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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和煦的光透过木窗照亮了昏暗的石屋,清风瑟起林间的蝉鸣,一个锦衣少年坐在木匠活计的桌子前埋头捣鼓一块红木。

    马蹄轻踏,桃花也走进瞅着看。像个小巧的戒尺,其上的一角刻了个萱字。陆昂放下刀片,看着手中的戒尺面色复杂:那日在魔修包围中脱身,又是大战又是掉海里,沈萱借给自己的戒尺就这般不见了。

    将新做的戒尺塞到怀中,陆昂心下叹息:若是沈萱回头向自己讨要,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桃花蹭着陆昂的脑袋,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抚平主人心中的愁意。

    一侧的火坑冒着白烟,缕缕谷香飘入鼻中。陆昂拆开木桌旁的一封信,字迹开始歪歪扭扭的,写到后边却愈发端正:

    陆昂、陆霜还有宋玉贺,我李大方最讨厌别离时的扭捏,索性便夜里起行了。

    我在兖州这四年,赵一刻曾千里来赴与我讨教枪道,他说欠我个人情。等你们碰到他后可以报我的名字,如此定会答应你们的请求。对了,陈大方是我的假名,我叫李寒光。

    陆昂握着信的手一紧,面色有些僵硬,心里仿佛掉了个疙瘩,咬着牙道:“久处山巅苦无味,一枪挑尽万妖潮。天下公认的枪神李寒光,长年镇守锦州边境,直至南槐之战后消失匿迹。”想到这里,陆昂不由担忧起来:能让李叔那般的高手都狼狈逃窜,当年的锦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将书信收好,陆昂端着两碗粥回到石屋里,瞧见陆霜和宋玉贺都醒了便吩咐道:“你两快去洗漱,再喝完这粥,不能再拖了,务必早日找到赵一刻。”

    不知为何,陆霜的脸蛋泛着羞红,被哥哥撞到后便踩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陆昂心生奇怪,便向宋玉贺问道:“你和霜儿说什么了?”

    宋玉贺坐在榻上穿鞋,回答道:“陆霜方才向我请教《黄帝内经》,我便与她细说了一段。”

    “皇帝内经?”陆昂心中冒过一万个问号,他盯着宋玉贺咬牙道:“以后霜儿再跟你问这个,你不许回答她。”

    宋玉贺点点头:“好的,陆哥。”答应归答应,宋玉贺眼中却满是困惑:《皇帝内经》是医书,有什么不能讲的吗?其实也怨不得宋玉贺困惑,龙虎山上可没有志怪小说,皇帝内经于他而言确实是本医书,而且是每一个弟子都要学的。

    半个时辰的功夫,三人总算整理好行囊。桃花北上挂着一个竹筐,里边放着的全是书籍。陆昂取了本《南华注释》看,宋禾不在没人叮嘱他读书,也就只能自己瞎琢磨了。他将书插在腰间,凡闲暇之余便会好生细看一番。

    朝阳的道,陆昂手不释卷的走在前边,陆霜和宋玉贺在后边嬉闹,桃花自顾自跟着大小主人。清风吹过脸畔带着湿气,少年抬首看着前方的路,眼眸里皆是春意。

    凉州武城,一座豪华的府邸前排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排队的人都是富极一方的商贾和声名远扬的士绅,而让这些人顶着日晒也要见上一面的人还能是谁?正是七皇子王撰。

    徐登从街头走到街尾,摇着扇子暗自吐糟:“圣人得道,不过是鸡犬升天。匪患不平,搞这般排场,其心为何啊?”

    王撰可非庸人,其尤爱读书,书画亦是一绝,更有三步成诗的佳名。昭天帝是雄主,他独爱这七子可不仅仅因为宣妃,更是因为他的才气尤讨人喜欢。

    酒楼处,一叠瓜果,两壶清酒。徐登透过窗口看着下方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嘴上含糊道:“欧阳成、张齐文,放出王撰要担任凉王的假消息,让这些商贾和士绅自相前来拜访,如此一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控凉州地主们的力量,又为王撰搏得了立足的根基。”

    徐登嗑着瓜子,冷哼道:“请命来平定凉州,

    酒过三巡,王越摆脱了尽欢的宾客,来到婚房。

    婚房

    岑萱躺在床上,红盖头早早落下,她才不想一直戴着呢,又闷又热的。岑萱手中的手中拨着花生,被丢在婚房一个人,她都饿一天了,还没个人可以说话,只能盯着桌案的烛台发呆。

    听到些动静,岑萱眼珠子一转,连忙坐起身子,把手中的瓜子往枕头下一塞,慌手慌脚地把红盖头带好。

    门开了,王越走了进来,他坐到了椅子上,取过桌案上的酒杯喝了起来。

    岑萱透过红盖头看到这一幕,心中焦急:哎呀,那是我喝过的酒杯。

    王越的酒到了嘴边,还未沾上,又放了下来。他整理了一番措辞,说道:“既然拜过堂,你便是我的妻子,家内之事便该与你商量。”

    红盖头下的岑萱眨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等着他的下一句。

    王越咳嗽了两声,正色道:“娘子,我想纳一个妾,”他顿了顿,解释道:“我保证,今生只纳一个妾,日后也一定于娘子相敬如宾。”

    岑萱脸色淡了几分,她反问道:“大婚之日,你与我谈论纳妾之事,于情是你不忠,于理是你不通,我为何要答应?”

    王越有些尴尬,思考着该如何解释。

    岑萱冷哼一声,说道:“你与我说只纳这一位妾,想必你深爱此人,由此,日后我定会糟了冷落,我住于深闺之中,终日孤身一人,恐会郁郁寡欢。再者,即便我应下这次,若是下次你再想纳妾,我若阻拦,你怕是搪塞我一个妒妇的污名,如此,我凭何答应你?”

    岑萱的声音提了几分,愠怒道:“王越,请你务必记得我们的身份。你是镇安侯之子,我是长平公主,我们的婚姻本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王越听着,心生厌烦,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他径直走到岑萱身前,也不掀盖头,搂住她的腰,笑道:“既然已有夫妻之名,那更该有夫妻之实。娘子说的对,咱们的婚姻可一定要和睦。”

    岑萱伸手拦住王越的手,赶忙道:“哎,那个,夫君,咱们可以好好聊聊的,你先说,那位妾叫什么。”

    王越嘴角抹过一丝笑意,他退回桌案旁,举起酒杯小嘬了一口,说道:“她也姓岑,单名一个娟。与你不同的是,她是个普通女子。”

    岑萱楞住了,这王越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或者说,喜欢岑娟?

    岑萱捂着嘴,笑出了声:“哎,夫君,人家可曾同意嫁给你,你该不会是单相思吧?”

    王越脸薄,支吾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点头答应即可。”

    岑萱憋着笑,假装冰冷道:“我可以答应,但那个姑娘不可以为妾。”

    王越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皱着眉头:“为奴为婢?我不会答应的。”

    岑萱站起身,朝王越走去,在他一旁坐下,说道:“我可以让你娶她,但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王越的心中松了口气,问道:“是什么?”

    岑萱拖长了语气,悠悠道:“你要——对她负责。”

    王越困惑了几秒,迟疑道:“就这样?那我定会办到。”

    岑萱点点头,把脑袋朝王越身上靠了靠,温柔道:“夫君,为我掀盖头吧。”

    ……

    门外,江小西靠在棵大树上,本来还和大哥哥约定好今晚去肆海楼吃大餐的,可他在半路上改变了主意。她喝着从许佑那偷的小酒,心中纳罕:抢了雪津城小哥哥的酒,就不能去祸害人家的姐姐。

    ……

    房内,王越拿起桌上的木棍,挑起红盖头的一角,红脂、秀肌,脸颊还泛着红晕;笑眼盈盈,更及一汪春水,眉角如刀,烙下秋凉夏爽;额前的垂珠,两颊的刘海,红袖添香尚不及,火烛摇曳,嘴角的笑意,更让人目不转睛。

    王越看得出神,只呆呆地不说话。

    岑萱将头贴到王越的耳畔,笑道:“夫君,你可还要——纳我为妾否?”

    王越回过神来,他尚有点迟钝:“那晚的姑娘是你?可你为何——”

    岑萱用手堵住王越的嘴巴,膝盖顶着他的小腹,靠在他的身上,“拿刀架在姑娘家的脖颈上,还口口声声说喜欢人家?夫君这脸皮,莫不是赛过长城了。”

    王越的脸色有点黑,他使劲挣脱开,独自一个人坐到床边,就像一个生气的孩子,“你走开,让我缓缓。”

    王越的手按在床沿上,脸色好了不少,心里其实甚是高兴。

    岑萱倚靠在桌案旁,挑拨着手中的红枣,一脸笑意看着他。好一会,她才笑着走上去,拉过王越的手,好生劝道:“我错了还不行嘛,夫君,咱们赶紧歇息,莫让门外的人等的着急了。”

    王越脸色一变,感知到门外的是自己父亲,才稍稍松了口气,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岑萱扯过王越胸前的衣襟,将他按倒在床上,笑着道:“夫君,听话些,莫学女儿家的别捏。”

    王越一脸绝望,淡漠道:“先把灯灭了,行不行?”

    岑萱收回手,捂着嘴巴偷乐,“好好好,都依夫君的。”

    烛火飘摇,红袖抚灯……

    王费偷摸在门角,见灯熄了,才意犹未尽的离开。这孩子母亲走得早,他是又当爹又当妈的,如今总算功德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