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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得与失

    佐井久之的伤势有点严重,马恩不觉得他能够如上原专务那样快速便捷地将伤势处理掉。队伍里没有医疗人员,“旋律”产生的幻觉或许能够让他暂时麻痹痛苦,但想要恢复如初,说不得要花上一番功夫了。马恩觉得佐井久之受到的打击可能有点大,他的穿着和“大灾难”有本质上的相同点,两人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也有不少共通之处。马恩希望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如往常那般谦虚平实。

    至于佐井久之的“旋律”究竟有怎样的能力,经过这次打击后,说不定他会对团队协作更加上心,将更多的秘密透露出来。马恩觉得,在最终的仪式开始前,这场失败的围攻也不能说是没有任何收获。这是一次对团队成员的磨合,以及对邪教的进一步摸底,上原专务肯定还有其它秘密手段,但他已经登上前台,情报优势就会一点点被削弱。

    马恩透过电视屏幕,和上原专务默默对视。上原专务转回头,直视前方,抱着安琪儿小姐用力向前一跃,便消失在画面中。他也许私下里做了某些小手段,让监控无法继续捕捉他的踪影了。

    大脑袋利用母体死胎制造的监控设备在核心上,依旧会受到邪教的干扰。上原专务的行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马恩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这次实践暴露出来的错误至少还算来得及时。

    马恩磕了磕烟灰,电视画面转回包围圈处。佐井久之等人的突然爆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却偏偏放跑了上原专务,现在他们是众矢之的了。分散在迷雾中的人影再度汇聚起来,意图将佐井久之等人围住——马恩猜测他们还做了一些触犯众怒的事情,并且没能完全保密,这个猜测的理由很简单,马恩在集结队伍的时候,就已经不断对他们暗示,除了队员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敌人,而他们自己也能找到赞同这个说法的理由。

    三丁木公园的特殊环境,以及隐约出现的机会,一定会让他们有动手的冲动。如果他们真的付诸行动,马恩一点都不会意外。而“旋律”会泄密,哪怕队伍里有不少能手,也不代表其他人就是弱者,同样聆听“旋律”,一定会有人在情报套取方面不弱于人。

    反过来说,认知到自身的强大,以及队友的强大,也会催生攻击性。马恩已经可以确定,最具备攻击性的人,正是内心对自己最为自信,也最有期待的佐井久之。这个年轻人和“大灾难”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大灾难”一开始并没有认知到自己的能力,只是对自己抱有某种极端的期待,而佐井久之已经完成了最初的能力储备。

    如今画面上的佐井久之已经将伤痕累累的手臂包扎起来了,但姿态风范也比原先的风华正茂缺点了劲儿。马恩觉得他的表情有点过于谨慎,态度转变也过于敏感,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其他队友将他围在中间以作保护,但他本人却依旧绷着脸,不时咬一下嘴唇,频频说了些什么——日岛人崇尚团体协作,佐井久之本人也肯定久经熏陶,但这次教训给他的印象似乎还是太深刻了一些,马恩不希望他走向另一个极端。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撤离休整,至于周围的包围网,在马恩看来依旧处处漏洞,只要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做好自己擅长的事情,他们突围绝对比上原专务容易得多,甚至不需要想那些取巧的法子。

    马恩喝了一口啤酒,又从茶几柜里翻出了几包薯片零食,继续观察队伍的反应。

    完全暴露在屏幕画面中的人只有佐井久之和黑衣人,其他人的身影都有些朦胧,马恩很快就注意到,画面最后方的两个身影已经消失了。

    ——是提前撤离还是分兵了?

    马恩下意识想着,但在画面中,队伍里还在场的人有着和马恩不同的选择。面对包围网的收拢,他们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跑。尽管佐井久之有些敏感,但黑衣人却很镇定,他说话的样子,也让马恩觉得,他暂时成为了这支合流队伍里暂时发号施令的人。

    主动权被夺走,并没有引发队伍里的矛盾,就连同样身为同行的乌克兰女人也似乎没有提出异议。

    不过,黑衣人的说服力明显不如上原专务,费劲了口舌也没能让包围网有所动摇,局势一触即发。然而,就在马恩认为,包围网的人会率先动手的时候,包围网的逼近停顿了一下,并立刻出现了一些骚乱。

    似乎再一次发生了某些让这些人吃惊的事情。马恩扫了几眼,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轮廓竟然从包围网的外侧出现,而原本在那一带的三个人影已经倒下了。现在的形势又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佐井久之等人被包围网逼迫,但包围网又被另外两个人影刺穿了。

    刺穿包围网的那两人都是女性,正是乌克兰女人和键盘手这对搭档。这对搭档在队伍成立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乌克兰女人虽然个性表现强势,但同样拥有自己的一套交朋友的手段,就马恩所见,键盘手对她没有任何不满,两人相处得十分愉快。

    她们的配合相当默契,迅捷而富有成效。由于画面视角的缘故,马恩没能亲眼看到这两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刺穿包围网的,但从时间上来说,几乎没有人是这对搭档的一合之敌。

    在其他包围者吃惊的同时,两名女性猪突猛进,脚下的泥土就如同一条条长龙翻腾起来,扑向四面八方。乌克兰女人就好似提着一吨重锤,琴包已经解开了,她拿着的是一把小提琴,每一次挥动,就一定会有一个人如沙包般向外飞出。而其他人意图防御或反击的时候,不是迟了一步,就是对上了错误的方向,亦或者是自身的姿势出现明显的漏洞,乃至于莫名其妙做了一些扭曲的动作——马恩觉得,是键盘手的“旋律”在起作用,她的折叠琴虽然没有完全展开,但手指正以简单利落的手法在黑白琴键上跳动。

    在这个反守为攻的时刻,队伍里的其他人终于也不再旁观,更多熟悉的身影融入迷雾中,向四方散开。佐井久之面色阴沉,没有从黑衣人身后走出来,却把一把竹笛凑在唇边,马恩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四周有不少人惊慌失措,甚至半空浮起,如被某种看不见的敌人抓住,双脚猛蹬,竟一时半刻间挣脱不出。

    这些人没有立刻死亡,但是,行动被牵制住后,立刻就有冲击挟带泥土石块扑来。又有人被彻底固定,转眼间就莫名缩小,最终消失在空间里。更有人跪在地上痛哭起来,情绪激烈地无法自主,对外在的危险反应迟钝。

    所有出现异常状态的人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应对,而胜负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包围网即刻土崩瓦解。不过,马恩也注意到了,迷雾中,人数的消失速度有点不正常,一部分人影在一次倒下后便消失在迷雾中,根本无法确认其生死以及伤势。

    战斗迅速结束了,画面上能够捕捉到的,躺在地上的人,数量只有不到十个——马恩见到队伍众人重新汇聚在一起,由乌克兰女人和黑衣人等几个同行一一确认这些人的状况。佐井久之跟在一旁,他路经的人影,很快就没了动静。

    马恩也认为,这次冲突暂且就这样落下帷幕了,事后肯定还有很多烂摊子要收拾,真正的危险也还没过去——他们这些午夜回响行走者来到三丁木公园,肯定不是为了专门凑一场热闹,杀戮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大脑袋曾经宣称,这台监控设备能够监视整个文京区的午夜回响,而三丁木公园更是焦点所在,一定不会有所疏漏,但现在,上原专务和安琪儿小姐的行踪确实已经丢失了,也暂时不见有恢复画面的迹象。马恩可不觉得,上原专务把安琪儿小姐转化成新的神子母体后,就会重新沉寂下去。

    ——问题在于,如果三丁木公园里另有状况,那么,针对的是进入公园的午夜回响行走者群体,还是邪教一方?亦或者,此时在公园里的人都是工具,实际目标另有其它?

    马恩愈发感到,大脑袋本人正一点点被拖入陷阱之中。假若三丁木公园事态发展的最终目标指向这个安全屋,马恩也不会觉得意外了。

    幸好,无论潜伏的阴谋究竟想要做什么,进展都不算太快。

    ——希望还有时间。

    大脑袋正在对装备进行最后的调整,马恩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利用这些画面录像,以及自己的猜测,让大脑袋做更多的准备——事情的发展虽然令人遗憾,但也不是全都是坏事,马恩习惯于谨慎思考不利因素,但更喜欢将观察事物的视角转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无论如何,大脑袋都是一个天才科学家,它的能力毋庸置疑。就算眼下的状况对它有所图谋,但只要重新审视一下蛛丝马迹,以及事态酝酿的时间和发展的速度,就能看得出来,这片阴影来得是何等的慎重。

    如果真的有万全的把握,可不会这么慎重。

    屏幕画面依旧在播放,但已经没什么要点了。马恩再次点燃香烟,表情没什么变化。如果敌人真的面面俱到,将自己在安全屋里的反应,以及大脑袋的改造全都能够计算在内,那就算他们真的厉害——但马恩一点都不觉得,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真有这样的能耐。

    “马恩,马恩!”大脑袋的声音恰时传来。

    马恩转过头,就看到脑袋罐子扑通一下从天花板掉落下来。它的轮子好似打滑了,飘着转了几圈,滑到马恩面前。

    “一切顺利?”马恩问。

    “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出手!”大脑袋挺了挺罐子,机械臂从背后伸出来,抓着两个大大的箱子:一个比正常手提箱打了两倍,另一个是马恩带来的吉他箱子。马恩接过两个箱子,就听到大脑袋兴奋地说:“没想到你还真带来了一些好东西,那把吉他很有趣呢。”

    “是什么情况?”马恩扯掉浴巾,一边打开手提箱,一边问到,“那把吉他有什么不对劲?雅美拿回来的,我顺手借用一下。”

    “这把吉他用了特殊的工艺,相对正常的吉他来说有点难以调教,但实际上,就算不调教,对‘旋律’的相性也超过一般的乐器。可以说,这是一把专门应对‘旋律’专门制造出来的杰作。”大脑袋有点兴奋地说,“而且,它不是独立的,肯定有另外的组件,只有组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我在里边找到了和仪式有关的线索,我认为,这把吉他和它的组件,才是一场仪式真正的关键钥匙。”

    “你是说,这次的仪式?”马恩确认到。

    “也许,我只能判断是用于仪式,但究竟是用于怎样的仪式……仪式肯定和‘旋律’有关,不过,它和你带来的母体死胎之间有怎样的联系,暂时无法判断。”大脑袋迟疑了一下,没有打包票,“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在那个安琪儿面前演奏一下,说不定就能看出些端倪了。当然了,如果你能够找到它的其它组件,那就更好了。”

    说罢,它又用一副谨慎的语气说:“不过,一旦组件完整,随便试用是很危险的事情,会发生怎样的后果,目前无法判断。如果你认为仪式进入了正式阶段,我不推荐你在那个时候尝试。”

    “我也许知道这把吉他的组件在哪。”大脑袋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马恩平静地说:“你能够确定组件的数量吗?”

    “不能,但既然是吉他,大概也是和吉他的部件有关。”鹅颈喇叭摇头晃脑地说。

    “会不会是另一把吉他?我听说这把吉他是双件配套的。”马恩说。

    “有可能。但我又没见过。”脑袋罐子无所谓地说:“反正,只要你找到了,我就能够确认。小心,这把吉他说不定比你带来的其它东西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