疑问,就成了一对恋人分手的理由吗?难道这句话不能原谅吗?这也太荒唐了!我只有气愤没有痛苦。

    脑海里,我想到未曾谋面的庄文芳。此处距沔阳不远,我赌气地告诉罗桂英说,给我写信的有很多,东方不亮西方亮,我明天就去沔阳见一位姑娘。

    我去年离家出走到沔阳学习养猪技术,离别曾丢了五十元钱给师傅委托他帮我到某农业大学购买一套畜牧专业的大学教材。至今,我没有收到一本书。正好此去沔阳会笔友之便,打听一下教材的事。取书猎艳,一举两得。

    天涯何处无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