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摩羯情人 > 14
    从老泉的口中,我和燕子得知了整个事件的一些脉络。

    香港南洋制药是百年传统药企,从来不出售自己的业务,但太子爷亲政了,人年轻加上野心勃勃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和汉森接上了线,大家一拍即合汉森就联系了香港分公司的浮冰哥,能够收购药企对浮冰哥的吸引力很大,太子爷同时看上了香港分公司的TC背景。汉森和浮冰哥北上与吴总谈了一阵,吴总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

    说到这里老泉露出一丝得意,“这别墅的主人苏阿姨,她去世的丈夫在这个城市很有些人脉,跟北京也有很深的渊源,于是我就想了个主意趁她孙女回国休假,带她们去拜普贤道场。”

    我忽然明白那天代替吴总开会,正是汉森和老泉带苏阿姨到酒店堵吴总,心想吴总果然老道,他一方面让我替他开会,顺手还给了允芳面子把我支开。

    “可是你们吴总老奸巨猾,居然找你替他去开会,还假惺惺地安排你陪我们一起上山。”老泉表情很无奈,遇到这样的状况,有职业操守的人都会演足全套。

    “你跟着那个坏小子走后,我就演不下去了,那么冷的天气上海拔4000米的山谁受得了啊!苏阿姨下来一眼就看出我们俩不怀好意,可是她还是亲自上门找了你们吴总。”老泉眯着眼睛说。

    我点点头,于是吴总卖了苏阿姨的面子,答应汉森运作这次收购项目,总公司这边交由汪总负责跟进。赶巧我们的财务总监汪总,也跟香港那家太子爷一样期待命运改变的时机,与汉森一番推心置腹之后,觉得这是上位的好机会,立刻王八绿豆的就对上了眼。

    但商场如战场,风云莫测,刀光剑影,接下来我方报价泄露,澳森集团横插一脚,以超过我方报价20%的巨资神速抢先收购了南洋公司。汪总和浮冰哥他们傻乐着等了三个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局已定了。

    事已至此,老泉说这几个月他和汉森通过多方渠道,基本把事件还原得差不多了,汪总是被吴总趁机修剪的分叉枝桠,我和浮冰哥以及其他团队成员纯属误伤。吴总答应汉森运作这个项目就没有想过收购成功,南洋制药的幕后老人对太子爷的激进行为也非常不满,双方核心势力一碰头,前方的主战团队就被幕后的老江湖们摆了一道。

    我们成了澳森集团的陪练,至于谁透露的报价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吴总铲除了身边的异类,对方公司也给了年轻人应有的教训,同时获得国际巨头的亲睐,真是几多欢笑几多愁啊!

    “汉森呢?”我问老泉,“他损失了多少?”

    “金钱损失对他来说算什么,无非是顾问费用,损失最大的是荣誉。”老泉剩下的话没说,几个亿的融资,成本年息13%要找替代项目,汉森那晚喝醉,我猜测没错的话,其实当天下午他就知道内情了。

    这时汉森在客厅喊,“下楼!”

    我们一行便跟着下楼来,老泉和汉森径直去了厨房,留下三个女人在金碧辉煌的餐厅聊天。

    燕子环顾吊顶上繁复的弧线和大块的金箔,啧啧赞叹道,“简直是丧心病狂地炫富!”

    苏老太走上来说,“这房子是我家老头留给我的,他活着的时候屋子里每天不少于三波人玩牌抽雪茄喝红酒,热闹惯了,只剩我一个人住寂寞得受不了,还好老泉介绍汉森过来,我很高兴。”苏老太虽然六、七十岁的年纪,烫着卷曲的棕色头发,穿着普拉达最当季的雪纺上衣,从脖子到胸脯上镶满了大块碧玺的那种,亮闪闪地显得非常浮夸。她是个开放的老太太,神态很年轻,跟这个城市的同龄人相比,她似乎生活得很遥远,与现实隔离。

    “老泉不老啊,苏阿姨也叫他老泉。”燕子忽然笑起来。

    是啊,我也觉得好笑,他只是长得着急了些,跟汉森差不多大吧。

    “因为他名字叫苏洵啊!”苏老太说着皱了皱眉,“也不知他爸妈怎么想的。”

    “哈哈!”我恍然大悟,苏洵自号苏老泉,难怪大家都称呼他是“老泉”。

    “因为我们老苏家出了几个大文豪,可巧老泉还是其他两人的爹!”老泉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他穿着绛紫色的休闲衬衣,袖口挽在肘部,正端着满满一大盘的清蒸生蚝向我们走来。

    燕子听闻,立刻上前接过老泉手里的餐盘。

    苏老太悄悄附在我耳边说,“你朋友跟老泉性格很搭啊!”

    我笑,“怎么呢?”

    “我昨天就想说这话来着,”苏老太的眼睛里闪着光,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唇边荡漾。

    餐桌上,英姐早已摆放了整套的暗红色玮致活骨瓷餐盘,汉森帮我拉开高背靠椅,完了坐在我的身侧,对面是燕子和老泉,苏老太自然而然地坐在正中。每个位置上都有一个竹编小几,紫砂小壶冒着丝丝热气。

    “煲的什么?”我探头闻了闻。

    “藏红花与松茸一起煲的海参,我家英子是广东人,这道菜很地道。”苏老太一边揭开盖子,一边侧头看着旁边笑。

    英姐站在苏老太的身后腼腆地笑着,“你们先用,蚝皇扣大鲜鲍最后上。”说完转身将醒酒壶端了过来。燕子长吐着气息连连咂舌,“我也一直努力地工作赚钱,换的只是现实的需求,永远不会有这样精致的生活。”

    苏老太笑呵呵地说,“你们不知道我年轻时候跟老头在大凉山种烟叶呢!那地方要靠勤快和凶悍才能生存下去,漫山遍野全是我家的烟叶,北京来的工程师引进津巴布韦烟叶给我们,后来加入复烤集团,年纪大了我们这才回的城里。”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苏老太给人感觉跟这个城市不相溶,原来她身上的浮夸来源于野性与不安份。

    正说着英姐将酒壶递上餐桌,我一看到酒便头晕立刻摆手说,“不用管我,你们喝!”

    老泉看着我,站起来接过酒壶说,“确实,你不能沾酒。”

    我的眼光扫在众人脸上,见燕子咬着下唇的表情似笑非笑,立刻领悟昨天我喝醉了酒会不会出什么丑。

    “昨天,我没发酒疯吧?”我很担心。

    “那倒没有。”苏老太微微一笑,“不过你打碎了汉森的花瓶,他收藏好多年的明成化青花瓷。”

    “啊!”我大吃一惊,想起在他客厅里见到的那件残缺艺术品。

    “我,”我转头看着汉森使劲睁开眼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卷翘的眼睫偶尔扑闪一下,显得瞳孔深邃无波,“我要不要赔偿啊?”

    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点底气都没有,万一汉森点头,估计我下半辈子卖给他做牛做马才行。

    “要赔啊。”他话一出口,漫不经心,我立刻后悔地垂下了头,心里盘算怎么讨价还价。

    “陪我一起把它粘好!”

    旁边苏老太、燕子和老泉已经发出嗤嗤地笑声了。

    我红着脸看着汉森无语,心里想人生的跌宕起伏也不过如此吧。

    饭局正式开始。

    老泉作为自学成才的医生,警告汉森上次伤了胃还需调养,于是整瓶拉菲古堡被他们三人分而饮之,似乎还不尽兴,饭后三个人又上露台,老泉从汉森的橱柜底下掏出一瓶蒙着厚厚灰尘的里奥哈2005年份酒继续喝。

    我跟汉森坐在大理石桌旁无奈地随他们去疯,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隔着重山的深潭,在阳光下流云飞舞,这种眼神让我忐忑,难怪昨天燕子说他对我有兴趣呢。

    汉森见我不自在,转身从柜子顶上拿起一个瓷碗,翘腿坐到桌上,说里面是特别调制的粘合剂。他神情专注地拿起一块瓷片在破损处比划,我则非常无聊地帮他在散乱的瓷片堆里,寻找看似适合的碎片递给他。

    “不行,不是这块,这块也不对。比对纹路和破损的边缘,这块试试。”

    “我猜你小时候爱玩拼图。”我一边划拉着一边说。

    “嗯,是的。我十岁那年拼四千片莫奈《睡莲》,只用了半天。”

    “难怪,如果不是我碰坏了这个瓷瓶的话,迟早你也会把它给摔碎的吧?”我觉得无聊极了,看着他兴致盎然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

    汉森放下手中的瓷碗,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灼灼。

    “不是!错了,我的意思是,如果它不是价值连城,你会不会摔了它再拼出来?”我情急之下有些语无伦次,看着他瞳孔一点点在紧缩,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实在不行,我去送仙桥看看,能不能淘个差不多的赔你。”

    汉森没说话,他放下瓷碗,站起身来望着门外。

    露台上苏老太和燕子、老泉不知道聊着什么正在哈哈大笑。

    我上前站在他的身边,微风中带出他身上特别的气息,不禁动了动鼻子“咦”了一声。汉森双手插在裤兜里,侧着脸问,“什么?”

    “像是太行崖柏的草药香。”我脱口而出,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

    他慢慢地转身伸手圈住了我,自然而然的,那两只胳膊又紧又结实,掌心托着我的脸侧,整个身体强压下来,那股香气如同皮肤下浸润而出,铺天盖地。我下意识地推开他,并不因为发懵,我知道这一刻要来,随时在准备着如何抵御。

    我的抗拒让他愈发强势,感到是一种属于雄性的必须要屈服于它的力量,他的唇舌起初只是细腻地熨帖触碰,接下来却越来越坚持要撬开我的嘴唇,我不得不紧紧抓着他,才能在发狂的晃动中找到依靠,他已经在热烈霸道地使劲吻我,全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不!”我的下颌被他捏得骨头痛,挣扎着很清晰地喊了一声。

    他怔了怔,双手松开撑在桌面上,胸口深深地起伏许久才平静下来,清澈的眸瞳犹如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深不见底。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说着用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又捋了捋头发,垂着眼眸踏出玻璃门去,露台上那三个人都有醉意了,看着汉森前来,拍着他的肩膀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汉森端着老泉面前的酒杯一口便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