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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祸福难测

    十月二十五日,袁枚生代表藏东地委,正式要求王永生出任地区和贡川县整顿茶厂工作领导小组组长。袁枚生的口气坚决而且不容置疑,王永生只好答应了下来。

    下午,袁枚生、张生荣和阿旺桑吉一起找王永新谈话。袁枚生、张生荣没有再说什么,阿旺桑吉承认了自己在茶厂整顿问题上认识过于保守,服从地委、县委关于茶厂整顿的决定。但王永新看得出来,他大概受到了袁枚生的批评,改变态度也是十分的勉强。

    可王永新万万没有想到,徐珍良、许剑苹都要加入工作组。徐珍良加入工作组,自然会对王永新有所帮助,但许剑苹的加入却可能引起他人生中极其严重的后果!整顿茶厂工作失败,至多在他的官场履历中记录下败笔。许剑苹的加入则可能引发王永新家庭生活的狂澜!一个普通人,只要他不是时代伟人,从来都会把自己的家庭生活看得比事业更加重要。人们常说,家庭是人生温馨的港湾。青壮年时代,人们会竭尽全力出去打拼,不论事业成功失败,只要家庭港湾尚存,就随时可以停靠,随时可以重新出发。而一旦港湾丢失,也许人生道路就会迷失方向,甚至一切都要从头再来。所以,王永新觉得千斤重担突然压身,甚至于还有些惶恐不安,有些后悔不迭!

    那天晚上,陈光建忽然给王永新打来了一个电话:“永新同志啊,听说地区和县里让你出任贡川茶厂整顿领小组的组长?这可是不行!它与以前藏东地委同四川省委组织部协商的方案不一致。你一定要明白,贡川茶厂是他们的一个老大难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经济风险和政治责任都很大!”

    王永新喃喃地说:“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他们。”

    陈光建着急地说:“你怎么会这样没有一点儿政治头脑呢?简直是不成熟的表现!我要告诉你,这是他们推诿责任的一种做法。我问你,如果整顿茶厂,地区和县里必须拿出一大笔钱来,让工人们下岗。他们拿得出来么?他们告诉了你没有,准备给茶厂多少钱?什么时候给?啊,还都没有,这里面的问题可就大了。我估计,你进去了以后,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激化厂里的矛盾,造成地区和县里的社会不稳定。永新呀,这些话本来不应当由我来讲的,因为我也是藏东地委的副书记。可你毕竟是我的老部下,而且是一个很有希望和前程的青年干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掉进人家的陷阱中去而不闻不问。再说这么重大的原则性问题,你为什么不向我和老雷同志请示就擅自作主呢?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王永新无言以答。半天,他才问:“老领导,我该怎么办呢?”

    陈光建已经生气地关上了手机。

    不一会儿,雷啸天忽然打来了电话:“小王啊,藏东地委给我来过了电话,我也向省委领导作了汇报。你服从地委和县委决定,出任贡川茶厂整顿领导小组组长是对的,不要担心和害怕。省委领导还告诉我,咱们四川支援西藏建设,关键就是要扶持藏区的经济社会事业向前发展。什么重要就抓什么。我在想,整顿贡川茶厂不但是贡川县经济社会发展的大事,也是咱们四川援藏工作的突破口。茶厂起死回生了就可以带动贡川县整个经济社会向上向前发展,也为藏东地区和贡川县排了忧,解了难。你勇敢地挑起了这副重担,这样子很好!工作中肯定有困难,有曲折,甚至于还会有委屈,有痛苦,但你不要害怕,省委和组织部会做你的坚强后盾!”

    雷啸天的说话让王永新放下了“擅自表态”的担心,他有些激动地说:“老雷同志,我一定尽到自己的最大努力!”

    雷啸天说:“这就好。新千年伊始,全国人民正在进行现代化建设的新长征。你们新世纪青年一代,就是要创新思路,开拓进取。此外,藏东地委也有一个初步打算,贡川茶厂以前的债务由地区和县里共同承担,不让招商引资进来的企业吃亏。他们准备向自治区申请一个项目,争取资金。我们也准备向省政府提出申请,给予贡川茶厂一笔经济援助。当然,这些打算刚刚在开始设想,要变成现实,还有一个过程。我给你吹这个风,只是为了坚定你的信心。我很担心你经不住压力,出尔反尔,那就给四川和省委组织部丢人丢大了!怎么样?如果没有其他重大问题,你就准备放开手脚大干吧!”

    王永新心情激荡不已,忽然有了大干一场的决心。可是他又担心不好向陈光建交待,忙问:“老雷同志,我还需要再向老陈同志请示汇报一下吗?”

    雷啸天气愤地说:“他已经给我报告了。听他说,他还给你泼了一大通冷水?我刚才已经批评了他,既然支持人家西藏,那就工作上不分彼此。还有,他大讲特讲什么经济风险、政治责任。简直是稀里糊涂!干事情哪能没有风险,怎么能逃避责任?他这是在改革开放,是在向前发展吗?哼,不干事就没有风险,就没有责任?我看也不见得!一事当前,不是想方设法地克服困难,完成任务,而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他这样的领导干部多了,国家的现代化建设还有什么希望?他的思想也该整顿整顿了!”

    那天晚上,王永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没想到刚才自己的一句问话,竟然引出雷啸天对陈光建那样严厉的指责。陈光建毕竟还是出于好心,自己这么做,实际上害了他。因此,他不禁有些暗自后悔。

    这时候,吴瑛打来了电话,关心地问:“永新,工作忙不?”

    王永新迟疑不决地说:“还,还好。”

    吴瑛疑惑地问:“你说话吞吞吐吐的,莫非遇到什么难题了?”

    王永新只好将地委和县委对自己的工作分工说了。

    吴瑛是个普通中学教师,根本不能理解官场中职务分工带来的风险和压力,她认为这不过是增加了一项工作任务而已。于是安慰他说:“你不要着急。学校有时也给我们临时增加任务的。再说,你不是共产党员么,还怕什么困难呢?”

    王永新苦笑了一下,说:“这不是工作做多做少有困难没有困难的问题。工作量再多,困难再大,我都可以加班加点地干。但这不是加班加点能够干出成果来的。我现在要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去从事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一项工作。”

    吴瑛诧异,忙问:“你不是担任组织部长吗?”

    “这是在地方,在基层。看看报纸,写写文章,开开会议,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王永新叹了口气,继续说,“今后我的工作,是要深入到车间工人群众中间,深入到基地村民中间,与他们同甘共苦了。”

    吴瑛奇怪地问:“怎么会变得这样呢?”

    王永新忽然想道,“她对公务事情一窍不通,给她说得太多,会不会吓住她?”,于是又安慰她说:“可是我们这项工作也很有意义。如果搞得好,贡川茶厂就不会倒闭,一百多工人就不会下岗失业,农民群众的传统种茶产业也不会丢失,贡川县的地方经济也有可能因此得到大发展。”

    吴瑛立即反问道:“要是没有搞好呢?”

    王永新只好说:“那就前功尽弃!”

    吴瑛马上忧心忡忡地说:“茶厂要倒闭,一百多工人要下岗失业,农民群众的种茶传统产业要丢失?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还有,你把工作办砸了,你的前途也要受到影响?永新呀,我真的替你担心,你有这个本事没有呢?能不能叫别人去干?”

    王永新又苦笑了一下,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吴瑛没有吭声。

    王永新又问:“瑛,你有企业负责人的朋友么?”

    吴瑛忧心忡忡地说:“我一个教书的,哪来的企业负责人方面的朋友?你不是想要事业,要成就么?怎么,现在就感到困难重重,精力不够了?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那里不是还有地区和县委吗,还有你们四川省委组织部,大家一起想想法子嘛。总之,你不要过分地焦急,不管多忙多累,一定要注意休息,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王永新的心中好不感动,在自己困难重重的时刻,吴瑛这个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乐天派,也懂得安慰起自己来了,毕竟他是自己的老婆!

    这时候,他很想告诉吴瑛,自己将不得不与许剑苹共同在一起开展工作,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起,吴瑛就已经关闭了手机。他又转念一想,这种事情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反有可能弄巧成拙,引起她的疑神疑鬼。罢了,这件事情还是以后慢慢地向她说明吧。

    可一想起许剑苹,王永新又在心中暗暗地叫苦不迭。许剑苹啊许剑苹,你为什么偏偏是藏东地区的茶叶专家呢?我为什么又偏偏要来分管贡川茶厂整顿工作呢?咱们这两个老同学、老朋友,真正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