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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白眼儿狼

    周六中午,在距离举办婚礼的酒店五六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家银行,郑新把车停在银行门前,步行去了酒店。

    因为今天一个“好日子”,也不知道这个理论依据是什么,人们扎堆儿结婚,参加婚礼的人多,车多,车子开过来也没处停了。

    这家酒店,是一家专门举办婚丧庆典宴席的酒店,平时没有客人用餐,他们也不接待散客。

    远远地就看见了酒店大门口竖起了四五个大型的拱形广告气球,每个气球下面都摆放着两条又粗又长的鞭炮,每个气球下边还站了很多人,一个拱形气球标志着一家婚礼,每个拱形气球上都有新郎和新娘的名字。

    也不知是哪家出的力,把酒店门口至几里路远的马葫芦盖都用红纸盖好了,也不知盖上马葫芦盖和爱情、过日子有什么关系,你盖我也盖,大家都在盖,成全了买纸的,苦了扫街的。

    路边还有一辆长臂吊车,也不知道这四、五家举办婚礼的,是哪一家租来的,把长长的鞭炮挂在空中。

    在过去燃放鞭炮的寓意是驱赶鬼神,结婚燃放那么长的鞭炮驱的是什么鬼,赶的是什么神呢?

    可能是婚礼燃放鞭炮,新娘将来就不会遇到色鬼了,新郎将来就不会遇到狐狸精了。事实证明,有很多新娘新郎在举办婚礼前,就已经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郑新走到酒店门口,看见有四五个颜色相同、品牌相同的豪华车队几乎同时到达。每个车队都有十多辆车,有一个车队只能看见头看不见尾,一色的路虎,甚是壮观,求得了路人的夸奖和自我的满足。

    郑新知道,马上要燃放鞭炮,一场大火力的战斗既要开始了,就在他快步进入酒店时,有一声能让大地发颤的礼炮声放响了,紧接着身后的战斗就打响了。这方圆一两、公里内将会硝烟弥漫,震耳欲聋,估计天上的侦查卫星能观测到这场战斗带来的各种污染。

    郑新走进前厅询问服务员,玫瑰厅在哪里,服务员告诉他,上三楼左转,最里边的右手一侧。郑新看到等待电梯的人很多,在等三四趟电梯也排不上,就步行上了三楼,左拐,最里边果然就是玫瑰厅了。

    大厅里摆着四五十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着人,有的还很挤,有的只有几个人。老科长夫妇正在笑脸相迎地,忙着迎接着每位客人。

    门口放着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人写礼账,一个人收钱,郑新走过去先把一千元礼钱写上,然后站在那里,四处看有没有熟人,选择坐哪个桌。

    这时老科长看见了他,急忙过来握手问好,邀请郑新到包间去,那里都是副处级以上级别的领导。

    郑新说:“咱们原来单位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都坐在那边紧挨着的两张桌子那儿呢。”

    “我去他们那里,和老哥们坐在一起,难得能见到那些老同事了。”

    老科长说:“领导那边的包间你不去了?”

    “不去了,和他们坐在一起没意思。”

    说话间,老科长带着他来到一个桌子边,这儿坐着的是接近二十年到十五年前的同事们。

    大家看见郑新来了,都纷纷站起来,郑新看见了一张张熟悉的老面孔,和他们一一握手问好,郑新离开单位后和大多数人都是再也没有见过面。

    早有同事拉过来一个小圆凳放在两张椅子中间,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给郑新坐,自己做小圆凳,郑新在大家谦让中坐下来。

    这些人大部分是郑新在区政府综合管理科后来改为综合管理局工作期间的同事。

    郑新从区委办副主任到区团委任书记,再到区政府综合管理局任局长,当时的综合管理局,权力很大,顾名思义综合管理就是什么都管,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在全区范围内什么城管、城建、环保、环卫、土地等全管全说算。

    他那么年青能干上这个位置的正科级局长,是因为他一直深得区委书记的喜爱,前文交代过他当过书记的秘书。当时的郑新可以说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每天找他办事,找他签字的,找他喝酒的,找他送礼的,让应接不暇也让他牛气冲天。

    在全区一般的领导不敢惹他,有区委书记做后盾,他怕谁呀。

    身边的领导、同事、哥们都夸他、赞他,他一天从早到晚前呼后拥的围着一帮人,都在忽悠他,就是没有一个大喝一声:你冷静点,少喝酒多想事。也可以说他几乎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就在他被人们吹捧忽悠着,得意忘形的时候,区委书记和区长闹矛盾,仗打到市政府,书记、区长双双被调走。

    新来的书记开始调整干部,就把老科长调到综合管理局任局长,而对于郑新的安排是,既没有说免职,也不安排工作,也不说明原因,就是一件事都没有。

    那时的郑新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人世间的真善丑美,什么叫做人世间的冷漠和热情。

    原来书记在时,人们一直认为他是年轻有为、前程似锦、实权在握的年青正科级干部;新书记来了,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废弃的干部,前程无望,混吃等死的人物。

    原来身边总是前呼后拥,谁见了他都热情、主动招呼,现在被人视为空气了。

    老科长见状就找区委书记,想给郑新一个位置。

    区委书记说:“我知道郑新这小子年轻有为,有能力有文笔,但是等我调走后别人在安排他吧,我不收拾他就已经是很照顾他了。”

    郑新从老书记那里知道,现在书记和老书记是死敌,现在的书记对他是爱屋及乌了。

    郑新知道只要这个书记在,他就没有出头之日,真是前程渺茫啊。

    天无绝人之路,市委、市政府在全市范围内通过考试公开招聘选拔干部,尽管要求的条件苛刻,郑新的一切条件都符合,尤其是他不但是正科级干部,所报科室专业还对口。

    郑新是从小到大就是通过各种考试走到今天的,所以他最不怕的就是考试了,他最喜欢也是考试了,没有考试哪有他一个农村孩子的今天呢。

    又是由于考试,他逃离了区委书记的魔掌,他被市环保局录取了。

    他高高兴兴地到区人事科开关系取档案。

    区委书记的魔掌又伸过来了,书记有令凡是专业人员一律不准调出,郑新当然在列。

    郑新一问才知道,全区就他一个人要调出,并且是书记昨天在电话中告诉人事科的。

    郑新由于年轻气盛,也没有想想区委书记的势力范围和告状的后果,直接跑到市纪检委告状,遇到一位副书记,郑新好像看到自己亲人一样,把这位书记来之后遇到的不公平全部倒了出来。

    他现在想想都后怕,如果这个副书记和区委书记是哥们是朋友;或者想利用他这件事和区委书记交结;或者利用他这件事还区委书记一个什么人情等等想象不到的原因,把他再还交给区委书记,或者干脆和书记联手弄出一个什么罪名来,他现在的境况也是不可想象的。

    什么人什么命,郑新遇见的这位副书记,和老区委书记关系不错,他给在市政府老干部局当局长的老区委书记打了一个电话,老书记说:“郑新这个年轻不错,是我的秘书,办公室副主任,他和我吃锅烙了,他找你了,你就帮帮他,就等于帮我了。”

    这位副书记就给区委书记打过去电话,开始寒暄了几句,然后说市纪委也参与了这次公开招聘选拔干部工作,书记、市长都很重视,被录取的人员也已经公示结束了,希望区里支持这项工作,市环保局的一些工作还等着郑新去干呢。一半人情,一半工作,区委书记同意了郑新的调出。

    郑新听说书记同意了,说完感谢的话后,一分钟都没有停就赶回区里开出人事关系。

    今天坐在这张桌、参加婚礼的人都是是原来综合管理科的,从哪以后有十多年的没有和大家见面,如今的郑新已经是任五六年的副处级副局长了。

    大家见到他都十分热情。一位退休的老同事说:“当年你不好的时候,我就对有些年轻人说,你们都年轻,别看郑新现在不行了,有些人瞧不起他,你们将来谁也不如他。”

    郑新笑了,“呵呵,老大哥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你原来那么火热,各方面都是那么好。突然没权了,也没人搭理你了,你由一个人的办公室到了我们**个人一个办公室,办公室里那么乱,有人抽烟,有人喝茶,有人整事儿,大家都在聊天。而你不是练字就是看书,从不和他们说一些没用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市里考试选拔人才,那么多人都想走,结果就你一个人走了。”

    “呵呵,老大哥,看书、练字就像有人喜欢打麻将一样都是个人爱好。其实人在那里都一样,都是一生。”

    郑新环视了一桌子人,问:“齐忠呢,来了吗?他应该来呀,当年他跟老科长跟的紧,和老科长的关系多好哇!”

    有人说,没看见;也有人露出了讽刺的笑容;有一个同事说,你当局长了还很关心他,你们的关系原来也很好的,你们不是也经常在一起么。

    郑新又笑了,“我当局长也要关心朋友哇,我们的关系在当年我当科长时最好,在老科长来了之后最不好,呵呵。”大家也都笑了。

    郑新为什么单独问他呢,这人原来是他的一个形影不离的哥们,他给郑新上过课,一堂认识人结交朋友的课,郑新终生不会忘记他。

    郑新担任综合管理局局长时间不长,区公安分局的一位领导找他,想通过区长把齐忠从公安分局调到区综合管理局。

    齐忠是一个工人,在政府机关始终是工人干部混在一起用的,就是现在,机关的各个部门都有工人当做干部用,干部干着工人的活的现象。

    齐忠来到科里,郑新安排他一个干部岗。齐忠从此不离郑新左右,“大哥、领导”也不离口。

    忽然有一天他不上班了,一连两个多月都没有来,郑新找不到他,也没有办法。

    恰好机关人事科、劳动科清理机关闲散人员,郑新没有把他报上去,考虑到自己的部下,相处的不错,不能把他送到绝路上去。报上去的话,他可能就会被开出了。一年多过去了,区人事科在这期间也掌握了齐忠无影无踪的情况了。

    忽然有一天齐忠闯进郑新的办室,一下子跪在桌子边,痛哭流涕,“大哥,你帮帮我吧!”

    郑新要他坐在椅子上好好说话,他便把自己因为争女朋友在歌厅和别人打仗,一啤酒瓶子把那个人打伤,被另一个区的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现在出来了,父母替他交了罚金,再也无力管他了。家里很穷,工作再没有了,他也就走投无路了。

    郑新批评他几句,三十多岁的人了,还管不住自己,出去闯祸,给父母带来大麻烦;按照规定他一年不上班肯定要被开除公职的;他被法院判刑也要调离机关的等等一番话。

    齐忠哀求郑新,什么大哥帮我一把,我终生难忘,什么永生相报……。郑新也没有冒然答应他。

    第二天早晨郑新来到单位,齐忠和他的父母早在单位楼下等着他呢,他的父母低三下四的苦苦哀求,齐忠的又是一番对天指地的发誓,终生做大哥身边的小兄弟。郑新的心软了,“我这里没有问题,人事科那里你们去办办吧,你是区政府机关的人,归人事科管。”

    他的父母又流下了泪水,他妈妈说:“郑局长,他爸爸是一个老工人,我是一个家属,这个区政府大院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人事科的事我们去肯定不行。您帮人帮到底,救人就救个活吧。我们老两口求你了,齐忠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郑哥,我这一辈真是活的窝囊,呜呜。”

    郑新看不得有人哭,更看不得老人为儿女哭,就说:“你们也别哭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和齐忠到人事科去试试吧。”

    在去人事科的路上,郑新告诉齐忠,到哪里你不要说你判刑的事,你就说这一年没怎么好好上班,有时来,有时不来,也不到郑局长办公室去。

    你求他们也没有用,他们不会给你面子的,其余的话由我来说,事由我来处理。

    好在那个时候各部门的信息不畅通,齐忠的事,机关不查也不知道。郑新带着齐忠到人事科长的办公室,齐忠按着郑新的嘱咐讲了几句。

    人事科长严肃地说:“你一年不上班是事实,你干什么去啦我们也可以调查。郑局长来了,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找单位调出吧,我们不给你任何处理就可以了。你出去吧,我和郑科长还有事要说。”

    齐忠出去后,人事科长说:“齐忠一年没上班,不管什么原因,连个招呼都不打,证明他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这当老大哥的说实话,你帮这样的人没什么意思,帮人有几个帮出好来的,当然了,你的面子我一定给,他的事我就当做不知道就行了,怎么处理你回去自己定吧。”

    郑新心虚地说:“我主要是看他父母的面子。他的父母见到我痛哭流涕,还在楼下等着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呀。我感谢大哥给我这么大的支持。”

    “呵呵,兄弟,他的父母现在伤心了,痛苦了,后悔了,当年教育儿子的时候为什么不教育他懂点规矩呢?现在求你帮忙,把将来的后悔、伤心又交给你了。”

    郑新也没有在意比他大十多岁的老大哥的话,又聊了一些无关齐忠的话,郑新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看见齐忠家三口人猥琐地等着门口,就冷冷地对齐忠说:“为了你,我低三下四的求人事科长,我的脸都不要了,你以后琢磨着办吧。你们回去吧。”

    齐忠的父母开始没有听懂郑新的话,吓的扶着墙发抖,连声说:“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当齐忠向父母解释后,他的父母转悲为喜,向他鞠躬,连声说谢谢。

    从此齐忠又正式上班了,郑新身边又多了一个小兄弟。

    正直春节前夕,各单位都发放福利,准备过年。郑新给单位每个职工买了一千多元的东西,齐忠说:“我现在也没有钱,把这份礼品送给大哥吧。”

    郑新说:“我也分一份东西,要你的干什么?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再到我车的后备箱里拿两箱大虾两箱野生刀鱼,让你爸爸去人事科长家表示一下,不然人家会说我们太不懂事了。”

    应该说郑新对待齐忠真是无可挑剔的好,也应该说齐忠是郑新身边的一个亲密无间的小兄弟,他对大哥尊重的五体投地,在单位、在社会谁要说他大哥郑新一个不字,他知道了,都是不允许的。

    郑新对兄弟照顾有加,在单位能开上车是一件最美的差事,在当时别说轿车走入家庭,就是在政府机关用车都很紧张。

    齐忠不但开车还参与城建监察外业执法,只要大哥有时间他就陪着,陪吃陪喝陪玩,大哥只要有一点事他就不管白天黑夜跑到前边。

    他要结婚了,家里需要重新简单装修一下,郑新就给他要装修材料;又找到服装厂,给他和媳妇每人免费做一套西装;他和单位的一个少妇搞破鞋,女方的丈夫找到单位,齐忠害怕了,来求大哥,郑新是连骗带哄又吓唬,把事情给压下去了……。

    老科长来了,郑新没事了,郑新还把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几个企业交给他,让他给予“照顾”,其实这就是变相的交给他钱。

    老科长看到郑新的情况,就给了一些事情让他去管理,又给他调了一个一个人的办公室。

    郑新谢过老科长,没有要权力,去了一个人的办公室,这里安静,他方便思考问题,练字、看书。

    郑新的办公室来的人很少,齐忠只来过一次,还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房间是干什么的,由于好奇才推开门的,看见郑新在里边说了一句,“老郑在这儿呀。”

    郑新生气地说:“我不是你的大哥吗?怎么变成老郑了?你这个白眼狼,滚!”

    最后郑新在齐忠的眼里由永生相报的大哥变成了视而不见的空气了。

    大家同在一个单位,难免有相遇的时候。

    有一次,也是参加一位同事的孩子的婚礼,婚礼结束了郑新走出几点大门,恰好遇到齐忠开车停在酒店门口,郑新无意坐他的车,向路边走去。

    坐在副驾驶上的老科长看见了郑新,放下车窗玻璃,喊他:“郑局长,坐车走。”

    齐忠补充了一句:“别让他坐了,小王一会儿还坐呢。”

    郑新就站在车窗边,听的一清二楚,“谢谢老科长。”郑新摇摇头转身就走了,他真不想和这种忘恩负义之人再多说一句话。

    不久郑新也调走了,郑新的小妹妹结婚了,她从农村来到东湖也没有什么朋友,只能依靠郑新给她办喜事了。

    原来单位有人情来往的同事也都来参加郑新小妹妹的婚礼,齐忠听说了,他就让别人带来二百元礼钱。

    郑新在礼单上看到了齐忠的名字,让那个人给他带回去,“你和齐忠说,郑新现在大小也是一个副处级干部了,那么多的人情都搭进去了,不差这二百元钱了。”

    齐忠是郑新所认识的最典型的白眼狼、忘恩负义的小人。

    热闹的婚礼结束了,郑新和老同事握手告别。

    又步行到银行门口,开车走了。

    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郑新看见了路边有一家挂着娇点美容美发美体第十连锁店的醒目招牌和店标立刻想起了连锁店的老总周海燕,那天晚上相识之后,他们通过两次电话,感觉和那天晚上一样彼此印象非常好,但是始终没有机会见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