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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前台与后台

    马恩其实也没有什么正规的资格对尸体进行破坏性尸检,老师自然没资格,调查员也本来就是上不了台面的职业。

    他本来以为在这个密室里找到诸如之前的石雕、油画和面具之类的怪诞之物,但没想到这个让人不舒服的房间倒是相对“正常”得很。妓女的工作没有留下太多手尾,事后处理相当干净,找不到更加具体的线索。只是,这里的每一样东西若是单独来看都很正常,全都集中在一起反而让人不禁联想,恶寒缠身,总也想不到什么好事。

    马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追究妓女的秘密工作,想要报案,在这个镇上也没办法,包括警察局在内的各个行政机关大概都被相关人士控制了吧。这个镇子不大,情况反而比结缘神事件时的文京区更加严重。马恩总觉得政府方面不是完全不清楚这边的情况,或许是基于某些政治因素和腐败,才对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镇子存在的时间很久了,经历过很多政府和政策变更的状况,这也说明镇子在应对方面很有一手,他们之中的近亲遗传病似乎很严重,但肯定有聪明人,正如中耕先生所说,正常人和“天才”在镇上也是存在的,而且地位还不一般。

    无论怎么想,这个镇子即便维系如今的状况,也都能继续延续下去,哪怕是踩着钢丝绳,稍有不慎,亦或者突发某些变故,就会整个儿倾覆,但他们的历史却又让人不能将这个镇子的消失寄望于时间和巧合。

    反过来说,既然这个镇子拥有丰富的应急对策和经验,那么,那些肆意妄为的归乡者就更加危险了——他们可不是全然不知情的家伙。

    马恩不打算在这个房间久留了,这个密室在准备万全之前,简直就是目前镇上最危险的地方。他可估不准“猎犬”什么时候就会钻进来。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得提醒一下安琪儿小姐——

    他找到纸笔,在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写下留言,大意就是说明了一下对“猎犬”行为的猜测,以及其行动能力的诡异,让这位妓女小姐最好近期内不要再进入这个房间。之后,他从黑伞中取出烧熔剂,试着在门和墙壁上的好几个地方喷了一些,查看了效果之后,选择了反应最为剧烈的地方。

    这个密室表面看起来很工整,但毕竟在装修后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检修,某些地方的涂层已经变质或脱落。墙壁看起来是水泥,但水泥之中又混入了别的惰性的东西,即便在看起来产生反应的地方,烧熔的速度也快不起来,不过,马恩用的毕竟不是一般的货色。托祖国军工企业的科研精神之福,这种便携性的烧熔剂虽然昂贵,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能有肉眼可见的效果的。

    如果没了黑伞以及里边保存的各种物资,马恩觉得自己可就真是瓮中之鳖了,他对劝诱妓女安琪儿小姐改信的那位笔友可没有一点安全感和信任感。之前他试着拉扯门口,但作为密室最关键的位置,那扇大门的防护可不是盖的,马恩不觉得用手劲就能破坏掉。

    烧穿墙壁大概用了十分钟左右,马恩在脑海中默写着“鸡兔同笼”之类的数学趣题,倒不觉得厌烦,只是尤为可惜,自己竟然没有随身携带这类可供碎片时间娱乐的问题集。静静站着,只在脑海中空想,很是少了那么几分手捧闲书,聚精会神的情趣。

    期间没什么可说道的,直到马恩从足以挺身走出的大洞里出来,妓女仍旧不见踪影。她似乎已经离开屋子,去找能够帮助她的人了,希望她和她的朋友回来后,看到这面墙壁,能够少一点嗔意和戾气。对于闯入他人家中,还将他人的房子破坏了,马恩只能心中羞愧,默默品尝这其中的酸涩之味了。

    在离开屋子前,马恩撕下一块黑伞中的防水薄膜,将麻袋包了一层。又整理了一下衣物,哪怕回到旅馆的时候,肯定又如落汤鸡一样狼狈了。现在的形象也谈不上多好,但人生在世,总是得尽可能注意一下仪表的。

    暴雨似乎更急了,泼打在深沉的身影上。这身影便顶着风雨,融入到了迷蒙的雨幕中。

    马恩回到旅馆的时候,一些客人正呆在前厅呆楞楞地注视窗外,就好似因什么事情而迷惘。旅馆里没什么人声,风雨敲打玻璃的声音和黑胶唱片机里流淌出来的音乐显得格外清亮,一种尽在不言中的舒缓气氛弥漫在厅间里,前台的服务员小姐正百无聊赖地支起一只胳膊,依在服务台上,看样子也是沉醉在那沙哑而婉转的歌声中。

    马恩走到前台,敲了敲桌子,服务员小姐这才顿然醒来,慌不迭道歉,她有点疑惑地瞥了几眼马恩的衣装,眼神似乎能够说话一样:这么大的雨还跑到外边去?

    “有点事儿。”马恩只能这么说到。

    “其实我们这儿免费提供雨伞的。”年轻貌美的服务员又看了一眼马恩手中的黑伞,“不过没这么大的就是了。”

    “这把伞……”马恩想说点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开这个话题问起中耕大友的情况,“我跟他说好了要在这边汇合,请问你看到他了吗?”

    “很抱歉,我不是一直都在前台工作,不过我在这里的时候没有看到那位先生。”服务员如此回答到。

    马恩又问起同一房间的寺花小姐以及其他人的情况,旅馆里已经发生了严重的人命事故,他的担忧在此时也不显得突兀。不过,在他和中耕先生等人离开期间,旅馆里似乎很平静,没有再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猛烈的暴风雨将人们围困在旅馆里,哪怕旅馆的占地面积也很大,但也不禁让人有一种拘谨感,活动空间似乎狭窄得如同钻进了兔子洞里,这让旅馆里的许多客人总是一副蔫蔫的模样,好似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前厅里的这些客人似乎很早就来了,却如同雕像一样。到底有怎样的心绪才能让人如此沉浸在个人的世界里呢?这不禁让人有些疑惑。

    “听说昨晚还有一些客人做了噩梦。”服务员小姐似乎闲着无事,也就和马恩随便攀谈起来,“这也难怪,昨晚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具体的不清楚,但如果一边发生了,另一边什么动静都没有,那才奇怪吧?”

    “这是何道理?”马恩觉得这位服务员小姐的想法很奇怪,“你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呐。”

    服务员小姐不由得瞥了马恩几眼,看到他的脸上没有生气怪罪的表情,心中也有坦然了,说:“因为这个镇子很无聊啊,发生点事情也可以说是调味剂吧,你看,我们现在就趴在这里,若是有什么惊天消息传来,大家就都会恢复精神了。”

    这么说着,她还自个儿哈哈笑了几下,似乎对自己的说法很满意。不过——

    这不就是幸灾乐祸吗?马恩如此想到。他倒是没从女服务员的话中听出开玩笑的味道,隐约间有一股说不清的恶意,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想要发生一些事情——亦或者是那些可怕的事情。

    如今,这个旅馆哪怕在平静的时候,也同样让人感到不安。

    “那些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马恩突然小声问到。

    “尸体?什么尸体?”服务员小姐愕然问道。

    “昨晚不是死了人吗?”马恩说:“大家都知道。”

    “死人了?”服务员小姐一脸惊奇,看上去就如同真的不知道一样,“我只听说出了一些麻烦,具体的不太清楚,你跟我说说呗。”

    “你是这里的服务员,你也不清楚吗?”马恩倒是觉得奇怪。

    “死人的话,肯定不是每个人都会去处理呀。”服务员小姐理所当然地回答:“要有资格的人才行,我这样的就只能做做闲工了。”这么说着,她做又看了一眼,悄悄对马恩说:“我告诉你,我们这边有专业的。”

    “专业的?处理尸体?”马恩追问到,“能具体跟我说说吗?”

    “呀,这可不行,反正就像是外边的到处都有的葬仪所,我说太多了,说不定她们就不高兴了。那群女人一整天神神秘秘的,而且身上味道好重。”服务员小姐有点嫌弃地说。

    马恩注意到了“她们”这个用语,便问:“是女人?”

    “……啊。”服务员小姐似乎才惊觉自己失言了,但随即似乎又看开了,继续说:“一群妓女。不过不是每个妓女都会做这种活,你知道的,整天接触尸体的话,身上一股怪味。很多女人都宁愿接客,也不愿意做这种脏活。”

    马恩没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他十分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将安琪儿小姐和自己接触过的情况暴露出来,而且这位服务员小姐看起来也像是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可人儿,随便一点口风就有可能让中耕先生猜到。那个男人看似五大三粗,性格爽朗豪放,但其实是个内心纤细的人,这从他的车辆内部装饰的小部件和某些言谈举止中看出来。

    其实,如果中耕先生的思维和他的神经一样粗大,那么,即便凭借他的叔叔的威望获得了一定的地位,也不会被那位妓女小姐如此忌惮吧。

    马恩在昨夜的旅馆宴会中见到不少镇民,但要说闻多识广,倒是没几个明显超过他的,他甚至还知晓“猎犬”这等隐秘的事情。即便他说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他到底知道多少,外人又如何能看出来呢?至少马恩认为自己做不到。他自认看人也有一套,但要仅凭几次见面,寥寥数语,就能从其内在本质上追根究底,在邮局里也是少数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人家那是天才,马恩自问比不了。

    “寺花小姐她们离开过旅馆吗?”马恩刻意用寺花小姐起头,因为那位介于“少女”和“青年”之间的女性不仅仅是名人,也同样是订房的人,旅馆的人不清楚其他人,但也应该会对她多在意一些。马恩不仅怀疑那封奇怪的邀请信,也由此怀疑,寺花小姐对这个镇子的情况,是否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些。

    在旅馆期间,马恩没有与对方详谈过,仅仅是从侧面观察,不过,寺花小姐很稳重,很难让人从她的言谈举止看出太多的东西。身为大明星,她可是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如此一来,贸然去问,也指不定对方会说什么。打机锋,顾左右而言他,这些暧昧的语言艺术,若说那位寺花小姐没有掌握,马恩是肯定不相信的。

    ——说到底,为什么读者聚会要在这里举办呢?

    马恩回想着自己接到的奇怪信函,里边提到过要去某座岛上的别墅,这个镇子其实也只是一个中转站而已,一行人本该在码头处乘船出海的,结果遇到了暴风雨,不得不滞留在镇上……

    ——所以,最后还是会去那座岛吗?

    马恩不由得如此想到。

    当然,这仅仅是根据信件本身的信息,结合当前的事态的古怪,而猜测出来的结论。但是,信件本身的古怪是否真的和这个镇上的古怪有关,却还是无法确定的事情。不能仅仅因为它们都古怪,就混为一谈,尽管从结缘神事件为例,所有的古怪情况最终都会聚焦在一个终点上。但在那之前,马恩不想让自己的思维就此被限制住了。

    奇怪的邀请信,奇怪的受邀者们,曾经被驱逐的归乡者,奇异的“猎犬”,镇子遗失的珍宝,处理尸体的妓女小姐,以及给她诸多古怪信仰物品的神秘笔友……

    种种因素在马恩的脑海中闪过,至今为止,他仍旧不能很好地将这些因素构成一个紧密的全景印象,它们似乎藕断丝连,但大体上,仍旧让他觉得是三部分:

    受到邀请的自己一行人是一部分;镇上的过去和现在是第二部分;妓女和她的神秘笔友是第三部分。

    这三个部分不能说没有联系,但确实还不能很好地拼接成一个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