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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重奏

    所有人都在疯狂逃命,触须状植物的反应比之前还要狂暴,就如同被压缩到了极限的弹簧。甚至于,对“旋律”敏感的成员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音调,尖锐刺耳,尽管听不懂,却又觉得能够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它们发火了!马恩先生的行为惹怒它们了!”雷特大叫起来。没有人去反驳,之前马恩的所作所为被众人看在眼中,虽然引出了这么诡异的东西,可以说是大家的救星,但联想起自己过去所了解的那个马恩先生,心中就一阵别扭。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该不会是马恩先生把这怪物都耍了吧?”哈姆也恍然大悟。在这支队伍里,被马恩用看起来一点都不光彩的歪门邪道打败,威逼利诱的人可真不少。

    这位马恩先生说强自然很强,能力出众,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吃亏,可是,几乎没有谁是在正面对抗中,被这位马恩先生堂堂正正击败的。

    “如果小心一点,不被迷惑的话,自己的‘旋律’一定能赢!”这可是众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的想法。

    马恩那看似魔术一样的技巧,古怪的机关造物,神秘的知识,奇怪的药物和高明的话术,如果没有时间和机会施展的话,根本行不通。虽然之前的场面有点震撼人心,但那仅仅是和午夜回响里的战斗主流有点不一样罢了,论到极限爆发,谁没藏有一两张底牌呢?

    毫无疑问,马恩和那些怪异植物的僵持,绝对是这位马恩先生取巧了。只是因为环境不够明朗,所以才无法看到真相的细节。

    “跟我没关系,我可是尽全力了。”马恩的声音很坦然,他可没有说谎,从一开始他就肯定,单凭自己的能力绝对不可能正面阻止结缘神的怪物,但有结缘神事件在先,《七转洞玄秘录》的效果可是结缘神都亲身领教过的,此时不狐假虎威一下,怎能把人救出来呢?现在这些触须状植物的反弹,也仍旧在预料之中。

    触须状的植物轰然拍击地面,巨大的震动让街旁的房舍摇摇晃晃,有数间直接倒塌。地面的龟裂紧随众人的脚步,似乎还有更多的东西要从裂缝中钻出来。众人没一个回头去看,能够跑多远就跑多远,沿着街道疾奔也罢,如跳蚤一样,从房舍顶上抄近路也罢,总之,这些怪异植物覆盖的面积虽然庞大,但它们依旧扎根在公园里,即便能够疯狂生长,也肯定是要一定时间的。

    直到身后的危机感削弱后,众人才重新停下脚步,有的站在房顶上,有的站在电线杆上,有的攀在招牌上,有的爬到了树上,尽可能站在位置高一些的地方。他们回头望去,只见公园大门包括周边的围墙处,全都被密密丛丛的植物覆盖了,公园前的街道完全变成了原始森林一般。

    三丁木公园是自然生态公园,本就树木植物丛生,但原本还能看到的建筑,此时已经被植物的遮掩得严严实实。从正面望去,几乎认不出那里还是一个公园。怪异植物和公园内自然生态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分界线,哪怕在雨幕中,也能从两边的颜色区分出来——越是靠近公园大门,植物的颜色就越是深沉,另外,被这些怪异植物覆盖的地方,光线却更加明亮,因为有许多树木正在燃烧,火光在大雨中也没有熄灭的迹象。

    “真危险啊。”黑衣人擦了擦额头,但隔着紧身衣也擦不出汗来,一想到自己之前就被困在那样的公园内部,就不由得背脊发凉。

    “那些东西还在移动呢。”哈姆吞了屯唾沫,居高临下看向那边的怪异植物时,反而可以清晰感受到那种起起伏伏的蠕动感,并非是在夜风中吹得高低起伏,而就像是一个巨大怪物的背脊凸起在大地上,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发生奇异的律动。

    其中,尤其以燃烧树木的移动最为明显。平时看起来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此时全身燃起大火,看起来就好似有头有手的怪物。树冠就是怪物的脑袋,横生的枝杈就是粗壮的手臂,让人不禁想象,说不定曾经埋在泥土里的根须也翻了上来,变成了它们的足部。

    马恩一点都不奇怪会有这样的感觉,这些植物本就是活着的,在结缘神的噩梦里,它们比起植物更像是动物。眼前的场景,无论是大地,还是天空,就如同将结缘神噩梦里的一部分搬进了这个午夜回响的三丁木公园。哪怕真是如此,也依旧在马恩的意料之中——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一些预兆,有过这般猜测,自己的所作所为,哪怕是迫不得已,也依旧是火上浇油。

    哈姆和雷特纵览公园大门的异变,也有相似的感觉。他们不久前才从结缘神的噩梦中脱离,这般景象简直就是唤起了最糟糕的回忆。尤其是“旋律”中不时浮现的,那如同祷告般的声音,更是让他们几欲作呕。两人聆听过许多“旋律”,却没多少“旋律”会有这么邪恶污秽的感觉,一听到,生理上就很不舒服。

    ——即便如此,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马恩这么想着,可纵观的事态发展,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故,以及彼此之间的连锁反应,简直就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马恩先生提起过一些相关的情报,他们也很觉得这位马恩先生值得信赖,可是,这一连串的巧合,却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闷雷滚滚,电蛇闪烁的阴霾天空,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而宏伟的眼睛,在俯瞰着这片大地正在发生的事情。仿佛有一根根丝线落下,将地上的人们变成了稀奇古怪的玩偶,共同演出一场荒唐的剧目。

    只是一瞬间的晃神,马恩就从这怪诞的想象中回过神来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巧合都不是巧合,但是,太过深究的话,反而会忽视自己的目标。他如今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追寻什么真相真理,更是为了在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的影响中,维系人们的安定生活。

    “走吧,我们上山!”马恩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已经没有其它路线了。

    “还有其他人在里边呢……”哈姆有点不忍心,“都是什么事呀,明明是邪教的阴谋,却变成了我们自己制造的灾难?”

    “那倒不一定。”乌克兰女人依旧冷言冷语,“说不定,这个公园里的陷阱就是如此,我们只是触发了质变罢了。但是,你也不想被困在那个公园里吧?哈姆。”

    “呃,也对,就算没这些怪异的植物,呆在公园里也是死路一条。”哈姆顿了顿,又问:“其他人可以从其它方向离开,对吧?公园又不是只有正门,虽然其它地方的围墙和门口也被封堵了,但我们既然可以离开,其他人也有能力离开吧。”他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却有点不确定。

    “都是唯恐不乱的祸害,死在公园里也好。”佐井久之却是十分平静,“来到文京区,参与这些事情,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文京区可不欢迎这些人。”

    “呀,真是令人心寒的话,就没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吗?”黑衣人轻佻地说到:“再怎么说,大家都是午夜回响行走者。”这番话听起来像是批判,但口吻却让人觉得是在幸灾乐祸。

    但是,正如佐井久之所言,文京区的祸事早有预兆,这段时间进入文京区的午夜回响者,基本上都是意图在混乱中捞一份好处,其中不乏罪行累累的恶人。就连众人所在的这支队伍里,也是成分复杂,各怀心思,有着类似的盘算。

    在马恩看来,佐井久之还算是“纯净”的了,因为,无论他有多少私人打算,却实打实地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从他的立场而言,在这个午夜回响里死掉的人,几乎没几个是值得可怜的。哪怕在这支队伍里,依旧存在“敌人”。

    “佐井,话太多了。”马恩见到佐井久之还想反驳,便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佐井久之什么都好,就是精神状态起伏太大,也不够谨慎。

    “……”佐井久之闭紧了嘴巴。在这支队伍里,能够让他坦然闭嘴的人可不多,这位马恩先生的手段暂且不说,但为人却是令人信服。以大陆和日岛的关系,加上大陆方面的态度,马恩先生的话也有无形的威慑力。

    “不愧是大陆人,说话挺管用呢。”二号这时插了一句,让人觉得有点阴阳怪气。但下一刻,就见到其他人的目光全都盯在自己身上,顿时哑然。

    “法克,白痴。”三号嘀咕着。

    “走了走了,再看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哈姆干笑几声,打破尴尬的气氛,“我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就当那些午夜回响行走者命不好吧。”

    “我担心的是,就算我们逃出来了,剩下的人也足以让邪教的计划稳步进行。”乌克兰女人突然说:“虽然我很期待仪式,但他们的小动作太多了,让我有些不安。马恩,真不需要国际方面正式介入吗?”

    “不需要!”在马恩回答之前,佐井久之就断然拒绝了,“我们能够处理好。”

    “好吧。”乌克兰女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是日岛代表,由你决定。我个人建议你不要逞强为好,这里可是你的国家。”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佐井久之平静而坚决地说:“就算邪教的计划稳步发展,我们的计划也依旧没有问题。对吗?马恩先生。”

    “姑且还算在计划当中。”马恩压下深红色的礼帽,说:“眼前的坏事,也不是不能变成好事。”

    邪教利用的竟然是结缘神的力量,虽然不清楚他们的原定计划是否就是这般,但总比借助另一些陌生的怪诞离奇之事物好一些。马恩没有进入结缘神的噩梦,也依旧可以凭借一种朦胧的直觉确认,结缘神并没有直接脱离《七转洞玄秘录》的封堵。

    如此一来,变数极大的午夜回响者大量死亡的话,就算被仪式转变成了结缘神的怪物,也不会给马恩增加更多的压力。反过来说,如果这些浑水摸鱼的午夜回响行走者一窝蜂闯入最终仪式,反而会更加麻烦。

    从一开始,马恩的计划中就有清理午夜回响行走者这一项,如今的情况,也算是变相达成了。

    ——不过,借助结缘神的力量成为了神子母体的安琪儿小姐,还是必须妥善处理。

    马恩心中有了定计,也不再多说,带着众人向山里行去。或许是因为邪教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在处理三丁木公园的后事上,或许是公园大门的异常破坏了他们的安排,众人先前猜测可能会出现的堵截没有再出现。队伍顺利来到通往神社的阶梯处,奇怪的是,原先还十分恶劣的天气,当众人来到此处时,却有点好转的迹象。

    雷声似乎小了点,乌云依旧阴沉,但狂暴的闪电却渐渐不出现了。

    “雨好似小了点?”佐井久之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淋着雨一路前行,他觉得身体有些发冷,真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将身体擦干。

    “是小了点。”雷特点点头,他摸了摸肿胀的脸颊,哈姆的拳头实在太狠了。之前事态紧急,也顾不上疼痛,现在安歇了一下,只觉得越来越痛。但没有办法,哈姆就是这么暴躁的人,他太了解这个知交好友的性格了。

    “上边真的没问题吗?”黑衣人再一次问道。

    “应该,也许,可能,大概。”哈姆的语气越来越不确定,他虚声笑了笑,“总比三丁木公园里更好吧。”

    “上边是神社吧?直接冲到上边,说不定可以遇到邪教的人。”乌克兰女人打量着这条蜿蜒的阶梯,越往上,就越是黑压压的,难以视物,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通往地狱一样。

    “真的没办法让你的朋友接济一下吗?只要等到午夜回响重合结束,我们就可以离开了。”黑衣人又对马恩说:“时间不会太长。”

    “那也要我能找到路才行。”马恩平静地说着,率先踏上了台阶,“打起精神来,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

    “什么嘛……一点说服力都没有。”黑衣人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