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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聚众而围

    上百人下来了,又有上百人填补了空缺,还有更多的人留在堤坝上。他们全都再注视着这场仿佛一触即发的战斗,但留在堤坝上的人,目光比下场的人更加肃穆,不像是在看热闹,而像是在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在沙滩上包围马恩的人们停下脚步,最近的一个人,距离马恩大概有十米远,这是马恩一步就能跨越的距离。可马恩没有动,这些人看起来就是不怀好意,但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能率先发动攻击,因为,他不是暴徒,也不能在那绝对无法挽回的局面出现之前,主动将自己变成对立的人。

    “我得到你们长者的许可停留在镇上!”他转身面对围着自己的每一个人,“现在,你们抓走了我的人,也还想伤害我吗?”

    他的话让周边的人影一阵晃动,丝丝窃窃地交头接耳,他听到了声音,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显然,他的话让这些人动摇了。

    “我是这个镇子的朋友!中耕大友先生还是我的好朋友!”马恩再次大声喊道:“长者让中耕大友好好招待我们,等暴风雨过后就送我们回去,还说过在旅馆里绝对安全!可我的朋友们呢?一群女人,就在旅馆里,在我们自己的房间里,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带走了!你们的旅馆,是这么安全的吗?”

    周遭的骚动更大了,马恩看到一些人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和疑惑。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马恩问。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大多数人都垂下了手中的武器,沙滩上的上百人也不例外。伴随他们的动作,马恩可以清晰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残忍又疯狂的气息渐渐衰落下去。

    “我是马恩!昨天参加过大家在旅馆里开的宴会!”马恩大声说:“这里就没有人记得我吗?”他指了指自己的深红色帽子,指了指自己的深红色领带,抬了抬手中的大黑伞,这全都是容易让人记住的特征。

    堤坝上的人影在一阵骚动后消失了部份,但沙滩上包围马恩的人,一个都没有离开,也仍旧将马恩团团围住,不让他离开。马恩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不会再讲理了。

    “你们是谁的人?”马恩问:“中耕大友先生呢?”

    那些人仍旧不说话,马恩盯着他们,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被他盯着的人都有些闪躲的小动作,但却没有真的避开。一些人似乎在倾听着什么,不一会,他们仿佛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某些消息,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再度向马恩逼近。

    ——要束手就擒吗?

    马恩的脸色沉静,他估计了一下,硬要闯出去的话,这些人大概是不会答应的,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退一步的话,一定会激发最直接的冲突,而这样的冲突足以让他们召集更多的人来。况且,堤坝上的人还没有全都离开呢。

    一旦动手,他们肯定是不会害怕的,也绝对不会主动放低姿势。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马恩想,自己能够跑到哪里呢?

    马恩抓紧了黑伞,他觉得必须要用一些特别手段了。

    就在这时,堤坝上传来引擎的咆哮声,不少人朝声音来处看去。

    声音越来越近了,在电闪雷鸣中,那个沉重的轮廓,飞旋的车轮,眨眼间就腾空而起,越过堤坝,落在沙滩上,掀起一片银色。皮衣头盔,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车手扭转把柄,通体红黑色的机车在沙滩上划了一个大圈,直接闯入人群之中,他通行的地方,人们慌乱如鸟兽四散。

    最后,机车停在马恩身边。

    高高的排气管,低矮的车座,高跷的车头和车把,华丽又躁动的涂彩在沙滩的银光中,是不一样的风景。

    车手身材魁梧,但其身后还坐着另一个马恩的熟人。那身独特的歌特式梳妆,哪怕不说话,也是十分明显的特征。

    “鹫峰老师?”马恩顿了顿,看向车手:“中耕先生?”

    机车上的两人摘下头盔,果然是这两位。

    “你们到底是……?”马恩有些疑惑。

    “没时间了,快上车!”鹫峰老师扔来一顶机车头盔,让开了身前的位置。

    马恩接住了,没有戴上,只是正了正深红色的礼帽,跨上车座。三人挤入一辆机车,显得十分拥挤,好在这辆机车又宽又长。

    “其他人呢?”马恩问道。

    “我帮你接她们回来。”中耕大友沉着脸,戴上了头盔,闷声说:“我说过,只要你们呆在旅馆里就是安全的,绝对不会食言!”

    机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银沙在在车轮的极速转动下抛洒起来,之前包围了马恩的那些人有点儿混乱。他们知道来者是谁了,却似乎没想到,中耕大友会站在马恩那一边,这应该和他们接到的命令不符——马恩十分肯定,一定存在一个发号施令的人,但或许不是长者直接出面——如今中耕大友这么做,几乎就是和那个人摆明对立了。

    “中耕先生,是谁下令的?”马恩问,能够驱使这么多人,发号施令的人在镇上当然有着很高的地位。

    机车冲出包围圈,沿着海岸向前奔驰,柔软的能够陷没脚踝的银沙也无法阻止强劲的车轮,这辆机车仿佛天生就应该奔驰在这条如银河般的沙滩上,平稳而滑顺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不一会,那些镇民就被抛在后边了,但也正如马恩之前想的那样,这一次的突发情况调动了大规模的人力,沿岸的堤坝上都是人影。

    他不太明白,为何要如此劳师动众。但这些人影似乎接到了别的命令,逐渐稀疏起来。

    直到此时,闷头开车的中耕大友才说:“归来者和长者见面了。我也不清楚具体过程是这样,但双方应该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合作。现在所有针对归来者的计划都被推迟,反而——”他顿了顿,又说:“总之,归来者在这个镇上活动,已经是合法合理的了。”

    “这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鹫峰紫苑似乎也没有弄清楚情况。

    马恩对她为何独自出现,她和广田小姐等人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其他人的境况如何等等事情,都抱有浓浓的疑问。而且,他仍旧不清楚,中耕大友的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仅从推测来说,应该是死了,但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中耕大友这位新朋友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知晓,可总是错过机会。前半夜学习的时候太过于专注了,他甚至不清楚她们是何时歇息的。

    “因为比起归乡者,长者更在意珍宝的下落,双方似乎就此达成了协议。”中耕大友的语气很是气愤,“我的叔叔被那些人杀了,可长者更在意珍宝,你知道吗?那些人说,珍宝就在你们中的一个同伴身上,这个情报可以让他们的人获得一些行动上的便利,但空口无凭,不能取信,于是他们让某个自己人带来更确定的情报和证明,这个人却中途死亡了,证明也丢失了。”

    马恩立刻就确认了,这就是他当时所预想到的情况。被他杀死的那个归乡者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他从归乡者身上得到的只是一张纸,而非是确切的证明。然而,在无法现场沟通的情况下,事后的任何说辞都不足以取信于人。

    当时在现场的,就只有两个贪心的普通人和一个伪装的归来者而已。他现在,对那两个普通人的下场也不再看好了。

    “死无对证?”马恩轻声说。

    “死无对证。但是,珍宝的贵重,甚至要超过我的叔叔的命!”中耕大友狠狠砸了一下车头,“该死的!他们怎能这么做,我的叔叔为镇子付出了那么多。”

    “那群归乡者和你们的长者见面,是被人引荐的吗?”鹫峰紫苑突然问。

    “应该是的,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我怀疑就是如今全权负责珍宝回收事宜的那人,当然他也负责和归来者沟通情报。”中耕大友的声音变得凶残起来,而他并不掩饰这一点,“那人是在镇上跑夜班长途的司机,他肯定在镇外就和那些归乡者勾搭在一起了!他原本没什么地位,但现在,他的命令比我更加优先!”

    “夜班车司机……?”鹫峰紫苑暗中捅了捅马恩的腰间,她想到的事情,马恩自然也想到了。那位司机先生,两人在数小时前还有过交流。

    马恩确信,就是那位司机,但他还是确认了一下:“在这个镇上跑长途的司机,有多少个?”

    “别傻了,马恩!”中耕大友说:“我说的就是送你们到镇上来的那个!”

    中耕大友的声音中充满了情绪,很不稳定,让人怀疑他此时此刻的反抗举动,完全是被这份怒火驱使的。

    就在这时,鹫峰紫苑突然低沉而哀痛地说:“马恩老师,不要再问了,请体谅一下中耕先生。今早我们和中耕先生去找他叔叔的时候慢了一步,他的叔叔已经被杀死了。中耕先生是那么的痛苦和自责,他将叔叔的尸体和宅邸一起于火中埋葬,我知道他的决心!他不会认错人的,肯定就是那位司机!”

    马恩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的重点。不在最后的肯定句上,而是在更前一段的描述里,尽管语气很哀痛,但问题是,她想说的就是这个:一切都在火中埋葬。

    中耕大友放火烧毁了一切——如果只是单纯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鹫峰老师身在现场,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而且,也正如马恩对她的看法:尽管她和张仲汝小姐的第二人格一样咄咄逼人,但两者的区别就是,鹫峰老师明白,针对某个人的分寸在哪,她的言行完全是考量过的,只是太过于逼近极限了。

    “可恶的归乡者!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马恩愤愤不平地说:“你的叔叔给你留下什么?能够让我们对付猎犬吗?现在不仅仅是镇上的人抓住了我的同伴,归乡者的‘猎犬’也还没解决呢,你们和归乡者达成的协议中,有说过如何对付‘猎犬’吗?”

    “一些私事。”中耕大友含糊地说,但又肯定地回答:“里面有说过怎样才能逼退‘猎犬’,而且,有一个更有效的方法,而可以保护人们不受‘猎犬’的侵害。”

    “我们应该怎么做?”马恩连忙问道。

    “救出你的同伴后,将他们带到安全而封闭的地方,我们可以将那个地方改造,让‘猎犬’无法进入,最好是一个房子。我正好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中耕大友回答道。

    ——反过来说,如果‘猎犬’真的无法进入,那么,如果‘猎犬’已经进来了,也同样无法出去。

    马恩压了压深红色的礼帽,他问道:“要怎么改造?”

    “这事等会再说,我们已经到了。”中耕大友指着前方说:“你们看到了吗?那个灯塔。那个司机的提议已经得到了许可,他们要将你的同伴从灯塔外的港口运走,去往一个隐秘的小岛。但是,没有灯塔的指引,他们无法安全出航。我的弟弟是灯塔的看守者,我已经事先让他对灯塔做了点手脚,可以拖延他们一段时间,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有登船。”

    海岸前方的悬崖峭壁上,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灯塔,远远望去,只能看到灯光不规则地闪烁,就好似随时都会熄灭一样。要说这灯光的闪烁是在传达某种信息,不如说,看起来就像是出了故障。即便如此,在这猛烈的暴风雨中,灯塔的光仍旧是这片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唯一让人鼓起勇气的慰藉。

    马恩觉得,自己其实在房间里,在窗边的幻觉中,看到的就是这个灯塔。他之所以来海岸,这个幻觉般的灯塔同样是原因之一,即便中耕大友没有前来解围,只要他能够脱身,也会朝这个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