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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捕获

    门在佐井久之背后,没有关上,黑衣人死死盯着门内,他仿佛从里边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佐井久之说的话,他几乎都没听到。他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旋律”变得古怪,从未有过的节奏,让他有点不适应,可又觉得理当如此。在这矛盾的感觉中,他觉得“旋律”在提示自己什么,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佐井久之走到黑衣人身边,黑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仍旧只是盯着门内的世界——佐井久之早就见怪不怪,他的能力捕捉了他人心中的“感动”,既然是“感动”就意味着对其本人有着巨大的冲击力,哪怕是早已经被这人所遗忘的事物,一旦再次见到,也很难逃离。

    不是每个人都会如黑衣人这般陷入自我的世界中,陷入进去和脱离出来的时间也不尽相同,但黑衣人没有表现得特殊。佐井久之没有去打扰他,甚至在走动的时候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他以这扇门为媒介,感受着黑衣人心中的“旋律”,这种时候,对方的防备往往没有平日里那么高,所有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不过,以佐井久之的经验来说,如果这个时候太过粗暴,很可能会刺激到目标,他有过惨痛的经历,不想再来一次。

    那不仅仅是目标的反击,周边的环境也会发生十分险恶的变化,佐井久之曾经就因为这种变化而面临死亡的威胁,千辛万苦之后才侥幸脱险。毕竟,目标也是午夜回响行走者,当他们深深沉湎在自己的“旋律”中时,“旋律”可是会爆发的。

    在佐井久之的能力作用下,黑衣人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接近自己的“旋律”,至少他本人有这样的感觉。黑衣人渐渐看不到佐井久之了,明明身体没有动,可是那扇门一直在眼前放大,好似在瞬间就把自己一口吞了下去——形容起来有点可怕,应该抵挡,可实际上,黑衣人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有抵抗的意识。

    然后,他在门内看到了——

    除了他自己之外,就连佐井久之也不清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这种变化十分私密,佐井久之想要打破这种“心与心之间的隔阂”,深入到目标的内心世界里,用对方的视角去目睹在这短暂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然而,他做不到。这也是他希望在这次午夜回响的仪式中有所收获的原因之一。

    黑衣人在恍惚中回过神来,他不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可是,他突然想起来了,这扇门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过。正如佐井久之所言,这扇门确实对他有着重要的意义,但同时也代表了他的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那是一段想要遗忘掉的童年时光,而他也确实已经忘记了。也许,佐井久之又说对了,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记起来,还是想要忘却。如今再看往事,那些痛苦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可怕到让人痛不欲生,可在年轻的时候,只觉得这些事情不仅仅是痛苦,也是耻辱,必须忘却才能开始新生活。

    黑衣人的脑海中,“旋律”就好似受到了某种刺激,节奏变得混乱起来,混乱之中,又有着让他熟悉的片段。他的身体很难受,忍不住干呕。他既痛恨佐井久之让他想起这些事情,让他再看到这扇门,可想起来之后,又不想再次遗忘了。

    黑衣人不知道佐井久之是如何做到的,但来自“旋律”的力量就是如此怪诞离奇,但他回过神来,也完全不知晓佐井久之为何一直旁观,亦或者,这个佐井久之还想做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佐井久之没有掩饰,直接问到。

    “这和你没关系。”黑衣人擦了擦从嘴角流出的唾液,满口的苦涩味道让他不断地吐口水,“你应该在刚才揍过来的,等我清醒,你就没有机会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真的以为,我会杀死你们吗?”佐井久之一脸意外和惊奇,“你们可是马恩先生亲自找到的人,虽然在我看来不合格,应该给点教训,但也不至于要人命吧?你们这些人整天打打杀杀,是不是脑子都坏掉了?”

    “我们不是因为会没命才逃走的。”黑衣人不介意说这点事,如果话题能够从那扇门的故事上转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吧。”佐井久之拍了拍竹笛,“如果你们想要被我们当作贵宾一样来对待,那就别做梦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真的拿走了这扇门吗?”黑衣人不禁问到。

    “不,我只是拿走了开门的权利。”佐井久之平静地回答到:“实话告诉你,这扇门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如果你死掉了,它就没有了。‘旋律’将属于你的东西呈现给你,但不会为他人保留这些东西……也许它会为午夜回响本身保留?我想你也清楚吧,午夜回响里有许多怪异是前人遗留下来的东西。”

    “人死了,但是‘旋律’不会消失,人们的‘旋律’成为了总旋律的一部分。”黑衣人谨慎而沉重地说:“这不是一般的午夜回响行走者能够知道的情况,你看起来挺年轻的,进入午夜回响的时间不长吧?”

    “别忘了,我的‘旋律’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捕捉他人的蛛丝马迹。”佐井久之朝那扇门抬了抬下颚,“所以,我比一般的午夜回响行走者要多知道一些事情。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为了继续使用门,我肯定不会杀死你,这下你就可以安心地留下来了吧?”

    黑衣人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名为佐井久之的日岛特派员之所以危险,正是因为他通过自己的“旋律”,可以在某些限定条件下捕捉他人的能力,因此,站在面前的,是一个走了捷径的“多才能力者”!自己至今为止,看到过的一些现象,很可能不是他本来的“旋律”制造出来的。

    “你用了多少能力?”黑衣人问到。

    “我觉得,你是想问,我收集到了多少能力吧?”佐井久之的笑容矜持中带着一丝傲气,“这可是秘密,想知道的话,就跟过来看看吧。你没有这么多的能力,所以大概不知道吧?产生这些能力的‘旋律’片段,在符合某些条件的时候,也是可以组合的。这种组合性,正代表了人与人之间的共性,也代表了人和人之间的写作。”

    “所以,你拼凑了这些‘旋律’的片段,融合到自己的‘旋律’中,完成了一个体系?”黑衣人觉得自己明白佐井久之的意思了,“就这样告诉我,没关系吗?你现在说的话,就算我死去了,也会留下痕迹,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我国所知。”

    “没关系,在午夜回响里,每个人的‘旋律’似乎都在呈现个性,但实际上,当人们聆听‘旋律’的时候,总有一些现象是共同的,而我的实践也证实了‘旋律’之间是可以结合的。这就意味着,在午夜回响里,人并不孤单,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也并非他们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深厚。在这种关联下,人类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佐井久之不以为意地说:“其实,就算知道了这一点,想要做到和我一样的事情,还是需要一些运气的。你得到能力很久了吧?就没有想过?没有尝试过?”

    黑衣人不作声。深入挖掘“旋律”的秘密,拓展能力的范围,在意识到存在多才能力者之后,也想办法让自己成为多才能力者——在“旋律”和“午夜回响”存在的如此悠久的岁月里,肯定不只有眼前这一个人会这么想,并尝试去做。可也因此,有着无数的案例告诫后人,这些行为都无法脱离一个本质,那就是“深入旋律”。

    然而,深入旋律从来都没有好事。过去也存在多才能力者的记录,可是,至今没有一个安稳活下来的记录。在某种意义上,越是强大的午夜回响行走者,就越是厄运连连。

    “你真的不害怕吗?你太深入了。”黑衣人一改之前抗拒的态度,仿佛是忍不住劝导起来,“你不是第一个做到这种事情的人,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可是,这真的值得吗?你就这么有自信?”

    “前人没有抵达的地方,没能开辟出来的道路,由我来继承。”佐井久之的目光有着黑衣人所无法理解的希望和光芒,“任何辟道者都是筚路蓝缕,可总是要有人去尝试。如果我失败了,这些信息也会留下来,如果有后来者,一定能够从中得到启发吧,那么,即便我失败了,也绝对不是完全失败。”

    ——混蛋!这家伙一副殉道者的嘴脸。

    黑衣人在心中痛骂,但又忍不住有些钦佩。至少,他是不敢去尝试的。撇开立场不提,眼前这个佐井久之是他这些年看到的午夜回响行走者里,最像模像样的家伙了。如今在文京区,如佐井久之这般的人,还有很多吗?他忍不住如此想到。

    “我明白了,我跟你走就是。”黑衣人屈服了,他明确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也因此更加想念自己的狙击枪了。碰到了多才能力者,没有足够威力的武器,又找不到门,他实在有点无路可走的感觉。现在“门”是出现了,可对方也可以使用了,对他来说,这扇门的意义就真的只剩下回忆了。

    黑衣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佐井久之也没有折磨他的意思。虽然替马恩先生教训一下这些人并非托词,但他身为所在队伍的一员,也必须确认黑衣人这队人的威胁。也许还有别的方式,但他所在的队伍里可没有深思熟虑的家伙,包括他在内,就是这么直接。

    而且,如果不直接一点,就难以达成捕获“感动”的条件,像是马恩先生那样,光靠嘴巴一说就能成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包括佐井久之自己在内,没有一个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警视正也提到过,马恩的话术在事后看来很普通,但在当时就是有奇效,简直就是魔法一样。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佐井久之觉得也差不多。如果他有这样的本事,在成为午夜回响行走者之前,也一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吧?

    总而言之,佐井久之的行动,得到了如今在午夜回响中的所有队友的认可。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的目标,而他选中黑衣人,单纯只是自己的眼光。就算是放在林林总总的午夜回响行走者中,这种利用“门”的能力也不多见,在特殊情况下更是有其妙用。

    黑衣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口吻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就谈起了马恩的计划。

    “看来马恩也失算了。我们栽得太快,他也太小看你们了。”他这般说到。

    “失算?得了吧,谁知道马恩先生是怎么想的?”佐井久之一点认可的兴趣都没有,“你肯定不清楚马恩先生的资料,我这边知道得多一些,那个男人的计划从来都是嵌套的。在他人眼中,一个环节的失败就意味计划的拖延与失败,但是,从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马恩先生的计划中,失败的环节和废弃的环节,都有自己的作用。”

    “……你说得有点玄乎。”黑衣人只能这么说,反正他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个小老弟是这样高明的“智者”,尽管这位小老弟的嘴巴确实挺厉害的。

    “确实,在我们看来,有不少情况上,似乎是运气使然。不过,如果运气一直都那么好的话……”佐井久之想了想,如此形容到:“那便是如有神助。你可以打败一个深思熟虑的智者,却很难在因缘上,击败运气绝伦的愚者。”

    “好吧,我可真是听够这些赞美了。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黑衣人的语气有点不对味,“反正我也走不掉了,现在我们该去哪里?我对这个公园不太熟悉。”

    “去这个公园最特殊的地方。”佐井久之毫不犹豫地说:“你应该知道吧?我们这里有所谓的灵场的说法。一般而言,就是发生怪事最多的地方。三丁木公园里就有这样的地方,过去上过报纸,去年的时候又拍了一期灵异节目,之后,三丁木公园就出事了。”

    “世界上到处都有这样的地方,不过,既然这里有这样的地方,我也觉得就是那里了。”黑衣人并非单纯迎合佐井久之,他之前就提到过这样的想法,本来也准备和其他人前往那样的地点。

    “另外那三个呢?”黑衣人提到他的临时伙伴,他和对方的相处一直不太好,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他们在的话,还可以彼此照应一下。

    “希望他们的运气好一些,不要惹怒了我的队友吧。”佐井久之虽然这么说,却没什么信心,“如果马恩先生跟着你们就好了,现在只能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