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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听牌三巡

    “大灾难”的身体被淤泥顶起来,在“无人永生”的调控下,他就像是漂浮在真空中,做出了不可思议的姿势,眨眼之间就从身边擦过的黑伞带走了他的几根发丝。他没有看清马恩的位置和姿势,但他不需要用眼睛看,“无人永生”可比他身而为人的感知更加敏锐,更加精确,观测范围也更广。

    淤泥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浮现一只只眨动的眼球,即便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了这番景象,也不由得生出鸡皮疙瘩来。

    在黑伞擦身而过的同时,“大灾难”的拳头也已经挥出去了。这是一记毫无征兆,后发先至的交叉拳。“无人永生”攀附在他的半截身体上,形如外骨骼,在它的矫正和推动下,哪怕不是全力一击的发力姿势,“大灾难”的拳头也彻底超越了普通人肉体的极限。

    空气一声炸响,风声尖啸,拳头就如同自动锁定了目标的导弹,带着“大灾难”的身体横向偏移,马恩的身影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视野中。

    ——抓住你了,马恩先生!

    马恩从来都没有小看过“大灾难”。这个年轻人的经验不足,在一些细节上的处理还有点毛躁,性格也因为善良而不够果断,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够全面。可是,他的责任感、正义感和行动力却足以令人另眼相看,不知为何,马恩竟然有点儿欣慰,有一种在“邮局”里看到那些后辈们一点点成长起来,最终脱胎换骨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心理是很奇异的,因为,“大灾难”并不是他的部下,他也没有过多地教导过对方,因为,“大灾难”从一开始就足够强了,他的表现已经超越大多数同龄人,不能再奢求更好了。

    “大灾难”的自信是有证据的,马恩也从来都不否认,倘若加上怪物的力量进行比较,这个年轻人才是如今的最强者。

    ——但是,“大灾难”,战斗从来都不是强者得胜,也并非胜者为强,而是剩者为王啊!

    马恩深深明白,这一次前往面对末日的源头,根本谈不上什么获胜几率,就如同几个月前面对结缘神一样,在机关算尽之后,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运气。既然已经沦落到必须拼运气的程度,那生还的几率有多小,已经可以想象了。

    “大灾难”的判断没有错,再多的人前往,无论人们带着多强烈的信念,有多少理由,都不会增加胜算,也不会提高生还率。这可不是结局美满的童话,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多余的人大概只会在绝望中白白死掉吧。

    因为自己是党员,所以才必须以身作则,冲锋在前的理由是真的,但却不是唯一的。马恩不认为这里的所有人都能成为“胜者”,但是,他希望他们都能成为“剩者”。

    凶猛的拳头朝马恩迎面扑来,这个男人额前的长发在风中荡开,可他的眼睛是如此明亮,面对这可怕的拳头也不眨一下。“大灾难”诡异的发力姿势并没有超出他的计算,不过,攀附在这只拳头上的“无人永生”已经如网一样张开了。

    这一拳的攻击距离和范围远超正常的拳击,想要以精细的微距进行闪躲是行不通的。马恩松开黑伞,双脚向后发力,在这个姿势刚刚有所征兆的时候,“大灾难”的眼神一凝。

    ——机会!

    “大灾难”不是精研格斗技的武者,“无人永生”的能力已经足以让他超出正常的武者。即便如此,他也十分清楚,在这种非擂台竞技的打斗中,后撤往往是理论上最糟糕的选择。

    因为理论如此,所以,“大灾难”针对这些理论上的选择,都有着应对之策。

    ——如果是网状的话,虽然攻击范围更广,但说不定会被马恩先生用他的怪力扯断。既然他后撤了,那就将拳头伸长!

    然而,随着这“嘭”的一声,马恩的身体已经向后翻转了,他的身体柔软得就好似体操运动员,硬生生挨了一截。随后,他的脚跟就踹到了“大灾难”的手臂上。

    冷热交织的冲击让“无人永生”一顿,“大灾难”也同步感受到了那奇异的,充满了渗透力的震荡。没有受伤的感觉,但是,从被击中的部位处,有一种好似肢体拉伸后的松软感觉蔓延开来。

    他的动作不免一顿,即刻间,就感受到身后飞来一件东西。

    “无人永生”比“大灾难”的反应更快,即便如此,“大灾难”的躲闪也有些狼狈。他已经看清了飞来的东西,正是马恩先生的黑伞。

    ——可恶,这种小伎俩!

    “大灾难”有点明白,为什么马恩先生的绝对实力明明不算太强,却总能击败那些镇民和归乡者了。他此时此刻,似乎有点能够体会那些敌人面对马恩先生时的感觉。

    ——或许,比起乔克乔西先生,马恩先生才是真正的实战派吧?

    尽管马恩的招数翻来倒去好似都只有那些,看似一招鲜,是任何一个普通人有点准备,都能够使出来的。可是,马恩和普通人的差别就在于,他即便使用重复的伎俩,也总是管用。

    就如同人人都喜欢孙子兵法,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使用孙子兵法。

    这个男人对时机的捕捉和技巧的使用,熟练得就好似本能一样,自由自在。

    ——但是,想要靠黑伞救命的话,就太看不起“无人永生”了。

    “大灾难”之前的闪躲是下意识的,却并不是必要的,“无人永生”在淤泥状态下的强度不如“自由隐者”,却不是一把雨伞可以比拟的。

    “大灾难”腰间的淤泥陡然扩张,如同新的手臂,一把抓住了擦身而过的黑伞。这一次,“大灾难”亲眼看到了,马恩用来控制黑伞的是一根细细的特种丝线。

    然后,这根丝线在黑伞被抓住的时候,如同套马索一样兜了圈。“大灾难”再次依靠“无人永生”的力量横移几寸,淤泥则将套马索也吞没了。

    可是,这还没完。马恩的身影再次回到了近前,挥出的拳头自下而上,钻入他的视野中,直冲自己的下巴而去。被这一记勾拳打中的话,一定会脑震荡吧?

    马恩的连招让“大灾难”总是差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个年轻人意识到了,自己还是没能抓住战斗的主动权。

    他的背后泛起一些湿意,在过去的战斗中,他还从来都没有碰到这么棘手的。那些敌人就算强大,也在强攻一轮后,总会出现一些破绽。他总能利用“无人永生”,出其不意地抓住这些破绽。而弱一些的敌人,更是连破绽都没必要抓住,“无人永生”连续的猛攻就能压倒对方。

    可是,这一次,他非但没能抓住那已经可见的破绽,还有点被倒将的感觉。

    ——可恶,如果能够用全力的话。

    他不由得这么想,可是,他立刻抛弃了这样懦弱的念头。对方可是马恩先生,而马恩先生也绝对没有归乡者的头领那么强。

    在绝对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大灾难”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变得这么卑鄙。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向马恩先生证明……

    ——啊,是了,我想证明什么呢?

    ——为什么我会想要向马恩先生证明呢?

    这个想法猛然涌现在“大灾难”的脑海中,他的反应迟钝了那么一瞬,就被拳头击中了下巴。他整个人被那强劲的拳力击飞到半空,可是,直到他重新落在地上,向后踉跄了几步,那预想中的追击都没有出现。

    “你在想什么?大灾难,这可是战斗中呀。”他听到了马恩先生的声音。对方似乎有点生气。

    他抬起视线,就看到马恩先生拾起深红色的礼帽,重新戴回头上。而裹住黑伞的淤泥则如同充爆的气球般炸开,黑伞被那人一招,就落回了他的手中。

    黑伞也好,用来远距离控制黑伞的丝线也好,竟然都没有被“无人永生”腐蚀掉。

    “马恩先生——”大灾难深吸一口气,凝重地看向马恩,“是我太小看您了。”

    “没必要道歉,因为毫无意义,。”马恩平静地和这个年轻人对视着,“你的心中充满了杂念,现在的你只是强大,并不是能够获胜的人。你还要坚持下去吗?再来一次的话,我可不会停手了。”

    就在“大灾难”准备回答的时候,宛如憋足了气的四周众人纷纷炸开了。

    “这都是在干什么啊!?”南岸乙姬尖叫起来。

    “喂喂,怎么突然就打开了?”中耕大友也是愕然。

    不作声的井上姐弟俩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船长位上的大家伙更是愣愣的,连不知名的零食从手掌中落了一地也不自知。

    马恩和“大灾难”两人的冲突是如此突然而激烈,迅猛得让人毫无插足的余地。只有在两人停下来的时候,他们都有一种心脏才刚刚落定的感觉,那释放的情绪一下子让驾驶室里的气氛变得灼热起来。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大灾难连忙道歉。

    “抱歉什么的,你总该解释一下吧?”中耕大友看了一眼马恩,又看了一眼“大灾难”,不由得说,“我们现在完全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马恩先生刚把昏迷的乔克乔西先生搬进来,你就和他打起来了。你们不是敌人吧?”

    南岸乙姬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对于现况,她是完全不知所措,也无法理解。

    “不是敌人……不过,理念有点不合。”大灾难顿了顿,才看向马恩,问到:“这么说可以吗?马恩先生。”

    “还谈不上理念的高度。”马恩完全不在意地说:“我也是为了减少一点麻烦,才没有说明的。”

    “减少麻烦?什么麻烦?”南岸乙姬追问到。

    “马恩先生想要一个人去面对cethulhu。”大灾难一边解释着,身边的淤泥也平静下来,“可是,我不同意。”

    “大灾难,你不也是打着独自一人前往的主意吗?”马恩微笑着,“别把问题推到我身上呀。”

    “大灾难”闻言,不由得在心中撇了撇嘴——

    “马恩先生,明明是您率先出手把乔克乔西打昏了,还那么轻描淡写地推脱责任,真的合适吗?”

    女高中生眨了眨眼,才明白“大灾难”到底说了些什么,她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马恩,焦急地问到:“这是真的吗?马恩先生。”

    “没错,我对jojo出手了。”马恩没有否认,他巡视着众人,面对他坦然的眼神,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南岸乙姬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她还是无法理解队伍里的支柱们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明明都快要结束了,事情已经到了要命的最后关头,己方却首先内乱了。

    中耕大友“咳咳”两声,正想说点什么,例如劝解双方,说些“大家有话好好谈,不要动手动脚”之类的场面话,可下一刻,马恩的身影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愣了一下,就听到“大灾难”那边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又呆住了,因为马恩和“大灾难”又发生了冲突,他们没能看清过程,可结果却看得清清楚楚,马恩的身影飞退回来,一下子就砸在墙壁上。可即便如此,马恩似乎也没什么痛苦的表情,还用手压住了差点掉下来的深红色礼帽。

    然后,他贴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只听到“大灾难”说:“别费力气了,马恩先生,第一次出其不意也就罢了,同样的手段对我可是无效的。”

    “无人永生”确实很强,在那一瞬间,马恩清晰感觉到,“大灾难”本人其实仍旧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但是,“无人永生”已经准备好了,完全没有可趁之机。

    可是,那种怪异的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了,那是针对“大灾难”的,也是针对“无人永生”的,马恩说不出这种既视感到底是什么,可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和他的怪物似乎有点什么情况。

    马恩没有因为“无人永生”的反击而受伤,他在之前的偷袭中,保留了一部分力气,就是为了应付对方的反击。他可没有天真到认为这种单调的奇袭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作用。

    马恩看了看黑伞,上边还是原来的扭曲模样,“无人永生”的反击力度虽然很大,却无法在“黑伞”上留下半点印子。

    ——如此一来,要素再次确认了。

    马恩心中有了谱,“大灾难”不难对付,真正难对付是“无人永生”。两者虽然自称二合为一,彼此之间也确实默契十足,不过,“无人永生”在当前情况下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它的底线也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

    “无人永生……真是厉害呢?”马恩这么轻飘飘地说着,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服饰。

    “这,这可是怎么了?马恩先生!不要再打了!”南岸乙姬喊起来。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南岸,你也不希望‘大灾难’逞英雄吧?”马恩这么回答道。

    “可恶!别听马恩先生的!他又在混淆概念,转移话题了!南岸,你知道的,马恩先生的话术有多厉害!”大灾难连忙叫起来,“如果不阻止他,他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扔下船的!”

    “扔,扔下船?”南岸乙姬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可是,马恩先生确实是率先动手的那人,乔克乔西先生如今还躺在座位上呢。

    她无助地看向中耕大友,似乎只有这个秃顶中年人有能力说点什么了。无论说什么都好,她的眼神是这么希望的。可中耕大友也心中无奈,他可不觉得,自己能够扭转马恩的意志。

    尽管,他也不希望马恩真的如“大灾难”说的那样,一个人去面对可怕的cethulhu。

    “那么,第三轮要来了。”马恩系好深红色的领带,如绅士般拄着黑伞,对眼前的年轻人说到,“祈祷了吗?摒除杂念了吗?想好输了之后该怎么哭泣了吗?做好撤退的准备了吗?大灾难。”

    “……马恩先生!”大灾难也被激怒了,“我是不会输的,你不是我的对手,刚才不是已经证明过了吗?”

    “你以为我在胡搅蛮缠?”马恩平静地笑了笑,“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即便胜算在握,可“大灾难”的心跳还是不免加速了,从“无人永生”那里传回来的反馈是——严阵以待!

    ——喂,无人永生,你是认真的吗?

    ——马恩先生只是……

    他的念头还没转完,就见到马恩先生大步朝自己走来。这一次和前两次完全不同,这个男人似乎没有使用小伎俩的打算,可是,这么光明正大地正面过来,更是不可能的吧!

    “大灾难”从眼前的马恩身上,感觉不到半点战斗的意思,可是,“无人永生”却动起来了。“大灾难”是如此的信任“无人永生”,他在一瞬间就做出了配合。

    涌起的淤泥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向马恩扑去,突然又如帷幕般分开,“大灾难”的拳头影影幢幢,撕扯风声,向马恩迎面击来。

    “乌拉乌拉乌拉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