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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章 移子换位

    就在佐井久之等人处理黑衣人一伙的同时,马恩正从一个黑暗而光滑的通道中降落。大脑袋对棺材的处理出现了一丁点错误,放在房间里的机器已然暴走起来,大脑袋本人似乎也引火上身,自顾不暇。即便如此,马恩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当他带着棺材来到大脑袋这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大脑袋的技术总会出现一些不靠谱的状况,但面对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又有谁能确保十足的把握呢?马恩一点都不担心大脑袋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无论怎么说,大脑袋也是这颗星球上的人类中,最聪明的脑袋之一。

    马恩从大脑袋开启的安全通道撤离时,上边的机器还砸得地面梆梆响,不过,转眼之后就什么声音都不剩下了。和之前总是利用空间技术进行转移不同,这是一条实质的物质通道,里边黑暗又光滑,就好似涂了润滑油一样。马恩的肌肤碰到通道表面,就能感受到一滩湿黏黏的液体,摸起来有些恶心,不过,只要能够加速逃离险情,马恩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通道千回百转,比游乐园里的大型滑梯还要复杂,倾斜的角度也不尽相同。马恩已经下降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尽管难以找到参照物以确定自身的速度,不过,估计着也已经滑行了相当长的距离了。

    就在马恩打算掏根烟出来打发时间的时候,前方的黝黑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光亮,看起来很近,但其实很遥远,因为从看到光亮之后,他又滑行了一段距离,才明显看到光源的放大。在两百次心跳后,马恩终于看清了光源的模样,那看起来像是一个中空的球状,外壳轻薄透明,光芒就是从中绽放出来的,不是白光,而是金光,光线明显呈现刺状,就好似扎穿了外壳。

    这个中空的球体堵住了整个通道的前端,也正是因为它散发出来的光芒,马恩才看清自己经过的通道是何种模样:就如同肠道一样,确实充斥着黏液,油光亮丽,而黏液之下的管道材质也并非金属,虽然给人的感觉十分厚实,但与其说是坚固,不如说是如同脂肪一样充满了弹性。

    不过,看起来的感觉和摸起来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这条管道确实十分坚硬,马恩尝试用黑伞扎进去,却没有成功。锐利的伞尖刃器连外膜都没能戳破,甚至连让其变形都做不到。

    他形容这条通道为“肠道”,完全就是视觉上的相似感,总让他有一种在怪物的肠胃里穿行——黏液散发出一种古怪的味道,像是机油味,但也又有些许不同,这不同的地方究竟是何种味道,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大脑袋的安全屋有诸多古怪之处,马恩也就坦然接受这些与众不同的部分。相比较起来,他在公寓的安全屋实在太正经,也太过简陋了。

    马恩抱紧肩膀,直接滑进那散发出金光的球体中,他觉得自己就好似利箭刺破了外层的薄膜,有轻微的阻力传来,紧接着,在数秒内,这种阻力就渐渐增大到让他的滑行迅速减缓的程度。

    但在完全停止之前,马恩越过最后一个翘起的弯道,整个人打着旋儿抛向半空,斜斜落向另一侧。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通道的尽头要做成这个古怪的形状,他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就看到一张网从下方弹起来,正好将自己包住。

    马恩放弃落地了,他觉得自己就好似落入网中的鱼儿,只能仍由这张网将自己提起来,向上升去——他开始看到四面八方出现奇形怪状的事物,有的像是生物,有的则完全没有一个可以形容的轮廓,金属的,非金属的,柔软的,坚硬的,规整的,不规则的……他就好似经过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博物馆,在弄清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之前,就已经被扔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他的肢体被网裹着,施展不开,硬生生摔在了地板上,整个过程可谓是粗暴十足。要不是马恩如今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定要被摔个七荤八素。即便依靠身体素质硬撑过来,那坚硬而粗糙的地面也没有给他半点舒服的感觉,就好似肌肤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湿哒哒的身体,浑身上下都是粘稠黄浊的溶液,几乎将马恩身上的衣物染色了一遍,就连头发也没能幸免,挤成一团贴在脑门上。这个姿容可谓是狼狈不堪,马恩虽然在穿着打扮上没什么高要求,随遇而安,但也讲究一个干净整洁,被这么折腾一番,个人形象已经完全被毁了——马恩有点觉得,大脑袋是故意的,简直就像是小孩一样。

    马恩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发型,后来就干脆当作打了太多的发油,将头发一股脑往后梳,这才重新戴上深红色的礼帽。他甩掉身上的大多数黏液,提着黑伞快步前方前边的小门。这扇门也像是故意为难人一样,高度只到他的肩膀,比起弯腰,马恩干脆就趴在地上,如同大蜘蛛一样向前方爬去。

    整个过程,大脑袋就像是失踪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不过,马恩直觉得那个家伙其实早就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此时正待在显示器前看自己的笑话呢。反正再见面的时候,它也会说一些借口,轻巧就揭过去了。

    果然,经过门后那条相同高度的通道,马恩就来到了新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没有重力,他钻出通道之后,身体就漂浮起来了,而脚下的地面距离他足足有十多米。这个房间整体呈球状,通道出口正巧就在球心处。在马恩的四周,漂浮着大量的“垃圾”——他只能这么形容,因为那些机器也好,熟悉的生活用品也好,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有的好似刚刚被破坏,还在闪烁火花,有的已经完全生锈了,有的被砸成了馅饼一样扁,有的好似被一张巨大的嘴巴咬了一口,缺口周遭的印记就像是牙印一样。

    在这么一副乱糟糟的场面里,马恩找到了大脑袋。它已经换了一个罐子身体,罐子里的液体换成了粉绿色,仍旧是那种浑浊的感觉,让这些粉绿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干净,反而像是某种化工废品。

    喇叭罐子喷射出一道道白色的气体,它好似就是凭借后坐力在这个无重力空间行动的。其实马恩觉得它肯定有更好的办法,如此作为,也不过是其本人的恶趣味罢了。看它现在自由自在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刚刚是否真的大战了一场。

    它就好似故意让马恩生气一样,一边飘过来,一边从喇叭里发出“咪啪咪啪”的声音。哪怕这是一种单纯的机械音,也仍旧可以感受其中有一股恶意的嘲讽味道。

    “马恩,你看起来好狼狈呀。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事故,怎就弄成了这副模样呢?”大脑袋冲着马恩喊道。

    马恩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半空盘腿坐下,将黑伞放在膝盖上,抬起深红色的礼帽,脸色平静而从容,回答道:“狼狈一点,总比丢掉小命更好。惊奇先生,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啊,一点小小的实验事故,勉强也算是一碟小菜吧。”大脑袋骄傲地挺了挺罐子,鹅颈喇叭转了一圈,“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那东西还得再锻炼几年呢。”

    “那东西?”马恩不太清楚这个大脑袋究竟遇到了什么,当时古怪状况是如此的突然而迅速,现在听大脑袋的用词,似乎有一个明确的危险源头,“是神子母体吗?”

    “不,是别的东西通过母体里的死胎和我们搭上联系了。”大脑袋顿了顿,又轻松地说道:“放心吧,那个尸体里的胎儿确实已经死了,不过有人做了些手脚,让它好似还活着似的,从这个情况来说,那东西其实也是被骗了。它根本无法通过一个死胎降临,只能释放一些信息,就是那些信息导致了刚才的事故。不过,我已经处理好了,被那些信息污染的地方已经完全割除销毁。”

    “那东西是什么?邪教正在寻找的神明?”马恩刻意避开了损失问题,虽然大脑袋说得轻巧,但它这里的仪器设备没有哪一件看起来是便宜货,而且涉及到了空间技术。空间到处都是,可以是要让空间变得可以利用,肯定花费了了不菲的资源与资金。说不定有一些必要的物质是宇宙产物,在这颗星球上是难以再生的资源。

    “嗯……说是什么也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区区下层空间的小神。”大脑袋晃动罐子身体,不以为意地说:“如果它真的跑出来了,整个安全屋都要被销毁,还要联络其他人做好准备。不过,它竟然没发现那是一个死胎,刚想出来就撞了一头包,真是笑死人了。”

    鹅颈喇叭发出难听的嘎嘎笑音,听得出来,大脑袋的心情真的挺好。

    “神明……原来真的在午夜回响里?”马恩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不太清楚大脑袋所描述的“小神”是何种强度,但他确实见过更像是神明的东西——结缘神,那种东西可不是随便可以接触的。

    “我大概明白这个神子母体的用处了。邪教当年确实想要通过这个方法,召唤午夜回响深处的古怪东西,也就算是他们的‘神明’吧,但肯定不是我们常说的‘上帝’。他们的技术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如果我参与的话,肯定能够优化……”大脑袋说到这里,又甩了甩鹅颈喇叭,这个看起来是金属制的鹅颈喇叭,此时就好似变成了橡胶一样富有弹性,摇摆伸缩,“嗯,反正我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了,放心,我可是遵守国际协约的。”

    “也就是说,这个神子母体其实已经没用了,放在现在只是一个骗局,亦或者是一种诱饵。而在当时,这个神子母体其实也没有达到邪教所期望的完成度?”马恩再次确认到。

    “大概来说,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我想不通,那些邪教用诱饵做什么?就算他们想要捕捉‘神明’或‘神子’,这个母体死胎也是做不到的。”大脑袋十分肯定地说:“这个母体死胎如今就像是一个透明玻璃的假门,看起来好似直接通往前方,可一前进就会撞上,但又不是笼子,所以,目标只要后退就行了。”

    “有没有可能,那些东西能够利用死胎进行某种转化?从生命科学的角度来说,‘死亡’可是很暧昧的。”马恩想了想,这么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东西,你说没用,确实也有些用,要说有用,用起来挺尴尬的。反正我是不会用这种鸡肋一样的东西,有时间的话,足够做一个新的了。”大脑袋这么回答:“马恩,你要小心了,这应该不是邪教需要的东西,但邪教既然能做出一个,就能做出第二个。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在第一次教训后,技术也应该更加成熟了。而且,这次的情况,他们似乎得到了国际上的技术支援?”

    “这方面,你有什么消息吗?”马恩问到。大脑袋说的情况,他自然也考虑到了。虽然神子母体已经变成了鸡肋,但它还是能够起作用的,只是,马恩也不清楚那些邪教成员的技术与思维,那些人看起来不是普通的疯子,勉强算得上是一群技术疯子。

    “没有,我不想掺和进去。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大脑袋的罐子身体转了一圈,又说:“我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但无所谓了,反正就算将这个安全屋拖入午夜回响,凭他们的技术也无法攻破。”

    “但他们有更加成熟的技术,或许在仪式之后可以联系上更强的怪东西。”马恩的脸色有些忧愁,“之前你也说过只是一个‘小神’,但也给你带来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大脑袋的鹅颈喇叭发出尖叫,“只是一次常规的实验事故,我设下了一百八十道防火墙,它只攻破了八道!我这里可是很稳的!”

    但之后又有点蔫蔫的语气,说:“不过,如果它带走了这里的坐标,就麻烦了。应该没有,它只攻破了八道防火墙,根本没办法带走这里的坐标。”

    “……”马恩盯着它,总觉得它这话有点儿心虚。

    ——也就是说,这个安全屋已经不如以前那么安全了吗?

    马恩觉得,大脑袋所说的“坐标”,肯定不是通常所说的位置。而大脑袋一直隐居此地,明显是有很深的顾忌,所以根本就不外出,也很少让外人过来,就连至交朋友的御手洗教手,想要过来见它一面都不容易。而且,以“旋律”为渠道,信息扩散的速度很快,扩散的方式也不同寻常。大脑袋的担心也不是无的放矢。

    “我这一次,就是过来处理这些事情的。”马恩的语气柔软下来,“放心吧,我会尽可能不让那些东西出来。邪教的仪式能不能成功,现在还说不定呢。”

    “怎么说呢?如果安全屋不在午夜回响,我觉得是没问题的。可现在,安全屋已经进入午夜回响了。”大脑袋的声音少见的带着忧愁,“我们和那些东西处于同一个界面上了。”

    “说起来,旋律和午夜回响,究竟是什么?”马恩问道。

    “这么形容吧,‘旋律’就像是自带信息的无线波段网络,午夜回响就是一个基于这个网络的公共信息中转站。”大脑袋这么形容的时候,也有点儿为难,似乎这不是最好的形容,但它也只能找到这类形容了,“宇宙里有很多生命,它们所在的位置都不是我们常识中的物质界面,但都能够通过‘旋律’来进行远距离沟通和传输。但是,它们首先要进入午夜回响,然后再从午夜回响里抵达它们要去的地方。”

    “但是,午夜回响也有不同的深度。”马恩说。

    “那是当然的,午夜回响的具体结构,至今没人能够弄明白。但它明显不仅仅单纯在这个星球上。‘旋律’是一个特殊的工具,塑造出了一个广阔而特别的纽带,共同构成了这颗星球的生命与宇宙进行沟通的脉络之一,这才是它真正令人着迷的地方。”大脑袋说到这里,又有点兴意乏味,“不过,它太复杂了,远远不是我们当前的理论和技术可以弄清楚的,以之为目标,实在有点好高骛远。我个人并不建议这么做,不过,有许多研究者都不同意我的观点,觉得长远的目标,就应该积跬步以至千里。这也算是理念上的差异吧,我觉得反对是没意义的,只是……这个跬步究竟应该跨多大,应该多用力,就很难把握了。”

    “总而言之,现况就是,这个安全屋已经从阵地后方挪到了前线,我们应该做点打算了。”马恩这么建议道。

    “说的对,是该准备一下。让我看看,利用那个母体死胎能够做点什么。”大脑袋的态度有点积极起来,“我是不会插手这件事的,但自卫的话,谁也说不了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