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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黑暗中的方舟

    奇异的仿佛无数空间堆砌起来的复合空间,扭曲人体形态的缸中之脑,近似于传说中的贤者之石的泥团状物,足以对濒临界限的旋律聆听者进行高精确测定的技术。这种种能为的体现都是佐井久之和键盘手难以揣测的力量,即便能够聆听到怪诞莫名的“旋律”,穿行于古怪而庞大的午夜回响,动不动就能够去想象一个媲美星球的古怪世界,乃至于将这想象推进到宇宙的黑暗与奥妙之中,可亲眼目睹到这位疯狂科学家的手段,依旧由衷感到震惊、骄傲与战栗。

    因为,这位疯狂科学家只是形态发生了变化,言行举止中无不体现出充沛且活泼的人性,完全可以称之为“人”。它能够拥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力量,也就意味着人类能够拥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和两人所认知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旋律、仪式还是午夜回响,围绕邪教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全都是诡秘、邪恶、奥妙中带着深沉的负面与绝望,仿佛在这个世界里,希望是渺茫的,人类的力量和智慧只会深深衬托出人类自身的无力。

    无论是佐井久之还是键盘手,每当聆听自身的“旋律”,感受到来自遥远彼方的“远方之音”,接触到神明那晦涩而又深沉的力量,哪怕自身在人类的智慧、科学和古典中汲取营养,也只是勉强存活罢了。如果“旋律”的力量是伟大,前途是光明的,键盘手也不会想要摆脱;如果“旋律”能够解决困境,让人不断成长下去,佐井久之也不会想要借助“神明”的力量。

    这些怪诞离奇之造物给接触者带来了一个未知的路途,可存活者却只能看到那未知之中充斥着巨大的黑暗与绝望,仿佛在未知的迷雾之后,随时都会出现一片断崖。自己一直走,一直寻找,只能发现前方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充斥着怪诞离奇的“世界”,就是一片深沉的漆黑的海水,每个人都是在狂涛中漂流的一叶小舟。无论是用古典去填充自己的心灵,还是决绝地置死地而后生,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观的本质。

    然而,大脑袋的出现,它所展现出来的“技术力”,让这个黑暗沉沦,怪诞离奇的“世界”好似玻璃一样,被砸出了一条条裂缝。从这裂缝中渗透进来的光,让两人的内心充斥着莫名的感动与希望。

    两人依旧相信,怪诞离奇的世界必然不是那么脆弱,伴随黑暗而来的绝望也必然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消弭。然而,在这片未知而深沉的大海上,哪怕人类依旧随波逐流,却依旧制造了一艘大船。而自己所乘坐的小舟,则停靠在了这艘大船上。

    既然能够在狂涛骇浪中,将小舟建设为大船,那必然也可以将大船建设为更大更坚固的航空母舰,乃至于一片漂浮的不断成长的岛屿——这就是成长,这就是希望,这就是可能性,而这个可能性,已经被眼前的疯狂科学家证明是存在的。

    而这位疯狂的科学家也仅仅是人类世界中的一员罢了。确实,当前的局势证明了它是一个天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追逐它的人类势力也并没有出动全力,便也意味着,它并不是唯一的。它的存在,它的技术,代表了人类的一个极高水准,却并不是唯一且最高的水准。

    佐井久之和键盘手如此坚信着。正是能够联系着去思考,能够理解眼前所见之事物的背后所隐藏的意义,两人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之前,是如此的紧张、恐惧和绝望,比自己以为的更甚,甚至于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有一种几乎无力去抵抗的沉重。

    如今,这份沉重正渐渐消失。即便被这位疯狂科学家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吃了一顿苦头,两人也完全没有一丝怨愤。佐井久之和键盘手都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毋宁说,他们宁愿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似乎因为理解了这些看起来疯狂、古怪又恶劣的事物行为背后所具备的深远意义,这位疯狂科学家的“疯狂”似乎也不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真厉害啊。”佐井久之感叹着,又问到:“这些泥团是用来做什么的?”既然是“材料”,就意味着它只是用来构建成品的,而那些汲取泥团的触手针管,也只是一种造型古怪的工具罢了。

    不管外表多么古怪可怕,可它的用途一旦足以理解,仿佛一切就合情合理了:这里的一切,依旧遵循着科学的定义,而不是什么真正稀奇古怪,不可能理解的东西。

    因为是可以理解的,是可以学习的,遵循着科学的规律,所以,再次观察身边的一切时,那些看起来很怪诞离奇的事物,也不再让人感到恐惧,只剩下一种“人所能企及的可能性”的瑰丽与炫目。这种瑰丽不是“奇迹”,而是一种理性;而围绕这位疯狂科学家所展开的阴谋诡计,乃至于延伸到邪教的仪式,也不再是充斥着诡异,而是充斥着人性。

    “用来填充和改造。”大脑袋没有太多的解释,却在它说话的时候,一片交错纠结的管道扭曲变形,敞开一个大洞,让佐井久之和键盘手看到了里边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锁链缠绕,吊在半空的棺材。那些毒蛇一般的触手针管正不断将泥团状物不断喷吐到棺材表面,尽管泥团和棺材接触的时候,一大半即刻化作灰粉,纷纷落下,但依旧有部份泥团改变了质地,彻底黏在棺材表面。

    这具棺材正是存储着上一次仪式的“神子母体”的棺材,如今已经有三分之一的部份黏合了泥团,而这部分也被塑造出“箱子”的造型,就好似要将原来的棺材置入一个更加巨大的棺材之中。

    尽管材料是古怪的,物品是怪诞的,工具也不附合审美,但一切工序都井井有条,充满了工业性的韵味。

    陡然间,佐井久之和键盘手都有一种顿悟的感觉,他们似乎明白了,为何那位马恩先生总表现得游刃有余,面对那些层出不穷的意外与古怪,依旧表现出满满的斗志——因为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将这一切当作是不可解,也并不只是在那绝望的感性中,如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疯狂地追寻理性,寄望于奇迹降临。

    也许同样是孤注一掷,但支撑这种“孤注一掷”的行动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于是其背后的意义也有了天壤之别。

    有一些人,例如那位马恩先生,以及眼前的疯狂科学家,他们的行动与计划或许是被动的,但双方的内心一直是主动的。也许被层层绝望包围着,但他们并没有将一切寄望于奇迹的发生。在所有人都在这片黑暗无边的大海上,一边恐惧一边随波逐流的时候,偶尔捞起一片残骸,为能够饮鸠止渴而高兴的时候,这些人却在试图用智慧去打造自己的方舟了。

    “我听到了,我听到‘旋律’了。”键盘手不由得喃喃自语。她依稀听到了,从未听到过的,美丽而又充满了希望的“旋律”,但那并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内心,而是一种更加宏大的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