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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一章 仪式的思路

    既然做好回到市内的决定,众人也不再磨蹭下去,各自整理好自己的装备,又暗自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无论猜测有多少依据,听起来有多轻松,但每个人都清楚,面对这个尤为特别的午夜回响,真是前路未卜。市内的景象在任何一处高地都能看到,迷离的雾气,死气沉沉的街区,哪怕还有光亮,那些光亮也是氤氲的,就仿佛只为了衬托黑暗与恐怖而存在。在迷雾和光影中,不明正体的怪物如同海藻一样晃动。

    来到三丁木公园之后,众人面对的大都是其它午夜回响行走者,致命的是敌人的阴谋诡计,真正面对面的怪物,无非就是被马恩召唤出来的怪异植物和神社里的蟾蜍神明。可只要是在这些天里进出过午夜回响的人,都清楚在如今的午夜回响里,比上述事物更加致命,也更加具体的怪物不可计数。

    在过去的午夜回响中,虽然也会遭遇不测,可遇到那种程度的怪物也谈不上寻常。在午夜回响重合前后,这些东西就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一样,让人愈发感受到午夜回响在这一段时间的病态。

    在任何开始变得疯狂起来的环境中,都不要奢望身边的事物会朝好的方向发展,直到这种疯狂达到某个顶点——乌克兰女人用一副开玩笑般的口吻对众人如此说到,不过,这冷冰冰的内容无法让人笑得出来。

    马恩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思维,现在决定已下,暂且就不需要摸着他人的心思说话,他就更没开口的想法了。他的内心是平静的,但他希望自己的思维能够一如往日那样富有逻辑,为此,在身边的其他人进行准备的时候,他集中精神在脑海中用三种不同的方法演算了一个简单的定理公式。

    至于其它的准备倒是不需要花太多的东西。马恩只是理顺了头发,将深红色礼帽翘起的边缘压平,重新系好深红色的领带,整理领口和袖口,拍掉臀部和裤子的泥尘,擦亮鞋面……正所谓人要衣装,他虽然不讲究穿着,衣装款式千篇一律,但干净整洁依旧是纪律要求和良好习惯。

    之后,才轮到黑伞、吉他箱子和棺材。

    “之前没注意。马恩你这副打扮就像是流浪的卖艺人。”黑衣人在旁边吹了一声口哨。

    “有吗?卖艺人会拖着棺材?”雷特不太能理解黑衣人的形容。

    “你把棺材看作是行李箱就行了。”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做出镜框的架势,在马恩身上扫来扫去,“拖着行李,提着伞,背着吉他的流浪乐手,未来的音乐家马恩先生。”

    黑衣人的古怪语气让气氛活跃了不少,其他几人似乎也渐渐看出味道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就着马恩之前的弹奏调侃着,纷纷发出快活的笑声。马恩听得出来,这里边也有几分嘲讽,但大体不是恶意的。他不在意沦为队友取乐的对象。来路诡异绝伦,前路危机重重,气氛之压抑有增无减,他倒是希望众人在这一阵欢声笑语过后,在面对那些怪物时,依旧还能欢声笑语。

    所以,马恩只是矜持地微笑着,没有辩驳。

    队伍里活跃起来的气氛,似乎真的让众人的手脚麻利许多。回程的路似乎也比来时更好走了,下山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预想中的敌人似乎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了其它地方。直到三丁木公园的正门再次映入眼帘中,远远望去,那一带的道路、墙壁和房舍已经彻底被植物侵占,裸露出来的水泥、金属与塑料等等人造物,就如同历经多年的废墟残骸,有一股凄凉惨淡的色调。

    如果不是注意去看,几乎分辨不出原本公园门墙和街道的分割,只有植物郁郁葱葱,若是之前没有被这些植物攻击的经历,也只会感受到观感上的离奇罢了,可此时,茂盛又不知名的植物,实在令人心有余悸。而在公园内部,火光依旧没有熄灭,地面也依稀传来震动,如有庞然大物在行走。可里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众人在远处的街道上也是看不见的。

    几乎所有人为留下的痕迹都被这些森森丛丛的植物给掩盖了,没有人能够判断,除了自己等人之外,还有多少午夜回响行走者从里边逃了出来。即便真的有人逃了出来,相比也不是从这边的正门处。公园的入口有多处,外墙也没多高,这么大的公共场所,想必还有许多没能保养翻修的漏洞,只要有本事,从哪个方向都能离开——理论上是如此,可这些怪异植物,真的完全是马恩利用了结缘神的力量召唤出来的吗?关于这一点,哪怕口中如此声称的众人也无法做出定论。

    “听到了吗?‘旋律’和我们还在里边时完全不同了。”一号率先打破沉默说到。一二三号从不以对“旋律”的敏感为表现,这一路行来,高光时刻不多不少,说话行事很是稳健。但既然他们都感觉出“旋律”的变化,其他几个更加敏感的人自不在话下。

    “变得和神社那边一样了。”乌克兰女人也皱了皱眉头。在她听来,此时的三丁木公园如被一片巨大而嘈杂的“旋律”包围着,既无法穿透这个“旋律”听到别的东西,也无法感受在这片“旋律”包围中的其它信息。神社那边也是如此,在经历了蟾蜍雕像的异常后,整座山的“旋律”都被一种另类的“主旋律”覆盖了。

    只是,包围三丁木公园的“旋律”和覆盖神社的“主旋律”在特征上截然不同。公园这边的“旋律”就好似菜市场一样热闹,身为午夜回响行走者,要在这种吵闹嘈杂的“旋律”中释放出自己力量,就必须“大声叫嚷”才行。而这些,“旋律”的节奏支离破碎,自己释放出来的“旋律”只要稍微弱一点,就会被带跑。

    而覆盖神社的“主旋律”则给人一种恶心又古怪的恢弘感,虽然比公园这边更加协调,但也更有攻击性,这也是她依旧选择离开山里的主要原因。她觉得那种“主旋律”在驱赶自己,只要呆在山里,自己脑海中的“旋律”就一直磕磕绊绊。让她觉得自己好似被活埋一样,窒息烦闷,不时会生出恐惧来。

    正因为能够听出“旋律”的不同,感受到来自“旋律”的压迫,以及分辨出这两处“旋律”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独立性,所以她才没有否认所谓的“神明”之说。她完全不觉得,这两处场所释放出来的“旋律”,是某个或某几个人释放出来的——不,应该说,就算是成千上万的午夜回响行走者竭尽全力同时释放自己的“旋律”,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在这般压倒性的“旋律”面前,如果不是意志足够坚强,恐怕在聆听到的一刻,就会彻底沦陷其中吧。对此,乌克兰女人倒是对身边的队友感到满意,至少他们没有被这可怕的“旋律”完全压倒。

    不过,与之抗衡也是智者所不为。乌克兰女人深信,正面对抗这两处的“旋律”是自寻死路。不过,她也同样自信,如果自己和敌人都在这样的环境压迫下战斗,自己依旧有胜算——与特定的人对抗,与不自然的环境对抗,两者之间的难度天差地远。

    “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啊,如果我们当时没能出来,恐怕就没办法出来了吧?”佐井久之此时也是一脸凝沉,他想说点轻松的话,但一开口还是免不了后怕。他早就知道三丁木公园不一般,可亲身经历后,这种“不一般”仍旧让他紧张不已。从眼前的境况去推想去年的文京区事件,哪怕情报里的许多关键内容已经被掩盖,也依旧可以想象其中的危险,此时,他反倒觉得,文京区竟然能够在那次事件中完好地保存下来,没有引发更大的风波,简直是不可思议。

    佐井久之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但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如此完美地解决那次事件。一旦怪诞离奇的危险被引爆,文京区恐怕会发生大规模的暴乱,但他当时不在现场,后来听闻时也只是听说有一些打砸抢的紧张情况,事后治安恢复得十分顺利,当地警视厅也得到嘉奖,这是有目共睹的。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身为当事人的马恩,只觉得这个大陆来客可能比自己这些时日看到的还要深不可测。

    “邪教真的可以在这种环境下做事?”黑衣人有些怀疑,“那些人也是利用‘旋律’的力量来完成仪式吧?可我一点都不觉得,他们能够把自己的‘旋律’组织起来。”

    “我觉得正好相反。”雷特沉声说:“这里的‘旋律’太强烈了,所以,他们不需要对抗这里的‘旋律’,只需要顺着这里的‘旋律’去牵引就行了。我觉得,他们真的是要召唤结缘神或蟾蜍神。这么强烈的‘旋律’反而让他们很容易做到这一点,说句锦上添花也不为过。”

    “他们不可能同时召唤两个神明吧?”哈姆有些动容,“就算召唤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可能控制这种‘神明’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所以才需要神子母体。”吉他手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在音成大悟时期,他们也没想过直接召唤‘神明’本体,而是让‘神明’或与之相关的东西,降临到母体中,作为幼儿降生。还记得吗?在我们这边的习俗里,就有类似的描述,这是一种降神法。”

    “其实,在我们那边也存在类似的说法。”黑衣人和一二三号都若有所思,他们听说过仪式,此时肩负的任务也是围绕仪式进行,但是,对这所谓的“仪式”一直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此时听到其他人的分析,便渐渐有一种思路清晰的感觉浮现出来。

    “以胎儿作为媒介,让‘神明’或与之有关的东西降临人间,这种说法在全球的大多数民俗传说中都存在。”乌克兰女人不相信‘神明’这种东西,但身为负责处理这类怪诞离奇之事物的专家,她同样了解民俗学和神学,通读各地的古怪风俗习惯以及由其拓展出来的故事。

    “我也听说过,不过,一旦牵扯到这类间接降生的情况,主体依旧是‘以人为本’。”马恩的心态倒是很平静,“正是因为人们无法直接控制‘神明’的力量,也不想直面所谓的‘神明’,所以才要拐弯抹角地将情况纳入可控范围内。”

    “我记得这类故事的结局往往不是很好。是恐怖片,对吧?”哈姆不自然地说到:“恐怖片总会埋下伏笔,看似解决了剧情里的麻烦,却又引发了更大的麻烦,结局一点都不干脆利落……我说,一旦仪式出了差错,降临的就不仅仅是‘神子’或‘胎儿’了吧?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可是会干扰仪式的,你们有相关的准备吗?”

    “完全没有。”黑衣人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怕这怕那,就干脆什么都不做好了。其实,我们本来也只是等待仪式完成,看看会是什么情况。我就说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家伙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呢,在他们看来,如果只是用类似降神术的方法产下‘神子’或‘胎儿’,就算出了问题也还是有办法解决的吧。对不对?马恩。”

    “……”马恩完全没有因为这种猜测而动摇,无论是神子、胎儿还是真正的‘神明’,一旦出现都不会是好事。而且,事关“神明”,仅仅是结缘神过去的表现,就足以让他对邪教的仪式产生不信任感——这无关乎邪教对仪式的准备,也无关乎有多大的政府力量在邪教背后推动这件事,而在于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的反应和变化,往往超乎预想,人们本来就从未正确而深入地认识过它们。

    导致仪式不符合预期的,十有八九不是自己这些人的干涉,而是本就拿捏不准的连锁反应。马恩相信各国政府里能人辈出,但矛盾的地方就在于,既然各国一直以来都无法深入研究“旋律”,又怎么可能把握旋律仪式的细节和发展呢?在缺乏充分情报的情况下做出的推断,除非运气足够好,否则一定会有错误,一定会为错误买单——这是他在邮局里学到的东西,他觉得放在眼下也不会差之太远。

    马恩不理解,各国政府哪来的信心去玩弄这么危险的仪式。哪怕在传闻中,这是“大学”的研究产物,但马恩既不清楚那所“大学”究竟是什么来头,也不清楚他们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这样的实验放在日岛进行,日岛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反过来说,也难怪他们不在自己国内进行,而是拐着弯弄到日岛这样的岛国来,也许,在他们判断中,错误的最大代价就是封锁乃至于毁灭全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