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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知音爱美的过去

    面对马恩的诚恳谏言,知音爱美小姐心绪复杂,一时间也无心继续有关怪谈的事情。她在马恩安静下来之后,自己又想了很多。尽管平日里也有辗转反侧的时候,也曾不禁去思考自己和上原音次的关系,可她总有一种漂泊不定又孤独无助的恐惧感,让她紧抓住那位知音毫不放手。直到不久前,在经纪人小姐的操作下,自己又遇到了一个背景深厚的贵人,眼看自己的音乐事业有了转机。

    她来到文京区,经纪人小姐也一直在身边鼓励,照顾她的衣食住行。有些事情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也能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出来。在此期间,知音爱美又一次和上原音次见面,却被经纪人小姐撞破,两人大吵一顿,知音爱美心中一直隐隐有些纠结,也有些后悔。这些糟心事让她再次陷入那种漂泊的情绪中,又一次辗转反侧,不由得质疑起自己在这个大都市开始新事业和新生活的决定。

    正是这个时候,上原音次再次找上她,告诉了她有关另一则事关音成大悟这个地下传奇人物的怪谈。知音爱美的心情郁结,思来想去,就觉得自己必须去一趟,毕竟,自己的事业生涯的转折点是从得到了音成大悟的遗稿开始的,那就像是某种“好运”的象征。她曾经得到的遗稿,不禁为她带来了吸引人的音乐,还为她带来和那位马恩先生结识的筹码,最终用遗稿换取了机会。

    虽然遗稿已经交给马恩先生了,她也不觉得可惜。可如果去寻找怪谈的话,会不会从中找到一些线索,从而寻获更多的机会呢?至少,可以换换心情,说不定就能转运呢。

    这么想着的知音爱美小姐立刻就行动起来了。她一心投入到这件事上,也无心去理会其它事情。

    直到现在,再次偶遇那位真正带给她转机的马恩先生,他的那些话,就好似揭开了她心中的伤疤,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些令她感到纠结而恐惧的想法。

    但她依旧觉得,马恩先生说得有道理,问题不会因为自己不愿去面对就不存在,那些隐约对自己不太友好的想法,也不是凭空而来,总有一些线索和细节已经在暗示自己了,而自己也隐隐察觉到了。所以,即便马恩先生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她也没真觉得惊讶。

    知音爱美小姐确实很感激上原音次,可也许,双方的关系真的走得太近了,让自己看不清内在的东西。反而是经纪人小姐和马恩先生这样的局外人看得真切,对方也是为了自己好,才说了重话——况且,如果自己真的拥有音乐天赋,自己的成就是由自己的努力得到的,那么,上原音次最好的地方,就是在自己最失落的时候给予的陪伴吧,真正给予了自己切实帮助机会的人,依旧是经纪人小姐,是马恩先生。

    在排除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情感后,知音爱美发现自己反倒可以在心中数落起上原音次的不是来。她不禁想:原来自己真没自己以为的那么大度,有很多事情,也只是在勉强自己罢了。

    知音爱美小姐和马恩来到地铁商业街的奶茶店,看着身材魁梧的店员用女红般精细的手法,现场调制了口味独特的奶茶,又拿着各自的奶茶一同坐在店门附近的桌椅上。她开始讲述自己和上原音次结识的过往,起初她心中有一些内疚,但在马恩的鼓励目光下,竟然渐渐就平静了下来。

    知音爱美小姐觉得自己的心态有点可怕,就好似自己最讨厌的那些表里不一,背后闲话的女人。

    “我们是在说他人的坏话?”马恩只是一副讶然的语气说:“可我没听到你说坏话呀。如果连述说往事都让你于心不安,那么,你是不是该怀疑一下,这段往事里,究竟有什么是你不愿意提起的?之所以不愿意提起,是你自己犯了错,还是你发现对方犯了错?”

    经马恩这么一说,知音爱美小姐才猛然察觉,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犯了错,这种心态就好似揭发了好友犯下的错误,做过的坏事,才让她有了一种背叛故人的愧疚。

    “可是,如果对方做的事情,伤害到的其实是你自己呢?”马恩平静而真挚地凝视她的眼睛,就好似要把自己眼睛里的感情倾注到对方的眼睛和内心里,“你真是太善良了,知音爱美小姐。如果上原专务真的有问题,那我希望你记住,最先背叛你的人是他,而不是你。如果你被他蒙在鼓里,那便是伤害你自己。我真的很担心你呀,知音爱美小姐。”

    知音爱美的神情变得有些忧郁,她用吸管搅拌着奶茶,手指不断挤压着奶茶杯的杯口,塑料不断发出细微声音,她却无心去喝。

    马恩顿了顿,又说:“反过来想想,如果你理性地思考,依旧认为是自己误会了对方,那也没有关系。因为,你没有对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们只是在说话而已,并不存在任何行动,而言语是没有力量的,这些话也不会传入他的耳中,除非你自己告诉他。反之,你确认了对方真的是个好人,这不是很好吗?”

    “啊,说的也是。”知音爱美停下不安的手,点点头,轻轻吸了一口奶茶。她觉得这位马恩先生的打扮和行径有时很古怪,但他的言辞,真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这样的人完全就是她一直以来仅存想象中的“大人物”的样子,听着那平静而沉着的语气,她的内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了。

    “其实,我和音次的见面也是一次偶然,当时我还没有开始打鼓,而是想要向歌手的方向发展。说来也天真,我也没去什么专科院校学习,就是平日里唱唱卡拉ok罢了,还是自己独自一个人,不敢让人在一旁听。”

    就在卡拉ok厅里,知音爱美小姐和上原专务的故事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那是知音爱美小姐觉得人生孤僻而落魄,却又依旧心存梦想的时候。接下来的事情没什么出奇的,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上原专务当时对她说:“你应该去学打鼓,培养自己的节奏感,别看鼓手总是站在最后边,但鼓手才是真正能够决定节奏的人。”

    “我当时很内向,也不喜欢和学校里的人接触,更别提专门去学点什么了,只觉得自己凭借爱好也能努力一下。”知音爱美沉浸在那不堪回首的青葱岁月里,手指又一次咯吱咯吱地拨弄吸管,“而且,家里也没什么钱,打扮土气得很。我记得很清楚,音次他看到我,就好似看到了钻石,那时他的眼神充满了力量,也给予了我继续下去的力量。”

    “钻石吗?”马恩平静地说,“我和你的经纪人,一样觉得你是未经雕琢的宝石,所以才站在你面前,不是吗?这一点,我们和上原专务是一样的,只有一个先来后到的区别,但我也能理解你对上原专务的情感,毕竟先来后到也是人之常情,第一个总是难以忘却。”

    “嗯——”知音爱美小姐听马恩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我就去当了鼓手。不是去学校,而是他私底下教会我打鼓的。”知音爱美小姐说:“这些都是秘密,就连经纪人也不清楚。报道上说我是天才,什么都没学过,就能做得很好,宣传也是这么来的。但其实不是的,我也有在努力了。音次他对音乐的了解很专业,节奏感完全不弱于专业人士,只是他并不打算朝音乐方面走而已。他对我说,他也是有苦衷的,所以,他把他会的交给我,音乐的梦想也一同交给我了。”

    “听起来不错。”马恩笑着说,“不也挺好吗?”

    “是挺好的,可是我一开始就辜负了他,直到碰到了经纪人小姐。”知音爱美小姐又说起自己那坎坷的过往,完全没有他人传闻中的那么神秘,女经纪人让她“不要主动提起过去”,说这也是宣传的一环。不过,外界人们所知道的,关于“爱美酱”的信息,也有不少是真实的:例如家境贫寒,没有专业学习,高中毕业就出道,立刻成为乐队支柱什么的。

    “那是碰到了经纪人小姐之后才发生的,是经纪人小姐操作的。”知音爱美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就小声地扑哧笑了一下,“就连我的化妆打扮风格,也是由经纪人小姐包办的。她对化妆师说,要既清纯又前卫,我都哑口无言了,当时我觉得这么矛盾,是不可能办到的,但化妆师真的很有一手。”

    知音爱美小姐十分肯定地说:“经纪人小姐是我的音乐生涯中的贵人,当然,如果没有音次鼓励我,教我打鼓,我也……”

    “我倒不那么觉得。”马恩打断她的话,说:“得到了上原专务的鼓励和教导是没错,但我不觉得经纪人小姐是看中了你当时的音乐水准。你真的觉得,当时自己已经表现出自己的天份了?”

    知音爱美小姐没有回答,她直到今天也依旧无法确认。正如马恩所言,其实她知道自己当时的水平,也不明白经纪人小姐是看重了自己的哪一点。无论是音乐还是外貌,刚见面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是经纪人小姐在街头碰到我了,就硬拉着我进了乐队。”知音爱美小姐疑惑地笑着,“但是,我问她看中了我的哪一点。她就说,她是经纪人,她有一种天生的直觉,认为我能出头。”

    马恩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位女经纪人似乎和广田小姐曾经所在的乐队有些关系,而那支乐队在数年里,内部风云变幻,情势诡谲。现在看来,女经纪人锁定知音爱美小姐,也不完全正常——她自称的那种天生的直觉,真是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马恩怀疑,依旧是邪教,亦或者是上原专务本人,从中穿针引线,布局谋篇。从已知的情况来看,那位经纪人小姐倒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更像是被利用了。

    不过,知音爱美小姐还真是被利用得彻底啊,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知心人,也个个都有说不出来的秘密。知音爱美小姐本人倒是随波逐流。

    “女经纪人改变了我的形象,让我开始在乐队里练习。”知音爱美有些赧然,“其实乐队里的人都清楚,我一开始打的鼓并不好。虽然向音次学习过,但我觉得自己没多少天份。可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开始觉得我打得不错了,就让我上台了。”

    “所以,你还是很有天份的。”马恩笑着说,虽然他没听过她打鼓,只听过她唱歌。也许,她真是一个好鼓手吧,但作为歌手,他真的有点违心恭维。

    “我还是更喜欢唱歌。”知音爱美说:“所以,我也一直来练习,一直都很苦恼。”

    “你碰到了经纪人小姐后,在乐队的那段时间,有和上原专务碰过面吗?”马恩问到。

    “没有,音次他因为工作关系,去了国外。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文京区的总公司工作。他的工作也很辛苦,就没时间跑过来了,但我们偶而也会写信,是笔友。”知音爱美回答道:“他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力量,每次我想放弃的时候,都写信给他,然后,他的回信也总会让我坚持下去。”

    “他给你指点了吗?”马恩继续问道。

    “没有,他说,能交的已经交完了,剩下的只能由我自己去感悟。”知音爱美似乎很能理解这个说法:“毕竟,这是靠人的天份嘛。”

    “接下来,他就为你找到了音成大悟遗稿的线索?”马恩又说:“你找到了遗稿,便开始破茧而出?”

    “简单来说,是这样。”知音爱美小姐没有反驳,“他在信中告诉了我,关于音成大悟这个人的事情。他说,如果能够找到遗稿,说不定会给我带来灵感。我当时最需要的,就是一份灵感,把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贯通起来。”

    “听起来很正常。”马恩平静地说。

    知音爱美点点头,可不知怎的,她的心中反倒有些不安了,仿佛自己刚才说的某些地方有问题,而自己只是泛泛而谈,忽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