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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影子

    “你要杀我?”弥苏眉头微蹙,却并未被烽聿身上蓦然散发出的杀气惊摄住,面无表情地吐字,“若是要杀我,怎的不早动手?”

    烽聿却是摇摇头:“我不杀你,只是要你的命,暂借一用。”

    弥苏尚未理解他口中的“暂借一用”是何意,就见面前的玄衣一晃,铺天盖地而来的黑暗就笼罩住了他的整个视线。

    黑暗中,看不清辨不明的绳索将他的手脚周身都紧紧缚住,像是有一张没有出处的罗网,且越勒越紧,钝钝的痛感从皮肤表层,一点点地渗入血肉骨髓,最后就仿佛一只粗粝的手伸入了身体,攥着他的心肝,欲将其硬拽撕扯出来。

    弥苏在撕心裂肺的痛意中渐渐迷失了意识,最后传入耳中的,是颇似萧衍的一声惊呼:“你是何人?你做什么……”

    因对萧衍的罪罚诏令还未下达,故而便暂时将他囚禁在自己的寝殿中。但此时,萧衍却面无人色地趴倒在殿门前的地砖上,腿上仍插着弥苏的那只袖箭,伤口处的血渍已凝固,衬着偌大无声的冷寂殿内,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立在他身侧不远处的烽聿,却根本无暇多看他一眼,将从他身上取出的一团如水又如雾的异形物体,与之前从弥苏身上吸取出的相似物体相合,任那两团暗色并彼此间不断相撞变形的物体,从掌中飘升至半空,又渐渐被吸附到一旁的墙面上,如有生命的墨水一般,在墙上游走变换,逐渐显出一个人身的形状,就仿若某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

    “鬼君?”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那个墙上的影子抻了抻手脚,透着浓浓倦意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意外的笑意,“能发现我这踪迹的,放眼这六界也就唯有你了。”

    “天帝,过誉了。”

    烽聿朝那个影子略略拱手,寥寥几字与对方熟络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对方低笑一声:“眼下的我不过是个影子,鬼君还这么客套,真真是见外了。怎么说,咱们也是同气连枝的姻亲家人……”

    烽聿徐徐开口打断:“天帝忘了,如今这个‘姻’字,只剩下右边的‘因’。”

    天帝的声音一顿,但不过片刻又舒然笑起:“鬼君长情,是六界皆知的佳话。我也并非不愿成人之美的君子,只是这凡尘众生的命数自有天定,万万没有擅改的道理。”

    “不敢劳天帝改动命格,乱了天规纲常。”烽聿缓缓道,“我今日在此情状下面见天帝,只是希望能将拙荆的仙骨交还,仅此而已。”

    墙上的影子仿佛陷入沉思,静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再开口时言及的,却并未接上烽聿的上一句。

    “我这次将影子转入人世,自认为做得周密无比,不仅瞒过了幽冥的生死簿,连司命星君都毫不知情。我很好奇,鬼君究竟是如何看出的?”

    话语说得很随意,好像真是因为好奇疑惑才问出口的,但在烽聿的耳中,却听出了明显的试探之意。

    烽聿朝墙上的影子幽幽一笑:“天帝行事确实周密,不仅将影子一分为二,还弄了一出兄弟相残的戏码,的确很难让人起疑。但可惜,你漏了一点。”

    “那个长着芷鸢模样的巫方女祭司,实则是你在九重天时身边的贴身侍女吧。”

    果然,影子有些惊讶地一愣:“你认出她了?不可能,她在九重天时根本没有脸。就是因为无人知道她的相貌,我才带她一同入世的。”

    “不错,她是没有脸。正因如此她曾央求芷鸢按照她想象中的模样,为她画一幅肖像。”烽聿笑得有些自得,“说来也是巧,芷鸢作画时我正在一旁,恰恰就这么记下了。”

    “原来那副画像是她画的,怪不得……”影子自语了半句,又笑了出来,“竟碰上与鬼君同时入世,这也是我的失策。这人界万千繁华,我自然不能一家独吞,鬼君你看……”

    “人界的这杯羹,你我平分也是甚好。”烽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但是,拙荆的仙骨,我也不会不要。”

    影子的手支在右颐上,轻声笑道:“一半的人间香火供养,就换一缕香魂,鬼君果然是罕见的痴情子。”

    影子的笑声渐渐低下去:“可是,你就这么确定,三百年多年过去,她的仙骨还在?”

    “我不仅确定仙骨完好,而且眼下定然就在你处。”

    “何以见得?”

    “三百年前的情状与眼下何其相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烽聿的手拍在一旁的墙柱上,不轻不重,却在柱子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萧衍将弥若赐婚李府,与当初天帝将芷鸢许配给幽冥,这如出一辙的形势与意图,难道只是巧合?烽聿看着那个默然的影子冷笑,他可不信什么巧合。

    就在天帝的影子无声之时,烽聿的掌中生起一簇黑色跃然的火焰:“当然,我无法逼迫天帝做什么,但是你的影子,我却是能控制一二的。”

    说着,他掌中跳跃的火焰越来越高,零碎的火星已能触到影子的边角。

    “我给你。”方才还轻松随意的语调,瞬时沉了下来,每个字眼中都透着俾睨众生的倨傲,“这人界一半的香火供养,我也给你,但鬼君必须为我做一件事。”

    待烽聿明了天帝想做之事时,面色微变:“扶兮虽言行乖张无礼,但毕竟是妖界之主,这般行事极为不妥。”

    天帝冷蔑道:“要怪便怪他自不量力,莲华妙境本就是我天族神物,如何能落到一妖祟邪怪手中?一介小小的妖邪也敢与我天族争逐主位,可笑!”

    “何况,这莲华妙境本就是你允诺予我的宝物,三百年前事出有因我不与你计较,三百年后既然我交还了你君后的仙骨,这份宝物作为礼物,也是应当的。”

    影子冷沉的声音又慢慢活泛起来,半是好言劝诱半是挑拨离间道:“而且我还听说,妖王扶兮可收了个好徒儿,此番一道除去,对于鬼君而言,也不失为一石二鸟的益处。”

    烽聿一哂:“天帝的耳目果然广布。”

    “承让,那鬼君你的意思……”天帝的声音猛地一收,紧接着烽聿的袖风轻甩,屋顶上豁然露出个大孔隙,两个人影应声摔趴在他面前。

    烽聿看着面前的两人,不由得皱眉:“你们?”

    天帝的声音似笑非笑,颇有种看好戏的味道:“哦,原来是鬼君的客人,失礼失礼。”

    滟姬从地上支起身子,却并不急着起来,而是紧紧拽着烽聿的衣摆:“君上,你与他们、他们是一伙的?灭李氏满门的事情,你事先都知道?还有阿难他……”

    烽聿看着滟姬眼中闪着的泪光,微愣了片刻,但很快移开了视线,没有否认:“不错,灭门是本君的主意。”

    滟姬浑身一僵,双目圆睁:“为、为什么?”

    “本君在李府生活了二十多年,难免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与其授人以柄,不如抹得一干二净。”

    “他们、他们都是你的家人……”

    “家?”烽聿抬起滟姬的下颚,与她泪光滟滟的眼眸对视,面无表情地冷冷吐字,“本君是幽冥鬼君,不是李煊。”

    “够了!”敖沧将伤心欲绝的滟姬从烽聿手中拉扯过来,“既然不在乎她,就别再伤她的心。”

    说着,敖沧就搀起神情恍惚的滟姬:“我们走。”

    “想去通风报信?”烽聿袖摆一挥,敖沧和滟姬就如两片落叶,被轻而易举地卷入烽聿宽大的衣袖之中。

    墙上的影子冷眼旁观着烽聿的举动:“鬼君此举,可是答应了?”

    烽聿垂眼抚了抚袖摆,淡淡笑道:“我还有退路吗?”

    “甚好,”影子抚掌而笑,“为表诚意,这仙骨你先拿去。”

    说着,一只紫檀锦盒从墙上影子的手中现出,缓缓递交至烽聿面前。

    烽聿的手抚上锦盒,探了探里头虚实,确定真是他所需之物后,眼底才现出几分真切的笑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烽聿一面将锦盒妥善地收入怀中,一面朝地面轻舞左袖,眨眼间地上便现出了弥苏的身体。

    烽聿瞟了眼已僵冷得毫无生气的萧衍:“他是将死的命数,形如无用的敝履,不如弃之,将影子暂居在弥苏的这具肉身中。”

    墙上的影子从善如流:“那么,我就在此静候佳音。”

    鬼君朝天帝拱了拱手,转身便化作一阵旋风而去。

    待风声渐消,影子才不急不缓地从墙面上飘下,如一股墨汁般从弥苏的心口钻入。

    弥苏的眼蓦然睁开,捂着胸口茫然了一瞬,但瞬时又变得清明无比,眼底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傲然之色:“青昊。”

    青昊凭空现出,看着撑手从地上站起的弥苏:“您醒了,这可比计划的要提早了许多。”

    “是被鬼君逼得,”弥苏的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都能识破,你就没有看出来?”

    青昊不慌不忙地回应:“昨日的那场天火,的确是我所为,但我确实不知这二人皆是您设在人间的棋子。”

    弥苏眯眼细细打量着青昊面上镇静如常的表情,倏尔朗声笑了起来,“是我未对你道明,自然不是你的过错。”

    “既然被鬼君搅乱了计划步骤,那么干脆将一切都提前。你现在就去魔界告诉武阖,莲华妙境眼下就在扶兮手里。”

    青昊蹙眉:“您方才不是已经将扶兮交由烽聿处置了?”

    “你还真信他会为我谋事?看来你在武阖那个莽夫身边待久了,脑子也跟着一块钝了。”弥苏颇为不满地冷瞥了青昊一眼,“鬼君是惊鸟的弓,武阖才是沾血的刀。”

    青昊眼中的异样神色一闪而过,却也被弥苏看在眼中,他上前拍了拍青昊的肩膀:“前些日子,我还曾听说了一则无稽之谈,说你跟扶兮身边的一只妖狐走得颇近,可是真的?”

    青昊正色回答:“您也说了是无稽之谈,并无此事。”

    弥苏舒然地笑笑:“没有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