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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家乡的硝烟

    镇子陷入混乱中,到处都是枪炮声,接连几条街被摧毁,但在废墟上又绽放起烟火,轰鸣声接连不觉,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影在晃动。可怕的怪物俯冲而下,以可怕的速度和力量冲击着镇民的防线,它们有时会被生拉硬扯下来,但也会给防线造成巨大的缺口。地面的防空火力网不断被撕扯,又不断被重建,呆在安全屋里的众人能够听到和看到的一切,都是破坏、杀戮、惨叫和吼声。

    距离安全屋不远的房子被炸塌了一半,而在不久前,那边一点灯光都没有,漆黑而安静,仿佛无人居住,但眼前的事实证明,那里不仅有人,而且,还是一大群藏匿着大量枪支弹药的战士。只能这么形容了,就马恩听到的声音,这些镇民异常凶悍,完全不惧那些会飞的怪物。没人知道镇民损失了多少人,因为战况是如此激烈,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呼唤的声音匪气十足,仿佛会持续一整夜,亦或者是更久的时间。

    被怪物杀死的人,有好几段尸体砸在安全屋的墙壁和门窗上,也有被人杀死的怪物从空中坠落,砸在安全屋的砖瓦上。每当这时候,总会让屋子里的一些人吓一跳,井上司机的脸色铁青,又有点儿苍白,最先砸在窗户上的半截尸体,差一点就砸穿了玻璃,死者狰狞、恐惧而痛苦的表情不仅仅凝固在脸上,也凝固在这个曾经和归乡者拉上关系的司机先生的心中。

    他直到现在还感到震撼,表情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他清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但当战争以这种更加真实而残酷的方式展现于眼前时,他仍旧觉得难以接受——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但他如今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井上司机怔怔看着在建筑、废墟和天空纵横交错的火线,看着被击穿的云层,看着肆虐的风浪,看着被撕碎的雨幕,看着照亮大地的光团,以及在这残酷又诡丽的背景中,左突右冲,上下翻飞的身影。又一头怪物从天而降,坠落院子中,将大树都压垮了。

    近在咫尺的巨大动静让屋内所有人都不由得转过身去。

    只见它的翅膀被打得稀巴烂,好似破布一样,只有一丝血筋般的东西扯着没掉下来,它那至少有两米长的脖子被挖出一个大洞,腥臭的脓液不断从伤口中流出,看起来活不长了,却在井上司机看去的时候,猛然间翻动眼球,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盯着他。

    宛如回光返照般,这头濒临死亡的怪物颤巍巍地挺直身躯,整个儿砸向房子,所有人都感到房子一震,有一种门廊会被压垮的感觉,可终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怪物的残破身体就这么架在房门前,再也没有了声息。然而,怪物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浓郁的臭味钻进屋子里,几乎让人们鼻涕泪水横流。

    井上司机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他的五官皱巴巴的,除了震惊之外,再没有任何表情。而对其他人来说,这栋安全屋似乎也不再安全了。即便如此,除了这只砸入院子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怪物,以及彻底变成尸体的怪物和镇民外,再没有任何危险的东西闯进屋子里——一墙之隔,屋外和屋内就好似被分隔成了两个世界,这是一种奇妙又骇人的感觉,甚至荒谬得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错觉。

    也许现在确实没人闯进来,房屋也没有被攻击,几乎没什么被破坏掉,可又有谁能确定,这栋安全屋不会如外边的建筑一样四分五裂呢?

    安全屋像是安全的,但又让人惶惶不安,虽然惶惶不安,却又觉得比其它地方更加安全,因为灼烧着的战场似乎忘却了此地。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屋内的许多人都浮现犹豫的神色。他们无法确定,离开这里和呆在这里,哪一个更好。屋外的战斗之惨烈,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一旦走出安全屋,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或许杀死自己的不是怪物,而是一颗流弹,亦或者是在爆炸中溅射的碎片。

    “我们真的要在这种时候出去?”大灾难再一次确认到。

    空气有些沉默,任外边炮火连天,大火灼烧,屋内却异常凝重。

    “我是在看战争大片吗?为什么镇子里会有这样的火力?我是说……这样的,这样的……场面,夸张得让我觉得不真实。我们不是在做梦吧?”鹫峰紫苑也像是找不出更顺畅的表达来描述自己的心情了。她第一次看到中耕大友的车上藏匿着种种枪支弹药,就觉得有点不同寻常;第二次帮忙搬运重型枪火,就觉得这是上限了;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镇子里的建筑都是据点,这些平时出海打渔,偶尔运作一下旅游业的镇民们搬出了一支火炮部队。

    整整数万人的军队让这个镇子在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处军事基地,这是真正的现代化战争,而不是几十人拿着刀具手枪发动突击的械斗。在空中翱翔的怪物就如同空军突袭,只是它们看起来没什么远程火力,每一次攻击都要俯冲下来,依靠肉体的力量近身搏斗,可这些能够飞在空中的东西,绝对不仅仅只能这么利用——那些归乡者可不是原始人,他们出身这个镇子,还见识过外边的世界,看这个镇子的情况就知道,他们对“现代战争”是怎样的概念,同样也是一清二楚。

    目前的战斗形势只能说焦灼,但还远远不是极限,这场战争变得更加激烈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有点见识的人都清楚,在这一片焦土废墟中,即便呆在掩体内也不是安全的,而跑出掩体,横穿战场,完全就是在赌命。

    “所以,这就是日岛政府不得不妥协的原因?”乔克乔西这么说了一句。

    “我都说了,我们镇子可不是好欺负的。”中耕大友倒是比井上司机更加平静,他看向这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同乡,又看了一眼虽然震惊,但没什么动容的另外三个镇民,很直白地对井上司机说:“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

    “你不知道?”马恩的声音更加平静,“井上先生,你真的不知道镇子有这样的军事实力吗?”

    “不,我……听说过,但是……”井上司机咽了唾沫,艰涩地说:“谁会相信呢?聪明人都不会相信的。”

    “你也许比其他人聪明,但又不够聪明。”中耕大友的脸上浮现讥嘲,“你就是不上不下的半桶水罢了。真没想到,长者竟然会让你……不,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你负责那些事情吧。”

    这时,三个镇民叽里呱啦对众人说了几句,中耕大友的表情认真起来,对众人翻译到:“他们要离开了,这场战斗是为了捍卫镇子的荣誉,维护和平与安宁,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他们打算怎么做?就这么冲出去?”南岸乙姬震惊地问道。

    “不,这间屋子已经被改造过了,他们要把这里作为一个据点,如果能够支撑下来,将会吸引更多人集中过来,如果不行,他们想要拆掉部份枪械进行突围。”中耕大友说:“他们让我们离开,他们觉得我们已经不适合再呆在这里了。”

    “他们要征召这里?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也需要武器!”大灾难不由得叫起来,“我们就不能呆久一点吗?你看,现在都没人过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在这里躲到更合适行动的时候。”

    “很遗憾。”中耕大友摇摇头,说:“一旦他们开火,这里立刻会暴露,我们也会暴露。”

    “……”大灾难很想说,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对方只有三个人,无论是马恩先生还是乔克乔西先生,都能够轻而易举对付这三人,也同样可以依靠人数来说服他们。但这种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突然冒起的想法很卑劣。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阻止这三名曾经帮助自己等人对付“猎犬”的同伴。无论他们的决定看起来有多么鲁莽,他们的初衷都不是错误的,也绝对不应该是错误的。他们有这样的立场,有这样的责任,而他们的愚蠢也决定了,他们绝对不会在这方面让步。

    要不和他们一起战斗,要不离开,要不就在这里打倒他们,没有其它选择了。

    三位镇民坦然地注视着客厅里的每一个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很特别,与同样是镇民的中耕大友和井上司机截然不同。

    “所有人前往预定位置。”马恩平静地声音在一阵沉默中响起,“我们早就分配好了,不是吗?我们要穿越战场,必须了解敌人是什么情况,再没有比亲身体验更准确的了。”

    乔克乔西和中耕大友都没有反对,既然能够做主的三个人都这么认为,其他人,例如井上司机和“大灾难”,也只能张张嘴,什么反对都说不出来。女人和孩子是不需要战斗的,需要抵达位置的人只剩下八人。

    “如果暴露了……”鹫峰紫苑有点担忧地说。

    “我们只需要杀死一只怪物,就能够大致了解它们的实力,做好突围准备。”马恩冷静地回答道:“最多三只,然后就撤离。那些怪物看起来很多,但散开之后,每一块区域的怪物就那么几只。只要能够杀死几只怪物,就能够获得一个相对安全的通道。就算镇民被吸引过来,也不会一次性蜂拥过来,我们会在外边的废墟中找到空隙的。”

    “……马恩先生,这是几天来,我从你口中听到的,最让人觉得不靠谱的话。”大灾难忍不住说到,但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因为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至少马恩先生说的有几分道理,而其他人也提不出更好的反对意见。

    于是,中耕大友将马恩的话转述给三位镇民,那三位镇民感激地看了一眼马恩,朝众人点点头,率先赶往屋内的火力点,马恩等人也接连跟上,而女人和孩子们则换了一个房间躲藏起来。在几经修改的布置中,对付“猎犬”和对付“天上的怪物”各有不同的规划,虽然也考虑过两者一起打上门来的情况,但总体而言,更多是考虑分批对待,事实证明,众人的运气还不错。

    如果“猎犬”晚来一步,亦或者与“猎犬”的战斗僵持更久,情况就会变得更加艰难。

    为了照顾“大灾难”,马恩的位置与他较近。两人并肩而行,“大灾难”听到马恩低声嘱咐道:“记住,除了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暴露楼上怪物的事情。你知道什么是万不得已吧?”

    “马恩先生,我看起来真的那么笨吗?”大灾难抱怨道。

    另一边,乔克乔西独自一人来到女人和孩子藏身所在的不远处,他的任务重点不是攻击怪物,而是转移视线,为女人和孩子们的安全上一道保险。对他而言,这个任务虽然麻烦,却并不繁重,尽管外边的战斗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大场面,但在他看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如果是他自己独立行动,他有十足的把握活下来,横穿战场也是十拿九稳。

    对马恩的布置,他没有任何异议,因为根本不需要更好的建议。他站在走廊上,挨着墙壁,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又如弹钢琴一般活动了一下手指,一根根丝线从他的身周浮现,穿过墙壁,穿过地面,在整栋安全屋中结网,而这张网早就潜伏许久了。“自由隐者”的半截身体浮现于屋顶,更为辽阔的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即便没有打开窗,他也享受着那一阵阵的轰鸣和硝烟,就如同嗅到了家乡的味道。

    “唔——让我看看,这些家伙是叫拜亚基吧?时速是……”成熟男人垂下眼帘,嘴里嘀咕着:“大概七十公里每小时,太慢了,一战老爷机都飞得比它们快,最小转向半径五米,倒是挺灵活的。那么,连结开始!”

    他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比了个相框姿势,但仍旧没有离开墙壁,也没有向窗外窥视的想法,他低头看向手指比出的相框,只有他知道,自己能够看到什么。丝线牵动一支支放在预定位置的枪械,针对他脑海中浮现的景象和计算出来的数据进行调整。

    然后,被丝线缠绕的扳机,扣下了第一枪。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