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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警视正

    警视正没有跟马恩说太久,他个人似乎想要做点事情,但其本人的性格矜持而恪守,上边的命令已经下来,他便遵照着做,能够悄悄给马恩带来一点消息,大概也是看在同党人士的情面上吧。即便是私下见面,也得躲在电话亭里说悄悄话,不过,如果他真有心隐瞒,大致就不会只用一个电话亭了。

    马恩也不会因此看低对方,他也是当过小头目的人,清楚其中的关系厉害,为人之难,能够得到这点帮助,他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至少不需要等到一个陌生的代表人跳出来,众人却一头雾水,连对方的身份都无法及时确认。如果能够事先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可以更好地陈明利害,对于喜欢交流更甚于暴力的马恩本人来说,这算是一个相当有份量的筹码。

    至于是立刻找上门去,还是等到这位日岛代表自行现身,马恩还得考量考量,说不定在找上对方之前,就已经被对方找上来了呢。尽管警视正没有对此人做太多的正面描述,但马恩仍旧从一些遣词造句的细节中听出来,这人应该是有一定经验的调查员,但年龄不大,冲劲十足,姑且先相信警视正的说法:这是一个正直的人吧。

    警视正显然对此人的观感甚好,还是在对方的身份隶属对立党派的前提下。警视正这个年纪,已经爬上了日岛警视总局高位的人,他看人的目光还是值得相信的——马恩如此想到。

    警视正摆了摆头,似乎没什么意义,马恩注意到了,他的眼光正含蓄地扫过电话亭外。警视正的面部肌肉就像是死了一样僵硬,可这细微的不同于之前的严肃表情的变化,立刻就被马恩抓住了。警视正的视线开始更大幅度地游移,渐渐带上了薄雾般的疑惑。

    “怎么了?”马恩谨慎地问到,他猜测警视正察觉到了什么,可他自己什么都没察觉到,向来敏锐的直觉感受也没有任何反馈。他倒是没有东张西望,姿势和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正是因为他相信警视正的感觉——对方虽然是普通人,可马恩也没觉得自己厉害到哪里去,即便很多时候,他的感觉总是比他人敏锐,但他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比普通人更加敏锐。

    面对怪诞离奇之事物的经验,更增添了马恩的谨慎。他越是深入其中,就越是能够感受到自身的无知与局限性。一个合格的调查员往往在人类的标准中,要比普通人厉害一些,可这种厉害从不意味着全面性。面对那些游走于宇宙深邃黑暗中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谁又能对“全面”这个词汇有一个准确的标准呢?

    马恩就有这样的经历,而且,还不是什么好的经验。他的人格曾经死亡过,而他在能够纠正人格的时候却没有这么做,正是因为,死亡的人格或许在诸多方面都要强于如今的自己,可是,那种强大并不适应近距离接触怪诞离奇之事物的环境,之前人格的死亡,不是因为弱小,而是因为缺乏柔软的适应能力——理论上,强大到足以改变环境时,就能够让环境适应自身。

    可问题就在这里,面对黑暗宇宙中的深邃未知,谁能够确保自身已经强大到足以抵御所有的威胁,而不再需要适应环境了呢?

    哪怕是结缘神事件里的宇宙种族,据说能够在穿过奇点,去往另一个宇宙,它们也仍旧选择了“适应力”,对未知的结缘神深深崇拜而畏惧,而不是自诩“强大”。

    “强大”对于人类而言,是那么的遥远,只有在人类自己的标准中才能成立,在如今的马恩眼中,这个词语是及其虚幻而没有实际感的,大多数情况下,只会遮蔽自己的眼睛,而让自己犯下致命的错误。

    所以,他如今只会在说他人的好话时,才会用“强大”这个暧昧的形容。

    哪怕是普通人,除非符合标准的疑点,否则,马恩从来都不率先用质疑的目光去看待对方的反应。

    警视正明显也没有找到什么,可他仍旧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己有太大的动作,嘴里还一直跟马恩说着一些废话,只是为了摆出一个假象。可马恩无法确定,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之前他已经肯定了,倘若警视正真的想要一个真正隐秘的交流,就绝对不会只穿着便衣,来到电话亭里私下见面。马恩一直都认为,这是欲盖弥彰,是一种表态,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是为了让对话保持“绝密”。

    如此一来,他此时此刻的僵硬就有点古怪了,因为他实际并不害怕被他人察觉到自己的行动。如果仅仅是为了钓出可能存在的窥视者,他的神态变化也太过于被动,不像是一个猎手。

    又过了一会,警视正的面部肌肉终于稍稍松弛,但他眼神中的疑惑还没褪去。他小心地向马恩问道:“你没有听到?”

    他一说“听到”,马恩的心中就好似有一种命中标靶的声响。

    “听到?”马恩不动声色地反问:“听到什么?”

    “有一种奇怪的声音……”警视正看起来有点疲倦,用手指捏着鼻梁,又反驳了自己的说法:“不,应该是我的错觉。”

    “错觉也好,说来听听?”马恩侧过身子,挡住了电话亭的门口。

    “嗯?”警视正皱着眉头,用微妙的表情看着马恩的这个小动作,先是沉默了一阵。

    “……”

    “只是声音……好像是声音……听不清楚,可能是耳鸣……”他犹豫地开口了,“一般会忽略过去,但我这人比较敏感,反应比较大。”

    “可是,你确实听到了声音,对不对?”马恩压低了深红色的帽子,问到。

    “不知道,无法确认,就算是耳鸣,那也是一瞬间的事情。”警视正此时此刻露出一种感到为难的表情,就好似马恩写作的时候,屡屡找不到正确的用词而苦恼。因此,这种表情对马恩本人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有一瞬间?很微妙的一瞬间,你觉得有什么,可注意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就好似灵感一闪而过,就再也抓不住了。”马恩替他陈述着。

    “对——”警视正的眼神有些触动,“大概就像是你说的这样。”

    “你知道我们在对付什么吧?微妙的声音……哪怕是一瞬间的错觉,你觉得这声音有韵律吗?”马恩确认到:“不需要太实际的感受,就说说那虚幻的感觉。”

    “也许……”警视正也不能太肯定,但他确实知道马恩在做什么。身为文京区警部最高长官之一,他这样的高层倘若什么都没听闻,那就真的无法维持治安了。

    “你的意思是?”警视正还是不太确定,因为,只凭这一点就下结论,实在太浮躁了一点,也一点都不像是他认识的马恩。

    “没什么意思,也许只是幻觉,不过,有点太巧合了。”马恩又一次确认道:“你为什么会担心?这不是真正绝密的会面吧?”

    “担心?不,我不担心。只是,感觉很奇怪。”警视正点点头,但没有顺着马恩的话往下说,只是这么说到:“我今天也不刻意出来和你见面的,上边让我休假,我正打算回老家看看妻儿,你这边只是顺道而已。在电话亭里说,虽然也有防止墙外有耳的意思,但也不过是因为杀人事件的情况暂时不好向民众透露太多内情。”

    马恩点点头,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的老家在哪?第一次听说你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了。”

    “他们都住千代田,我就是千代田本地出身的。”警视正笑了笑,说:“这种事情用不着保密,很多人都知道,其实你问问张先生也早就知道了。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连问都没问?”

    “这是你的私人话题,我一般不喜欢干涉他人私事。”马恩的脸仍旧藏在深红色礼帽的阴影中,“千代田也很近,我陪你走一趟吧,就算是以防万一。”

    千代田区和文京区相邻,对那个地方,马恩知道的是,千代田区的地价和物价太过高昂了。只说治学氛围,千代田区其实也不差,但听说桂正和先生从没考虑过在那边建学校。

    日岛人常说千代田区住了很多的达官贵人,是通俗所言的有钱人聚集地,所以,警视正先生有大几率从小时候起家境就挺不错——当然,无论什么地方,都会有穷苦民众的。

    如今警视正身份显赫,哪怕以前家境不好,现在也足以住在千代田了。

    警视正对马恩的想法毫不在意,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说:“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见过的罪犯多了,许多罪犯都有统一的行动特征,尤其是有组织的罪犯。我知道怎么避开危险,而且,那些人向来只在深夜行动。”

    “他们只是过去一直在深夜行动……警局调查他们很久了吧,他们在这些年里明显没有太大的活动,让你们也难以抓住口舌。以过去的行为特征来判断现在的行为特征,我个人认为不太谨慎。”马恩如此说到:“你之前也说过了,他们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是邪教份子,真的能用他们过去的犯罪行统计来衡量他们如今的行动?”

    “……”警视正并不质疑马恩的说法,他也想到这方面了,只是仍旧有些犹豫。马恩觉得,这可能和他的家庭有关,他个人不介意有这方面的私人信息外泄,但又不希望真有人太过接近。

    “马恩先生,说实话,我觉得你有点像是小说里的侦探。”警视正用一副婉转的口吻说到。

    “什么意思?”马恩也想到了好几个意思,不过,没一个是好意思。

    “认真说来,小说里的侦探去了哪里,哪里就要死人吧?这样才能展开故事。”警视正说着玩笑般的话,可语气可一点都没玩笑的意思,“抱歉,我这个人就是太过敏感了,而且,用小说逻辑套用现实,确实有点不恰当。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好吧,但你确定?”马恩也没反驳,只是这么说到。尽管警视正的描述既主观又不算正面,马恩也不会因此产生半点情绪上的波动。

    马恩的平静在警视正的眼中,却是让这个男人更有一种苍白单调的感觉了。即便是他衣装上的深红色,也无法让这个人多一分火热。当然,他明白,这个年轻人的心中是火热的——这是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也许太重了一些。

    可是,他已经尽可能委婉了,只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性格是超乎外表的古板,竟然连这种事情都要别人说透了才行。

    “我确定。”警视正说着,拍了拍衣袋,“我也有防备的。家里也应该是安全的,那边的安保很好,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就是价格太贵了,就算是我,也还在发愁还贷的事情呢。”

    在理论上,既然政府还在调控国家,履行职能,那么,对重要官员的保护就不会落下。即便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说不清的怪诞离奇之事物,在社会治安稳定的国家里也很少听说高官意外死亡和被谋杀的情况。哪怕是政治斗争,都会维持在一个保障人身安全的范围内。

    如果罪犯轻易就能杀死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领域内的重要人士,那么,这个国家的治安肯定是相当混乱的,这种混乱也一定能够从民生的一些细节上看得出来。

    从这个角度来说,警视正的说法很正面,也没太大差错。

    “那么,我建议您给那位神秘代表打个电话,就在这里。”马恩仍旧压着深红色的礼帽,没有让开身后的门口。顿了顿,在双方沉默时,又说:“就算是给我造个机会如何?有了这个借口,总比我打电话过去更加有效,不是吗?”

    警视正认为,他最后加的那句就是借口,不过,这份关怀他也接受了。他掏出零钱,扔进了电话机的卡槽中。

    哐当哐当——

    零钱的声音稍歇,还没等警视正拿起听筒拨号,就听到电话铃声率先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