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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占卜

    “放肆!”李煊将欲上前搜身的兵丁抬手拦下,面露愠色,“我豫国公府的人,岂是你们能随意碰的?!”

    “请大人见谅,小的也只是尊奉王命……”

    “王命?”李煊冷笑,“王命里头难道有说偷窃之事是我国公府所为?万万不可放我等出宫?”

    “这……”兵丁一时无言以对,豫国公的大名是人尽皆知的,想来这种钟鸣鼎食的高门世族,也犯不着偷盗宫中之物。

    正想放他们出宫,岂料一旁传来突兀的女声:“听闻大胤执法严明,看来也不过如此。寥寥几句,便可轻易逃脱罪责,倒还不及我山戎蛮荒之地呢。”

    带着面巾的女子从暗处款款而出,目光从李炯李煊脸上掠过,凝聚在弥若身上,湛蓝色的眸子里,仿若含着霜雪,冰冷刺骨。

    李煊不悦地蹙眉:“公主初来,莫要信口……”

    “之前离去的众位宾客大人,都已顺从王命接受了搜查,独独三位拒受,这是否可以算是谋逆之罪?”素祁眨眨眼,“正如大人所言,妾身初来大胤,话语上若有冒犯,还望海涵一二。”

    竟被莫名扣上“谋逆”的罪名,李煊怒极反笑:“公主舌灿莲花,对我大胤礼法如此熟悉,李煊拜服!”

    “大人过誉了。”素祁垂眸轻笑,“若是大人担心李夫人搜查不便,妾身可以代劳。”

    说着,素祁转眼就朝弥若走去,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她下身的裙摆:“李夫人,妾身得罪了。”

    弥若克制着想将眼前的女人踹飞的冲动,正焦急寻思着如何解释她裙下藏着只毛绒绒的白狐狸时,一旁安分许久的李炯突然冲了过来,毫无怜香惜玉地将素祁狠狠推开,如护雏的母鸡一般挡在弥若身前,指着摔趴在地上的素祁:“坏人坏人,不许你欺负我媳妇!”

    素祁被摔得灰头土脸,既是愕然又是愠恼地瞪着突然冒出来的李炯,朝被眼前一幕惊呆的兵丁喝道:“你们、你们还愣着干嘛,这岂不是不打自招!摆明了东西在她身上,还不速速将她拿下!”

    “是是是。”兵丁们回过神来,持着兵刃就准备冲上前。

    弥若赶忙将犹是懵懂未察的李炯拉至身后,手已朝腰间的软剑伸去,以为一场混战终是不可避免。

    “都给我住手!”冷沉的声音像一道利箭,划破一触即发的对峙气氛,令众人的动作皆是一滞。

    幽幽的宫灯下,照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那些兵丁们见着,都来不及哆嗦,立即垂首行礼:“将军!”

    弥苏锐如冰棱的目光,在李煊李炯以及弥若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才幽幽地落在仍倒在地上的素祁脸上。

    “失窃的宝物已找到,王上命臣下护送公主回住处歇息,公主请。”弥苏说罢,微微偏头,声音不高,却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听见:“妹妹怎的还不出宫?这般无规矩,视宫禁为何物!”

    话虽是对着弥若说的,但犀利的眼风扫过宫门处的兵丁,让他们止不住地一阵胆寒。

    “是是是,属下、属下这就放行,这就放行……”

    弥若看着侧身而站的哥哥,又瞟了眼仍坐在地上的素祁,若非亲眼所见他二人在梧桐树林的幽会,她定会为兄长的出手相助感激涕零。

    只可惜,现在的这一幕,在她眼中,仅是一出欲擒故纵的双簧罢了。

    弥若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翩然而去。

    因此时不是见礼的场合,李煊朝弥苏简单一拱手,又拉过不明所以的李炯朝他一揖,便急急地跟上弥若,穿过宫门身形渐远。

    弥苏看着消失在宫门外的人影,声音依旧平的毫无波澜:“你想在这里坐到天亮?”

    素祁看着站在原地,没有半分上前搀扶自己意思的弥苏,推开讨好着试图搀扶自己的兵丁,自己撑着地砖站了起来。

    她赌气似的剜了弥苏一眼,也未管身上的灰尘,摔袖便走。

    弥苏幽幽的声音不缓不急地追了上来:“夜深路远,公主当心迷路。”

    “有劳将军提醒,不过妾身也要提醒将军一句,”素祁的步子一停,回眸看向弥苏,眉弯如月,声音却寒如腊月融雪。

    “‘情’字,是王者的致命刀。”

    弥苏静静地与她对视良久,才道出一句:“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素祁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言语,冷笑出声:“季隼是我的亲哥哥,但我照样将他的头颅作为礼物送给了你。”

    “别将你与她相提。”弥苏吐字,看向素祁的眼中尽是不屑与嫌恶,“恶心。”

    素祁眼下的怆然只是一闪而过,声音依旧自信傲然:“可你还是需要我这个恶心的女人。”

    她朝弥苏的面容伸出手,即便是在无星无月的夜色中,依旧能看清他那如神祗般华丽的五官。

    “她的确无法与我相提并论,因为我能为你做的,是她永远都及不上的。”她的指尖刚刚触到弥苏的脸侧,就被他紧紧攥住手腕。

    弥苏盯着素祁的眼眸,沉声一字一顿道:“她并不会妨碍到咱们的大业,所以,别碰她!”

    素祁挣开他的手,颇为不耐:“放心,我对你的宝贝妹妹没有兴趣。只是在她的身边,有些我感兴趣的东西罢了。”

    说完,她从袖中掏出一只发簪。

    幽幽的夜色下,只见这发簪通体黝黑,温润如玉,簪头隐约可见栩栩如生的龙纹雕饰。

    她抬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夜幕,湛蓝的眼下泛起嗜血的笑意,不寒而栗。

    “明天,便是极阴之夜,用龙血祭奠巫神,再好不过了。”

    从宫门处出来,李煊便见弥若面色不佳,以为她是劳累,倒是颇为善解人意:“弟妹,你与三弟上车吧,我骑马回去便可。”

    此语正中弥若心思,本应再推辞礼让一番,但她眼下实在无心再多言废话,朝李煊点点头:“如此,有劳二兄了。”

    待马车平稳行驶起来,弥若看了看身侧已半睡着的李炯,又掩了掩两侧的车帘,才掀开宽大的襦裙,从腿上解下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待弥若将缠在上面的布条松开,那被捆成扁平长条状的白色绒毛毯子陡然如充了气一般,九条尾巴舒展开,身子也瞬时立体了起来。

    狐狸急急地喘着气:“你再多绑半刻,我定要因憋气而死!不过,死在自家娘子裙下,说出去,倒也风流。”

    刚刚逃过一劫的相唯,还不忘调侃玩笑,本以为弥若又会横眼斜瞪他,但她却如未听到一般,眉头依旧紧蹙着。

    “怎么了?”相唯倒是很少见着弥若如此忧心忡忡的模样,“我这原身虽比不上人形的玉树临风,但好歹也是天上地下仅此一只的九尾狐狸。你用不着将遇人不淑后悔莫及的沉痛心情,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弥若全然不理睬相唯的调笑,兀自垂着头,低语喃喃道:“有些怪。”

    那个贴满诡异符咒的屋子,宫中莫名的失窃盘查,意图不明的山戎女人,再加上弥苏突然现身的解围……

    若这一切皆不是巧合,皆是有意为之,那目的显然是针对她或者相唯的。可眼下,除却相唯被打回原形,他与她,似乎并无大碍。

    难道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们?

    弥若思及此处,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相唯见弥若不理睬自己,顿觉百无聊赖,半趴在一旁已睡熟的李炯身上,从他胸前的衣襟内扒拉出一把干枯的草茎,在爪子间不停地把玩。

    终于,弥若的视线被吸引过来,有些惊讶地问:“狐狸也是爱吃草的吗?”

    “咳咳咳!”相唯第一次感受到自家娘子的无知,抬起爪子举着枯草在弥若眼前晃了晃,颇为痛心疾首,“这是用来占卜的蓍草!蓍草!”

    弥若讷讷地“哦”了一声,凑近端详了一阵:“蓍草,不也是草么?”

    相唯如同自己被侮辱了一般,严肃地纠正道:“这、这可不是一般的草,它千年才仅仅生三百茎,是晓过去通未来的神物!”

    弥若看了看那几根干瘪的草茎,怎么也看不出它有这般的神通,但为了不扫相唯的面子,仍是装作相信地“哦”了一声。

    看着弥若一脸的质疑,相唯顿感自己的话语权威受到了挑战,为了证明即便自己变回了原身,依旧与过去无二,他清了清嗓子,抓起蓍草。

    “既然娘子不信,那为夫索性就用蓍草占一卦,给你长长眼。昨日给娘子算过了,这次干脆就算敖沧吧,看看他今夜有没有吃撑肚皮。”

    口上虽是这么轻松地说着,但相唯此时的心里还真没底。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以狐狸的原身,来用蓍草占卜。

    相唯低头看了看攥住蓍草的爪子,手与爪的区别应该不是很大吧。

    他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弥若,重重地呼了口气,端着一副不让自家娘子小瞧的表情,闭着眼松开了爪。

    “如何如何?”

    相唯睁开一只眼,草草地掠了眼手下的蓍草形状,却不由得大惊,“血光之灾?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