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错误？
一号的心跳加速，但他的手还没有从口袋中抽出来，本来准备用上的手段还没施展。也幸好没有仓促间用上，女人刚才的位置可能也是假象。声音，相貌，位置等等都有可能不是真的，但如果幻觉的影响力太强，那么，自己必须重新调整策略才行。
聆听“旋律”没多大用处，“旋律”的调子变了，整个节奏都有点儿陌生，虽然大体上还有自己熟悉的地方，但就如乐曲一样，哪怕加了几个音，调整了几个音阶与节拍，给人的感觉就会变得不同。本来应该可以在自己的“旋律”中听到的信息，一号没有听到。
——太被动了。
一号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头皮发麻。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等在这里？”一号试探着问到，为了拖延时间以找出另一条出路，他问了自己其实没什么兴趣的问题。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只是一个濒临界限的午夜回响子行走者，哪怕聚集三人，他也不觉得可以分庭抗礼。不过，聆听“旋律”之人或许能够创造奇迹，这也是诸多人为“旋律”着迷的缘故。一号心中也仍旧有所冀望
“只有四个，正好与你们的队伍持平。”乌克兰女人只有声音传来，一号已经看不见她的方位了，就连声音也没有来处，就如同凭空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浮现。他死死靠在树干上，去感受那坚硬粗糙的质感，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确认背后是一棵树。即便如此，幻觉实在太深入了，在他脑海中的“旋律”一直都没有变回自己习惯的节奏。
尽管在脑海中回响的“旋律”本就复杂多变，可是，当它变得异常的时候，本人总能本能感受到，毕竟，这是“自己心中的旋律”呀。对一号而言，在午夜回响里行走，当“旋律”能够一如往常那般稳定，就是最好的慰藉——可现在，他只能暗骂一声：“可恶！”
对方只有四人，而一号等人本来足足有六人，只是哈姆雷特二人组不知何时失散了，究竟是自行脱离了队伍，还是已经遭遇不测，如今也无从知晓。如果六个人聚集在一起，这个女人所在的队伍大概也会犹豫一下，继续潜藏起来吧？大家都是一个水平，唯独对方队伍里的濒临界限之人是最大的变数。
“我们本来还有两人，被你们解决掉了？”一号继续拖延时间，他拼命回响自己在感染“旋律”之后，心灵最被触动的时光，那一次让他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如果能够重新带入当时的情境，说不定能够对脑海中的“旋律”有点作用——这也是他听说的，过去从来都没有试过，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在与其他的午夜回响行走者相持时，陷入如此不知所措的被动，也是第一次遭遇到传闻中的濒临界限者。
无论想要做什么，都需要时间。普通人调整心态只需要几个呼吸的工夫，可他们这些人要做的可不仅仅是调整心态，通过这样的方式触发“旋律”的变化，是大家都公认有所尝试的事情。效果如何也因人而异，但也证明了，这么做是可行的。
“另外两人？我们并不清楚。也许他们从‘旋律’中知道了一些情况，所以提前离开了？”女人的声音说：“所以说，你们的运气不好。不过，就算你们有六个人也无所谓。你看，我都还没出手呢。”
一号十分清楚，这个女人也是同行，不可能做无谓的事情，如果没有别的目的，更不会拖延时间，也绝对不会允许对手拖延时间。过多的话语往往是用来套出情报，可己方有什么事情是对方想要知道的，只需要拿下自己再慢慢审问就好；亦或者，这个女人也在等待一个机会，她和她的同伴还没有做好进一步的准备，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毕竟，“旋律”带来的能力有诸多古怪，究竟有何种限制，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如此一来，便意味着，如今的幻境是有破绽的——一号的心情稍稍振作了一些，他调换了口袋里的物事，将一枚无用的硬币悄悄从指缝间落下，实际上，在他的鞋底，真正的陷阱已经深深嵌入了泥土中。女人和她的同伙大概在窥视，他寄望这种障眼法能够有效果。
他手中还拿捏着原本准备好的东西，可是，在无法锁定目标，又被暗中窥视的情况下，这东西一拿出来就会被针对吧。他希望脚下的陷阱能够出其不意，给他制造一个机会。他缓缓移动，不断用自己的能力替换脚下石子和泥块，这些东西很小，不容易察觉。只要他走上几圈，就能够在身边埋下一堆陷阱——他拿出了身上三分之二的藏物，准备全都消耗在这场险峻的战斗中。
与此同时，他也继续问到：“那个佐井久之去追了我们的其中一个，你和你的同伴选中了我，那剩下一个就需要对付我的另两个同伴了。濒临界限之人就在我这边，你就这么信任自己的同伴能够以一敌二？”
一号知道，这也是毫无意义的问题，对方也有专家，都是资深的午夜回响行走者，在决定做出的时候，定然有自己的盘算。不过，如果能够套出最后那人的情报，也许可以确定自己另外两个同伴的处境。之前女人就有暗示，那两人也没能逃掉，可毕竟没亲眼看到，一号更相信，这是一种心理战术，通过这种方式来为那个濒临界限之人创造机会。
哪怕只是一瞬间，心理上的不稳定，也足以让对方抓住了。反过来说，如果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是否就能够抵挡这种看不见的入侵呢？一号不由得这么想到。如果今晚能够为自己做点事情，这份情报一定能够对自己的未来，以及国家的未来有所帮助吧。
一号的内心振作起来，他这一次不再故作隐藏了，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颗粒状物洒在身边。然而，任凭他这么做，对方也没有阻止。从陷入幻觉到现在，一共经过了多长时间？一号数了数心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对手竟然让他信手施为，反而让他不清楚自己的准备究竟有没有用了。
“佐井久之执意要对付那个黑衣人，你们三个是由我们负责的。你之前说，我们中的一个去追了你的另外两个同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女人这一次微微迟了一些才回话，“我之前也说过了，你们根本就跑不掉，你们从一开始就陷入幻觉中了。所以，正确答案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跑出去。你以为自己此时是一个人？你以为你跑到了什么地方？”
一号心中一沉，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真的失算了。自己等人分散逃跑的时候，或许就已经陷入了濒临界限之人制造的幻觉中——这个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早，而且，当时根本就没有觉察到。仔细想想，当时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自己等人的眼球，完全被那个奇怪的佐井久之的登场吸引住了。他们自觉得已经足够警惕，可在注意力转移的一时间，就被对方抓住了破绽——简直就和魔术师的手法一样迅速而悄然。
“二号！三号！那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一号竭尽全力大叫起来，他怀疑其他人能不能听到。
他开始觉得，女人之所以在让自己拖延时间，完全是因为投入到了针对其他人的战斗中。那个濒临界限之人能够制造难以破除的幻觉，分割了自己这边的队伍，但大概也完全将精力放在对幻觉的维系上了。
说不定，这个濒临界限之人根本就缺乏直接的攻击能力，其能力的限制就在这里——这么想想，似乎愈加有理了，他还真没见过有谁是全能的，就算是那些描述真正抵达界限之人的报告中，也几乎只侧重其本人能力的某一方面。
一号再次分析如今的状况：濒临界限之人在控场，黑衣人被佐井久之找上，二号和三号需要对付那个女人和她的另一个同伴，而自己则被心理战术架空了。哪怕双方仅就个人手段而言，不相上下，但多了一个控场之人，己方肯定要束手束脚，时间拖得越久，劣势就会渐渐放大。
他有些懊悔，自己的思维竟然陷入盲区，如果早一点意识到的话，说不定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这一次，他不再犹豫，陷阱已经布置完毕，哪怕自己人就在旁边，可能会波及误伤，但考虑到事态的严峻，自己必须果断。
他脑海中的“旋律”已经变调，很难找到平日里的节奏，但只是发动事先准备好的媒介，“旋律”的宽容度却是很大。
“你们之中似乎没有特别擅长破解魔术的人呢。”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些冷嘲热讽的感觉：“上当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你也用不着急切，我们都还没出全力呢。啊，对了，你们似乎是马恩找到的，那个家伙的眼光一直不错，但这一次可真的不怎么样。你们的表现会让他大失所望吧？其实，我也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要实现他的设想，你们还得加把劲才行。”
——混帐！一堆垃圾话，真是惹人厌的女人！
这些话刚钻入一号的左耳，就从他的右耳跑掉了。在确认自己不可能从对方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后，他全身心沉浸在自己脑海的“旋律”中，在切入一个微妙的调子时，他终于找到了感觉。
下一刻，围绕他四面八方的陷阱都在膨胀。速度不快，足足用了三秒的时间，他其实可以将时间继续压缩到一秒，但这些陷阱按照批次激发，有一部分是用来吸引对手注意力的。如果发动速度太快，就会出现反作用——一次性激发所有的陷阱，产生的威力就连他自己都有危险。
空气在震动，膨胀的陷阱化作一个模糊的轮廓。声音，光线，气味，颜色……种种可以用身体去感受，去观测到的现象如同烟花一样绽放开来。一号本人却在同一时间消失了，他其实没有移动，只是，当陷阱放大的时候，他自身就被缩小了。他无法立刻做其它事情，他脑海中的“旋律”本来就很不稳定，如今强行激发这么多陷阱，更是让他晕眩欲吐。
他甚至无法多想，必须沉浸在“旋律”中，才能勉强维系。所有的攻击和防御，都是事先设定好的，他必须控制好一些重要的节奏，否则，自己被自己的力量杀死，可就真是太可笑了。
在这种状态下，聆听“旋律”会得到比平时更多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几乎没办法同步进行筛滤，一号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要被撑破了。这些便携的陷阱本来是个好手段，可种种限制和自己的承受能力，根本无法发挥想象中的力量——他估计，那是必须深入“旋律”到一定程度，乃至于触碰界限，才能完全发挥。
还是那句老话，他可不想太过深入“旋律”，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这么多前人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不够深入“旋律”，就始终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极限，一旦深入“旋律”，就会变得疯狂，最终诡异地死亡或消失。这是所有接触“旋律”和“午夜回响”之人都会逐渐意识到的缺陷，也是各国研究的重要目标之一。
这一次文京区的机会，正是一种尝试绕开这个矛盾的尝试。可是，哪怕有人在理论上担保，也没有人能够完全相信这种担保。毕竟，这可是怪诞离奇，至今都没能进一步理解的事物现象呀。
当一号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的景象不再带给他之前那般强烈的情绪了。午夜回响的环境一如既往的诡异，此时更是多了烧焦的地面，植物化作飞灰飘散在迷雾中，空气中更有诸多诡异的身影在游荡，就如同传说中的幽灵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