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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全军覆没

    明日花、中田美智和井上凉子三人出了咖啡厅,心神还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可自己等人不就是在梦里吗?古怪的文京区,古怪的咖啡厅和古怪的人们,乃至于还有疑似存在的怪物……

    “也就是说,我们得靠这些东西去打怪升级?”中田美智比划着金属杆,精灵古怪地说:“调查员就是职业,学校这一片就是新手村,我们得自己出野外打怪升级,开拓地图,接取任务,赚取经验值和奖励……所以,我们刚刚过了开场?”

    “应,应该是这样吧——”井上凉子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有什么问题,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若要形容,那就是吃了一块鼻涕味的巧克力饼干。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如果店长所言有八九分的真实,那我们签的合同肯定也有约束力。”明日花倒是兴奋大于茫然,她扭动金属杆,用蹩脚的姿势挥舞光剑,口中哼哼唧唧,“还记得才三的调查报告吗?里边就有受害者形容自己在梦里玩了一场游戏,大概就是像我们这样吧。”

    “那人似乎不记得什么了。”井上凉子皱着眉头说。

    “如果在这个梦里输了,就会失去记忆,宛如做了一场噩梦。但如果赢了,大概没什么人愿意说出来吧。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说不定还会在楼顶俯瞰街上的人们,一边冷笑一边嘲讽:愚蠢的人啊,真相被蒙蔽在梦中。”中田美智煞有介事地说:“没有人比我更懂那种人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肯定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不过,其实也挺特殊的,不是什么人都会做这个梦吧?也不清楚是通过什么机制筛选的。”井上凉子有点忧心,但又琢磨不出一个头绪来,仿佛自己站在一个多条道路交错的路口,四下望去,每条路都充满了陷阱。

    “嗨,你就别庸人自扰了。反正我们都是砧板上的鱼肉,而那位店长一看就知道是有来头的,我们再怎么想,也不可能破坏这里的计划。喂,该不会你们还想着当英雄,把这里的人都当成反派,然后心思深沉地要去推翻什么邪恶?”中田美智盯着两人,压低了声音问到。

    她这话说得明日花和井上凉子都不由得吭哧吭哧笑起来:“拜托,这里最幼稚的就是你了。”

    “哈?你这个古板的理科女也敢说我幼稚?”中田美智故作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这夸张的做作再次惹得两人窃窃失笑,肩膀都放松下来了。

    “我在想,既然咖啡厅是联络点,那这里的其它店是不是……”明日花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窥视其它营业店铺里的景象。然而,和在现实里不同,那些看似透密的玻璃墙和玻璃门虽然也映出轮廓,也可以看到这些轮廓在移动,却很难分辨究竟是什么,按照常理来想,应该都是客人吧?但这个梦是如此古怪,所以也无法确定。

    “你要进去看看吗?”中田美智问。

    “不,今天就算了。”明日花断然拒绝。她不觉得会有危险,也许里边还有其它答案,但令人头疼的事情已经一大堆,她一点都不想再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我觉得,还是按照流程来吧。先离开这里,看看外边有什么东西。”她这般说。

    “店长也说了,外边有危险。就算按照游戏来理解,其实在新手村里也可以接一些不危险的活儿,说不定海能买到更好的装备。”井上凉子这么分析道,“在外边被干掉的话,可是要变成噩梦的。”

    “但也就是做噩梦罢了,我也想出去看看。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很恐怖,什么都没发现。”中田美智说着说着,心中就滋生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情绪来。

    “嗯,我也是。”明日花说。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井上凉子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她觉得这里的事情就如一团乱麻,随份子反而挺让人安心。

    三人七嘴八舌说笑着,沿着人行道一路前进。这里的每一条路都是熟悉的,每一眼的风景也理应是熟悉的,只是在这个古怪的梦里染上了陌生又晦涩的色彩。阴影就如她们刚来时那般笼罩了一切,微茫黯淡的光越发深邃,就好似点缀在黑幕上的细碎斑点,偏生只有在这微弱的光照下,才稍微能让人松一口气。

    哪怕没有任何怪物出没,在街上行走时也会令人感到惊惶,哪怕脑子里有一堆理性的想法,也难以遏制这种无端由的惶恐。这恐惧并非一股脑涌出来,而是如咖啡里的拉花,一条线又一条线勾勒出来。

    三人足足走了半小时,都没有遇上什么特别的状况。一开始,三人还特别注意反应剂吊坠,回想着店长善信伢子的描述:气泡、沸腾、变色。但随着时间流逝,试剂没有任何反应,只让人感到精神疲倦,渐渐的就很少去关注了。

    “什么都没有,真是的,简直是在作弄人!”中田美智又尝试着推开一家店铺的门。一路走来,这些店铺都熄了灯,门也无法打开,就如同现实里那些结束营业后紧紧闭锁的店铺。看似理所当然,可问题是,在现实里,这些店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铺。

    还有那些从远处来看,明明还能看到些微灯光的地方,过去之后才发现,整整一条街都熄了灯。

    看似合理的东西,都在用实际上不附合常识的方式摆放在这里,除了用古怪去形容,很难找到更合适的词汇了。

    三人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可对照现实里的生活习惯,也不过是很短的一段距离。即便如此,三人依旧能够感受到身体和精神上的虚弱,明明觉得自己还有干劲,却无法将这股劲儿提出来。无论思考还是行动,都渐渐变得飘忽。

    “果然是梦吧。我有做过类似的梦,我在梦里一直在跑,似乎不会累,但也跑不快,也没感觉到终点。有时超过了其他人,有时被其他人超过,就很急,可无论怎么急,怎么想赶上去,明明觉得自己还有力气,却怎么都提不起速度。”井上凉子叹了口气,“我看过一些解析梦的理论,也觉得有道理,可就是无法在梦里改变。”

    “你好丧啊,凉子。”中田美智说。

    此时此刻,三人已经找了街边的一处长椅坐下,垂着头,看向身边的同伴,都觉得对方有些丧气的感觉。哪怕脸部没有被头发没有遮挡,也堆满了阴影,连五官的轮廓都看得不太分明了。要让明日花形容,那就是漫画里的黑线。

    “我觉得很不对劲,我们本来很有干劲的吧?”明日花有气无力地说,“美智,我看你平时很活跃的。”

    “啊,啊——那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就是一条被风干的咸鱼。”中田美智也无精打采地说。

    “我觉得我们被攻击了,我们要振作起来。”井上凉子打了个哈欠,“可我现在连动一下都不想。”

    “我们不会在这里睡着吧?睡一觉,醒来后就真的醒了。”明日花这般说着,将手中的光剑收起来,她现在只觉得一直开着光剑的自己就像个傻子,只有那些幼稚的男生才会乐此不疲。

    “睡了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我们之前那么兴奋,是不是做了蠢事?”中田美智这么问着,头垂得更低了,身体一歪,半倚在井上凉子的肩膀上。她没有真的睡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天上的浓密云层,想着还有多少秒,月亮才会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这本来是很无聊的想法,但现在又没有更好的想法——不是想不到,而是懒得去想。

    “振作起来,振作起来。”井上凉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试图鼓动自己,然而,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只觉得越来越无聊。在百无聊赖中,那种“要加把劲”的念头渐渐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然后,她没有再听到另外两人的声音。她转头看了看,明日花和中田美智都好似没了骨头一样,瘫软在椅子上。两人的惫懒模样就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她下意识摆弄着反应剂吊坠,也没想着要看,可视线一瞥,却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她没看清楚,心中努力驱散那种无作为的慵懒,再次看了一眼,只见到试剂不知何时已经浮现浓密的气泡,下一刻,水银般的试剂沸腾起来。一股热量钻进手掌的皮肤,令她脑子一清。她正要惊叫,就看到试剂中有一股绿色渐渐熏染开来。

    井上凉子的鸡皮疙瘩全出来了,可是,那种挥之不去的百无聊赖的感觉让她的惊呼也变得有气无力:“明日花,美智。试剂,试剂有反应了。”

    “什么试剂?”她听到身边的人回答,好像是明日花,又好像是中田美智,但她也没心思去分辨,再次重复:“试剂,店长给我们的试剂。”

    “哦——”回答传来,可井上凉子没感觉到动静,她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身边的两人一如之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可这一次,真的是泄了气,两人的身体整个儿干瘪下去。

    井上凉子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停下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懵懂了,还是恐慌了,一边觉得毛骨悚然,一边又觉得无所谓,而这种浑不在意的感觉更加剧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这剧烈、交错而矛盾的情感中,明日花和中田美智只剩下一张皮挂在长椅上。

    此时,井上凉子才有一个明确而真实的认知:自己的同伴完蛋了,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

    她很想动起来,然而,本来没有的想法突然成百上千地涌现,让她不知道该遵从哪一个想法,又有极度复杂的情绪随着强烈的惊惧涌上来,让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哪一种情绪主导着。身体好似四分五裂,手指想做一件事,臂膀想做另一件事,腰身又有别的想法,双脚同样没有一致的意见。

    她刚站起来就立刻跌倒,鼻涕、口水和眼泪都涌出来了,可偏偏她又不觉得自己在哭。她一张嘴,发出的不是尖叫,而是另一种古怪的声音,她无法描述,只知道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发出这样的声音,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只有恐惧以前所未有的强势压倒了其它的情绪,磨灭了其它的想法:她现在就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了。

    干瘪的似乎只剩下一张皮的明日花和中田美智漂浮起来,隐约中就好似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抓住了。井上凉子看到自己的腹腔也如泄了气一样干瘪下去,试剂的灼热感在刺痛她的肌肤,颜色已经全被染成了墨绿色。她仰起头,死命盯着干瘪的人皮,那隐隐约约的轮廓好似看得更清晰了——没错,就是一只手,六根指头,皮包骨般干瘦,却又巨大得根本不是人类的手,成年人的体格与之相比就好似人与大象的区别。

    它只用两根手指拈着明日花和中田美智的人皮,她们的人皮依旧是百无聊赖的表情,眼珠子说不出的明亮,突瞪着好似下一刻就要掉出眼眶。两人死命盯着井上凉子,就如井上凉子死命盯着两人。

    井上凉子的四肢也干瘪了,她没觉得痛,可她也只能躺在地上,在恐惧中看着明日花和中田美智的人皮越升越高。巨大而畸形的手连着巨大而畸形的臂膀,在幽深的夜幕中,在高耸的楼宇后,更加高大的轮廓就好似贴片一样,只因为它的颜色更加暗沉,才能与夜色区分开来。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自己也完蛋了。在最后一刻,她看到了白光。这强烈的,如同在夜空中飞驰,不知飞往何处的白光,是她最后的念头与情感。

    井上凉子猛然睁开眼睛,呼吸似乎在这一刻才接上。她就如同要将这一生的呼吸都做了,深深吐了出去。在挥之不去的恐惧中,她眼花耳鸣,肠胃翻滚,几乎要呕出酸水来,然而,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反而被呛到了。

    她剧烈地咳嗽,不一会,旁边的床铺传来动静,有人打开灯。

    “怎么了?凉子。”有人问,声音含糊,感觉也没清醒。

    脚步声响了一会,宿舍里的主灯打开了,房间被照得通透。又有人刷的一下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照进来,灯光就不再刺眼。井上凉子捂着嘴巴,咳嗽很快就停止了,呕吐的感觉也迅速消退,她惊疑未定地喘息着,想要回答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也不理解自己是怎么回事,脑袋空空的茫然驱散了恐惧,然后——

    “凉子做噩梦了?”有人问,她听出是自己的舍友,身体酥软下来,又躺回床上,手臂搁在脑门上,心情轻松了一些。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你昨晚喝酒了吧?”舍友发出笑声,让井上凉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今天要回去了吗?”“对,坐新干线,你呢?”“我也有约了,要去夏威夷。”“真好,我还得帮家里干活。”诸如此类的闲谈不断钻入井上凉子耳中,不真实感渐渐消失了。

    啊,是的,做了个噩梦。井上凉子如此想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噩梦,但是,她还记得自己的暑假打工就是这个命题,而且,这个记忆比之昨天更加深刻,也更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她现在只想尽快和明日花她们汇合,把自己做了噩梦这件事告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