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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二章 加速世界

    警视正想得很好,如今的仪式和马恩的婚礼存在某种紧密的联系,在场的每个人也都是来参加婚礼的主人或宾客。从婚礼的角度出发,所有干涉婚礼的不在场者,诸如那群邪教份子,以及往来文京区意图牟利却又没有进入婚礼主题的午夜回响行走者,统统都在各种预谋和意外的发展中被驱除或杀害,婚礼的深度参与者中也有数人被害,最终幸存下来的要不是半途撤退却依旧和这场婚礼藕断丝连的人,要不就是身份干净的牵连者。

    如果说在这支队伍的伤亡者中,有谁让此时的警视正有些疑惑,大约也就只是哈姆雷特两人而已。不过,警视正和哈姆雷特的交情甚浅,也不清楚他们在这次计划中是否存在一些内幕。

    他如今能够聆听“旋律”,获取许多信息,却不代表他能够知晓他人的一切。

    但在排除掉令人疑惑的部份后,剩下的人和事全都围绕着“马恩的婚礼”有某些行为关系上的共性。尽管在整个事件发展的过程中,有诸多看似巧合的地方,但是,既然涉及到了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本就存在人们在逻辑上难以理解,也受限于眼界而难以看穿的地方,所以从思考的角度来说,警视正更倾向于将这些巧合视为必然。

    警视正的思维十分灵活,他完全是在和怪物马恩的交战中,从马恩身上的问题窥视到了细节。他立刻抛却过去对“仪式”的固有认知,即这已经不是邪教仪式或其他什么人的仪式,完全基于实际情况,将马恩的计划视为主体——过去确实是以邪教仪式为主体和重心展开的事件,但在某个转折点上,马恩已经反客为主。

    马恩的计划,利用婚礼设置的陷阱,本来就是针对邪教的布置,以谋求势态转换,从全局角度来说,这个计划确实是成功的,只是其转折和引导转折的布置有些扑朔迷离。

    警视正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没有随同大部队一起行动,多是做一些警方的工作,为诸人提供行动上的便利和政治上的正确性,但他依旧相信,马恩在他人的视线之外还做了更多的工作。邪教、国际阴谋和日岛局势纠葛纷繁,要理清这其中的门道,进而梳理关系,找到突破口,乃至于谋取突破的工具,仅以众人所能见到的马恩所做的那些事情,是完全不够的。

    而马恩的计划一旦成功,局势的重心开始转移,邪教失势,我方得势,若是在正常情况下,理应会给众人带来更加直观的感觉,压力应该是渐渐被释放的。如今压力不减反增,在整个过程中愈演愈烈,甚至逼迫众人到了绝境的地步,完全是一种反常的动态。明明马恩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却没有享受到成功的好处,要对其进行解释,就只能是马恩的计划被套了。

    马恩的婚礼,马恩的计划,马恩的陷阱,三者重叠,能够套路马恩的也就只有马恩的计划本身,那么,在这个围绕马恩计划的关系者中,一定有某个关键存在,就如同密室侦探推理小说里藏在全部出场角色中的藏头露尾的凶手,导致了这一情况的发生。

    背刺了马恩的是自己人。

    警视正看到了,所有幸存者都具备婚礼相关的共性,所有的幸存者除了键盘手,都已经身在噩梦之中,但这些人的情况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他们的嫌疑。罪魁祸首是确定的,就是结缘神,但是,结缘神一直没有出现。那么,摆在人们眼前,推动势态滑坡的嫌疑犯是谁?肯定还有和婚礼联系紧密的不在场者。

    正如如上各种角度的思考、猜测和判断,马恩的婚约人广田雅美就是最大的嫌疑。她确实一直都不在现场,仿佛和这一仪式,和整个事件都没有关系,是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做了什么,自从婚礼陷入动乱后,她就无影无踪,除了和马恩本人有密切联系之外,似乎和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深入的交往。

    如此,时间、地点,关系,以及不明确的动机,全都无法从事实上确认她就是那个“凶手”。在没有确凿证据,只有猜疑链的情况下,所有法律途径对其都构不成威胁,她的行动和广田家族的子女身份,都注定了她必然是无辜的,且必然被保护。哪怕是日岛本国,也无法展开符合当前社会准则的行动,如果要进行私法,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国际压力。

    但是,如果关键人不是广田小姐,还能有谁呢?

    警视正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他现在已经知道的故事:哪怕广田小姐被找出来了,他也必须尽最大努力去保护她,并说服任何反对者去保护她。这不仅仅是他的身份和地位所决定的责任和正确性,也是维护自身利益和家庭家族的未来,所必须做出的抉择。

    所以,“找到广田小姐”并不是为了“审判广田小姐”,而仅仅是为了打开局面,让这位嫌疑人的影响无法继续在暗中释放。

    警视正确信,马恩和这位广田小姐不是一路人,所以,这场婚礼同样可以看作是,马恩对广田小姐的制约——既然两人达成婚约,并且是用神前仪式这般隆重的仪式,那必然意味着打破婚约关系将会带来巨大的麻烦,而两者的关系越紧密,彼此之间的影响就越强烈。

    警视正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认定,马恩和广田小姐的结合,是日岛乃至于国际社会,所有深度涉及了这些怪诞离奇之事物的人们所乐见其成的。不过,前提是,这场婚礼不能以马恩的彻底失败告终,而且,在这之后,马恩必须能从意识上继续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以及社会主体意识的正确性。

    毕竟,解铃还靠系铃人。

    眼前的马恩正常陷入一种非同寻常的状态,这个情况在警视正的逻辑上,是由广田小姐引发的,结缘神处于幕后,那么,广田家族一直在供奉的“结缘神”就疑点重重了,而广田家族的巨大影响力也值得重新思考。但是,如果没有经历这一幕,无法理清其中的逻辑,大多数人只会认为,广田家族供奉的“结缘神”和这个怪诞离奇的“结缘神”只是称呼相同,而并不是同一种东西。

    警视正的脑筋转得越来越快,那些丝线给他的压力越大,他就越是需要聆听“旋律”,以获得应对的直觉和灵感。而这些不断增强的直觉和灵感,又让他能够在更短的时间里进行更多的思考——哪怕他本身并不愿意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这一层面上,但是,这些灵感就如同鱼饵一般,源源不绝地让诸多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无法置之不理,即便主观上不去重视,这些念头也会在灵感的梳理下越来越清晰。

    尽管如此,警视正的行动没有因此受到负面影响,反而,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正在上升,活跃的大脑哪怕在无关战斗的事情上用去许多,依旧比原来的大脑有更多的余量去应对战斗——这是他的亲身体验,他正在变得更加敏锐,动作也更加利索。肢体的协调程度,本能反射的压制和放开,就如同加装了科幻小说中的智能神经系统,对扑袭而来的丝线拥有更加明确的预判。

    无论是思维能力,思维角度还是战斗应对,当警视正完成了更多次的险境逃生后,他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仿佛正朝着所谓“超人”的方向改变。这种短时间内,可以具体感知到的增强真是令人着迷。在神经紧绷,肾上腺素高涨的危急关头,每做出一次正确的决定,每想通一个问题,都带给他极大的快感。

    他不得不正视这种亲身体验的进化,确实从各种角度都让他觉得这是一种进化,他身而为人,却在超脱普通人类的极限。但他认为自己依旧是人类,所以,他更认为这是一种升华,而不是一种异变。他反而有些厌恶用“异变”来解释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了。

    他现在就需要这种升华,以便让自己在这个艰难的局面中存活,并取得胜利。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何午夜回响行走者都无法脱离午夜回响,在“旋律”之中越陷越深。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他依旧记得那些午夜回响行走者的警告:“旋律”并非良善之事物,它的弊端会在未来造成可怕的结果,所有深入“旋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然而,没有人能够停止深入“旋律”。

    警视正越来越感同身受,他的理性和感性,正在围绕自己的体验和认知产生巨大的割裂。他越是聆听,越是找到存活和反击的机会,越是受用于在这个过程中的升华,就越是无法摆脱“旋律”。

    “旋律”正在变成他的一切,至少在这场战斗中是如此。警视正不觉得它有蒙蔽自己的理性。而高速运转的,充满逻辑的思维,让他不认为自己正在失去人类该有的东西,因为眼下的所思所想所行,完全不影响人类社会意识形态和道德准则。它就像是一个越用越好用的工具,而警视正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正在上瘾。

    他知道自己会上瘾,当他的脑海中浮现“升华”这个描述时,当他能够理性地审视这种变化和需求时,他就明确了,这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循环。他既兴奋,又恐惧,而丝线的侵袭和自己的反击,却让他愈加享受这种兴奋和恐惧。

    警视正奔跑着,似乎完全没有经过权衡,就知道自己可以往哪里躲,可以往哪里开枪,应该用哪种子弹,就如同游戏达人记住了每一个游戏版图,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做。他的本能似乎比思考更准确,当他抓住了一个冥冥中的节奏,将一切交给这个节奏,就能够心想事成:他所求的,也不过是生存和反击罢了。

    所有的武器都应愿显现,所有不熟悉却直觉认为需要的武器,都不需要经过训练就能灵活应用。所有他能想象出来的武器,那些只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武器,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呼之欲出——而这下一秒一直都在延续。即便如此,哪怕只能用寻常的武器,他也觉得自己愈发游刃有余了。

    警视正感觉自己做着最熟悉的事情,无论是思考还是战斗,都没有违背他所习惯的领域。他眼中的怪诞马恩,是必须拯救的对象;他想要解决的问题,已经找到了核心;他面对的古怪的丝线,已经陷入一种能够看穿的模式化;他所有的行动都是身心一体,没有任何偏差。当他觉得需要,甚至在他觉得需要之前,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个从反应到行为的过程,就像是不存在半点间隔。

    警视正完全能够对比自己接受“旋律”之前,自身思维和行为状态的差异。他原本自豪于自己长年培养出来的能力,因为那是他对社会做出贡献,在社会中晋升的基础,他可以对大多数人说:我比你们都强。可是,如此体验到的这个差异,大到了足以令他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警视正喘息着,他有些疲倦。马恩的大茧一动不动,他已经从丝线的间隙中周转挺进了十多米。尽管直线距离只是前进了十多米,但他之前一直依靠拉开距离进行防守,所以,不断地靠近目标就足以让他感受到巨大的成功:他从这个仿佛眨眼间就会粉身碎骨的险境中,找到了反败为胜的契机。

    因此,哪怕感到疲倦,也不足以让他停下来。这不仅仅是生命的受迫,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这种疲倦而受到限制。他觉得在这个状态下,自己的增长是无限的,而敌人已经渐渐停滞了。他甚至能够用肉眼看到这些丝线的轨迹,并非过去他所隐约见到的那般直来直往,而是进行某种不可思议的扰动。

    那些丝线看似直接穿插或鞭打下来,可是,实际在这个过程中,它们像是在编织某种图案。每一条丝线都有自己的周转运动,它们打着一个又一个过去看不见的圈,甚至还画出了三角和矩形,它们的活动不遵循惯性,那些线不是一直延伸到笔直的。

    有这么一阵子,警视正觉得自己似乎停下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丝线在半空作画。也许是一毫秒,也许是更短的时间,但似乎时间被拖得漫长,或许已经停止了。他和这些丝线,是在这个停止的世界里唯二还活动着的事物。

    他看清了那些图案,可也因此感到晕眩作呕,他不是从心理上反感这些东西,而是他的生理在抗拒这些东西。而他本人在情绪上,一边喜悦兴奋着,一边惶惶不安着:他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绝佳的状态,然而,在这个绝佳的状态里,他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似乎都在隐喻着某种巨大的恐怖。

    警视正不知道这些图案在表达什么,这些丝线如此不合常理的运动,又将会引发什么。这些丝线的活动在不久前,还让他觉得是受限的,模式化的,而现在看这些限制和模式,仿佛都被赋予了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意义。

    ——它要出来了。

    警视正如此想到,可他也不知道这里的“它”究竟是指什么,反正就是有某种可怕的事物正在发生。这一刻,所有的兴奋和喜悦的情绪,那种升华的感觉,都像是被泼了一盆液氮,迅速冻结。

    “不,不!它要来了,它要出来了。”警视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尖叫:“我们要完蛋了!”

    他的直觉,那种身心合一的感觉,正在告诉他这一点。这种直觉早就比他的思考更为直接,清晰,强烈。“旋律”为他揭示了隐晦之处,就如同对他露出獠牙,而他此时才察觉到。这好像是错觉,但他不觉得这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