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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马恩的秘仪

    马恩掀开窗帘,看向远方的天空,在暴雨和闪电中,拜亚基的攻势没有明显的削弱,但和镇子地面部队的交火却在焦灼中别有一种不温不火的味道。被杀死的拜亚基已经不少,但在天空盘旋的怪物数量却不见减少,超音速拜亚基依然稳定航行,如战略力量般,明明有着足够的速度和空间,却很少改变航向,也没有攻击航向外目标的意图。

    镇子的战争开始变得乏味,但这么僵持下去,到底对双方有什么好处呢?就马恩看来,眼前局面的毫无变化,恰好意味着中耕大友一行人需要面对更大的风险。那些归乡者的注意力已经从镇子转移到他们那边了。而镇子的意图也不是非常明确,看起来更愿意维持这个局面,马恩假设了许多理由,也在会面长zhe的时候做过几分试探,可对方守口如瓶,基本上都由代言人发话,恐怕不会是“维持现状对镇子更有利”这样的考量。

    镇子对归乡者的计划到底知道多少?给了对方的行动多少方便?又意图在什么阶段获利?马恩对这些问题都无法做下断言,不过,他倒是觉得,归乡者的计划至少有一大半是符合镇子意图的,其间接证据就在于他们对待中耕大友和他的那个天才叔叔的态度上。尽管从时间上来看,无论是中耕大友的插手,还是井上司机的变节,都颇有点让镇子一方措不及防的味道,可从源头来看,中耕大友和井上司机的一应行动,都可以看作是由镇子推动的。

    如果镇子一开始就追究天才叔叔的死亡,对归乡者的态度更为严厉,亦或者在井上司机的行动中,为其和中耕大友的冲突居中调和。那么,事情的发展大概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在这几天的各方节奏中,归乡者无疑是咄咄逼人,可镇子的放纵和退让也十分明显——如今以战争双方的表现来看,哪怕归乡者掌握着至关重要的情报,但从一开始就在硬实力上占据压倒性优势的镇子,却显得被动和妥协,怎么看都有点儿别扭。

    如果真的是镇子内部政策的分歧,是实权人物的勾心斗角,亦或者是被别的事情牵扯了精力,那还有几分道理。可是,和长zhe会面之后,马恩就更加确信了,这个镇子内部并不存在分庭抗礼的内斗,只有长zhe掌握大权。而长zhe本身也绝对不是平庸胆小的无能之辈。

    如此一来,井上司机的变节,天才叔叔的死亡,中耕大友的悖逆,以及归乡者的步步紧逼,或许只有“镇子在暗中推波助澜”这一解释了。

    ——虽然仍旧不清楚“珍宝”到底是什么,但看起来,得到“珍宝”的关键并不在某一个人或某一个团体身上,没有谁掌握了全部的秘密,只是在这个时间点,掌握秘密碎片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但仅仅是集中在一起,没有任何用处,必须让所有相关者相互配合,只要有一个环节不对,就有可能全盘皆输。

    ——问题就在这里,所有掌握了秘密的人,都甘愿配合吗?夺取珍宝,是所有参与者的一致愿望吗?

    在已经出现的关系人中,中耕大友的天才叔叔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虽然他的早死,埋葬了许多秘密,但他的死也同样推动了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对许多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关于这位天才叔叔的情报,有一个模糊的过去,让马恩感到十分在意: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年幼的天才叔叔似乎和当年的珍宝失窃案有关。首先,“大灾难”的外祖父无疑是当年事件的重要参与者,乃至于是核心人物。其次,天才叔叔在当年蒙受这位外祖父的照顾,更在学习和成长中,是一种承上启下的关系,研究的思路和方向也拥有十分明显的延续性。如此一来,两人对“珍宝”的想法、立场和态度,会不会也是一脉相承的呢?

    在马恩看来,“大灾难”的外祖父之所以参与珍宝失窃案,不单纯是为了私人恩怨,还有着更深的意图,其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珍宝消失”。在珍宝失窃案之后,无论是镇子,还是被镇子驱逐的归乡者们,都没能得到“珍宝”——这个结果足以看出这位外祖父的态度了。

    不过,想要让“珍宝”完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从结果来看,外祖父没能摧毁“珍宝”,仅仅是欺瞒了镇子和归乡者。那么,当年外祖父离开镇子之后,究竟做了什么?“珍宝”是否在他身上?毫无疑问的是,他肯定做了一些事情。

    从南岸乙姬和“大灾难”的经历来看,外祖父与这两个最初看来没什么交集的年轻男女,其实有着极深的关系。甚至于,这位外祖父是否在当年还清醒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那悲惨的后半生?并仍旧带着某种深沉的谋算,为“珍宝”的后继有过一系列的安排?就算这位外祖父真的如此聪明而勇敢,在他的精神失常后,远离镇子之后,也很难执行那些计划。

    反过来说,自然就应该有这么一个人,能够继续外祖父无力完成的计划。“大灾难”说自己是外祖父的继承者,但在他之前,不是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中耕大友的天才叔叔,或许才是外祖父最早选定的继承者。并且,这个决定可能在很早很早以前,在两人相识相依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那个时候,“大灾难”还没有出生呢。

    倘若这么猜测的话,无论是“大灾难”的外祖父,还是中耕大友的天才叔叔,都绝非凡人可言。仅凭两人之手,就在饿虎贪狼的环视中,将镇子和归乡者戏耍了大半辈子。马恩自认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尤其在见识到镇子如今展现出来的实力后,就更有自知之明了。

    外祖父的晚年让人扼腕,其死亡也是理所当然,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寿终正寝。但天才叔叔的死亡,就变得极为复杂了。最初看起来像是归乡者的强势,之后是镇子的放纵,从一时的偶然和背叛,变成了政治上的牺牲品,可是,如果上边的猜测有八成是正确的,那么这位天才叔叔又怎么可能如此天真呢?

    ——说不定,这个人对自己的死亡也是有所设计的。

    马恩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假设和推理,他并不觉得自己聪明到了可以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能够窥视到淹没于时间中的真相。不过,这些假设和推理倒是可以打发一下时间。他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也希望自己来得及。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可以赶上中耕大友他们的脚步。中耕大友一行人那边的情况倘若是风波不断,惊险周折,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如果太过顺利,进度过快,倒不一定就是好结果。

    马恩收回目光,放下窗帘,室内的光线霎时间更黯淡了。在对面的沙发上,读书会的几个女人百无聊赖,尽管大家重新被安排在一起,确实比较让人感到心安,但她们仍旧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众人的行李还没返还回来,房间里也没什么娱乐,对聊天也已经感到厌烦。鹫峰紫苑现在就有一种烦躁的情绪,只觉得时间过得比之前还要漫长。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午后,她左看右看,盼着有人可以打开话匣子,谈点什么都比现在这般沉默好。她自己倒是搜肠刮肚,再找不出什么话题了。

    马恩也能察觉到房间气氛的滞闷,不过,他本来就是性情单调,毫无情趣之人,倒是觉得怀念。毕竟,自从和广田小姐同居之后,他的生活就不复原来的模样了。谈不上哪一种气氛更好,不过,如果没有人愿意开口,他也不打算主动找那些逗趣解闷的话题。

    当着鹫峰老师期盼的目光,他施施然在桌前坐下,掏出疑似“大灾难”外祖父留下的“定情信物”——那枚熟悉的扭曲五芒星坠饰的项链,他曾经见识过这玩意的用途。在几个月前,于文京区发生的“结缘神事件”当时,他从一名民俗学者兼考古学家的教授以及他的奇特朋友那里得到过类似的东西,并依靠这东西为媒介,成功完成了一个古怪的仪式,由此找到了胜利的契机。

    马恩并不清楚那个古怪的仪式到底是怎么起作用的,也没有任何理论在身,回想当时,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般的灵感喷发中,如嬉闹或是梦游般的精神状态下,做了一件至今都觉得不正常的工作。他相信,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绝对不会以伤害自己为前提,去做那些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纯粹是妄想而来的事情。

    可是,仪式确实是有效的,要说是偶然撞了大运,倒也不能完全描述当时的复杂情况。毕竟,结缘神事件之诡秘,至今都无法给其一个完全的解释。即便是身为当事人的马恩自己,也只能对其进行艺术加工,写成《戏言红线》这本小说——后者让他成了初出茅庐的文学超新星,也才有了这次海边小镇之行。

    如今对照书中的情节和记忆中的经历,反而会让他有一种“自己的那些艺术加工说不定才是真相”的错谬感。

    不过,即便当时的仪式那么古怪,那么野蛮,那么神经质,几乎是可以视为病态的行为,但其效果却不是骗人的,这些在实践中展现其效果的事情。既然它是实际存在的,那便不能被视为伪科学,反而,应该总结当时的经验,寻找其中的规律,到了条件合适的时候,就能够深入其中的理论——对实际现象的经验归纳和理论演绎,是任何有常识的人都会去做的事情。马恩亦是如此,他并没有将那个被自己命名为“骇入仪式”的古怪仪式束之高阁,虽然没有再尝试过,但他把自己的记忆、体验和事后的猜想,全都一一写了出来,汇总到给祖国的报告中。

    当然,祖国那边是完全没有对此的回应,在马恩看来也实属正常,反而,如果那边的人真的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仪式上大费周章,倒要让他怀疑上面的人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无论如何,他至今都对骇入仪式记忆犹新。

    结缘神是十分古怪的东西,甚至到了现在,马恩仍旧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一种具备实态的宇宙生命,还是某种并不具备实际意义的自然现象。他曾经受到过结缘神的压迫,明白那是何等宏伟的力量,并且存在一个信奉这个无可名状之事物的外星种族,其种族已经在地球上生存了很久,看起来也会继续和人类一起共生下去。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贸然进行骇入仪式。他好不容易利用同样诡异的《七转洞玄秘录》,将之“堵”在一个集体梦境的入口处——他相信,那个诡异得能够和现实发生交集的梦境,其实是那群信奉结缘神的外星种族的集体梦境,那些家伙是以“梦”的方式,在潜意识中进行沟通——而一旦再度执行骇入仪式,就有可能让那处暂且平静下来的梦境,以及封藏于梦境中的东西苏醒过来。

    马恩不是很肯定会发生什么,不过,一旦自己打开了梦境,就应该不会什么变化都没有。

    即便如此,考虑到镇上情况之特殊,哪怕至今为止,都没有出现如结缘神那种程度的异常事物,也不能对那些若有若无的征兆熟视无睹。况且,各方的奇怪举动实在让他有某些不好的预感。为了阻止预想中极其糟糕的可能性,在没有更多外援的情况下,也就只能借助“骇入仪式”,才能做进一步的布置了。

    马恩希望自己的未雨绸缪是值得的,也希望那位天才叔叔和外祖父在笔记中遗留下来的线索非是无的放矢的呓语,他们的研究和在镇上留下的“遗产”也是一脉相承,他们的工作和目标是连贯性的,是依托于上一人的研究的发展。其中,给马恩最多灵感的,无疑要数《黄色秘符》和“真实咒文”,他曾经利用骇入仪式、二十四节气符号和真实咒文编造了一个魔法阵,并成功对“猎犬”生效,单纯以实践结果而言,这些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

    在马恩在镇子的安全屋里研究天才叔叔和外祖父留下的手稿、日记和书籍时,他逐渐能够将其中的线索串联起来,依靠联想补完缺失的部份后,他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得到了一个提示:真实咒文其实并非为了对付猎犬,而是有特定用处的,它之所以对“猎犬”生效,完全是因为糅合了骇入仪式和二十四节气符文,发挥了另一种效果。而为了让“真实咒文”产生它应有的效果,所必需的材料其实也已经布置好了,只等着在合适的时间去收割。

    只是,无论外祖父还是天才叔叔,都已经无法去收割这份材料了,身为后继者的“大灾难”似乎也已经错过了——当然,马恩并不能完全肯定,但他既然选择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份可能性。

    这个镇子地下的神秘迷宫,以及在其中举行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仪式,便是这份真实咒文材料的线索。

    根据“大灾难”的描述,马恩相信,其情况不仅仅与那些归乡者信奉的神明有关,更涉及到了他的外祖父。如今,迷宫已经消失,留下的深渊裂缝,更是让马恩不得不正视这条线索和“真实咒文”的关系。

    考虑到镇子两类人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他们的信仰之隔阂也十分巨大,这些人竟然可以共处于一个镇子里,这么多年来就仍旧为一个整体,就连“归乡者”这些被驱逐之人也甚少,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他们之间的矛盾延续了这么多年,延续到后来者的血脉之中,当然也会融入他们的信仰之中。

    马恩相信,双方信仰的神明,在他们那蒙昧的认知中是对立的。或许一般的镇民没有深想过,但其实已经在下意识的认知和行为中表现出来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厚道,但马恩确实希望,这种对立能够在更为离奇古怪的状况里继续发挥作用。

    要获得“真实咒文”的材料,虽然马恩不希望会用上骇入仪式,但马恩还是从黑伞中取出羊皮纸,在桌上摊开,然后服下禁药。

    无论服用了多少次禁药,他都无法习惯那种深入骨髓与精神的痛苦。他再次感受到了虚幻的情状,听到了莫名的声音,那是回荡在他的意识深处,不断拔高又异常空虚的感受。他只觉得灵魂就要脱离躯壳,上升到无边黑暗的宇宙当中。

    于剧烈的痛苦中,他在手掌上切开交叉的伤口,并在其中混入禁药的粉末。做法和结缘神事件的时候有些不同,但通过几次制作魔法阵和执行仪式的经验与直觉告诉他,这也是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