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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色阑珊,彼此共伤情

    原本该是宁静不能接受任何打扰的重症监护病房,在简封这里,却成了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这里,除了医生护士来的勤一点,除了设备多一点以外,已与普通病房没什么大的区别。

    经过一天的调整,简封已经渐渐地恢复了一些体力,脸色也不似之前那样的难看了。于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刘医生便在心里默念一句“谢天谢地”。

    刘医生总是没有办法去拒绝简封的要求,尤其是当简封对他说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想见什么人,又想做什么事,只有当下了的时候,他就更加不能去阻止了。

    而秦雅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间七点多的时光。天色刚刚黯淡下去,重症监护病房里,简封也还没有睡去,两盏灯只开了一盏,简封说灯光太亮了,他有些难受。

    见到秦雅和张孟,他是略有些惊诧的,但随即便镇定下来,想着应该是林如曦告知的他们。

    “来了啊,”他竭力让自己保持笑容,“都坐吧,别站这了。”

    可即便他故意将自己伪装得很坚强,秦雅还是无法忍住内心的悲痛,肆意哭泣。

    “好了,小雅,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丢不丢人。”

    秦雅不管,她只是哭,只是难受。特别是当看到简封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却还要艰难地对别人报以笑态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更加是难过。她知道,简封这样并不容易。

    “好了,小雅,不要难过了,生死有命,难过也没有用,来,把眼泪擦干,既然你来了,我就正好把事情给你交代一下。”

    “为什么要交代?你又不是好不了了?”秦雅把头扭到一旁,赌气说道。

    “听话,小雅,不要闹,”简封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又不自觉地叹起气来,“能不能坚持下去我自己最清楚,我知道这一关我是过不去了。现在我放心不下的事情有很多。如今只有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如曦我没有勇气去告诉他们真相,我实在怕他们接受不了。我现在只能是依靠你们了。听我的话,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们不要难过,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如曦,我都请求你们能帮我照顾。”

    张孟一言不发,可是忽然的泪水竟也悄悄地流了下来。他只是感觉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当简封躺在病床上还能言语的时候,却告诉自己,他将要不久于人世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无法面对好兄弟就这样的离去。

    而至于他所说的要自己照顾他的父母,他没有二话。

    “你放心,你的爸妈就是我的爸妈,我会尽我所能去照顾的。”张孟擦去脸上的泪痕说道。

    “那就好,”简封又微微地笑了起来,而后对秦雅说道,“以后公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可能没有办法和你一起了。对于公司,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让它也像我一样倒下了。”

    秦雅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的点着头,道:“你放心,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了,这样就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挺好的,你们也不要太担心了。该上班上班,该睡觉睡觉,别因为我心绪不宁的了。”简封不想看到他们面对自己时那难过的样子,便开始下逐客令了。

    看到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便又催促道:“快走吧,不要愣着了,我也要休息了。”

    他们终于是不再坚持,只是从病床到病房门口那段短短的距离,他们却回了无数次的头。

    “走吧……”简封紧闭着双眼喊道,但是内心却是无数次的想要挽留。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该要挽留。

    于是,他们最终,渐渐地淡出了他的视线。他的眼里,又只是这个孤独的病房。

    他睡不着,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可以透过对面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夜空。

    夜色很美,月儿虽然残缺,但是月光倾洒下来的时候,依旧能够感受到它的美丽动人。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窗外的高楼大厦便开始争奇斗艳,竞相绽放迷人的霓虹灯闪。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简封已经厌恶了这样的都市喧嚣,厌恶了这样的嘈杂人世。可是,当突然有一天,自己忽然意识到时间不多的时候,他忽然开始怀念这些景致。

    曾经的厌恶,曾经的抱怨,就将随着自己的死去而烟消云散。可他也知道自己留恋的终归不是单纯的这个都市的风景,他不舍的是他的亲人、爱人、朋友。可是,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般,生死有命,他不去强求些什么。他从来不想去怪谁,他只是觉得自己遇上了,便也是自己人世一遭走到了尽头。

    他也不再有更多的奢求,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坚持到七夕那一天。如果那样,那也便是上苍给他最大的恩赐了。

    “要帮你把灯关上吗?”护士进来给他换了药之后说道。

    “不,不用关,留着那一个吧。”

    他不想要这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那样黑暗中的他会更加感到孤单。

    “不要担心,我们隔一个小时就会过来一趟的。”护士笑笑,似乎是明白了他的顾虑。

    “诶,好,谢谢你了。”

    他感激这些护士,感激医生么。很久之前,他就明白医生救死扶伤的伟大,可唯有到今天,他自己作为一个病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感悟的更加深刻。

    他只是感激这些兢兢业业付出的人们。他感激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也总想找个时间去做点什么报答,可他也知道自己也许不会再有机会了。

    一想到这些,他就又开始沮丧起来。当面对着家人爱人的时候,他必须要故意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来,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可是,当自己一个人安静独处的时候,他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与恐惧将自己包围。他在那个压抑的圈子里奋力挣扎,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去。

    他不害怕死亡,从前,到现在,他面对死亡,一直便能保持坦然的态度。但是,他唯一的遗憾便只是自己要带着遗憾离世。

    他不曾想过自己的生命将要结束的如此早,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要走的如此的匆匆。很多事情他想要去做,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在嗟吁与遗憾之间徘徊了无数回之后,他终于也渐渐的入眠了。如今,只有沉睡可以让他忘记一切烦忧。可是,他又恐惧睡觉。每一次睡去,都在缩短着他与这个世界相处的时间。而每一次睡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再次醒来。

    而当他熟睡之后,林如曦还有他的爸爸也相继来到了医院。他们仍然只是隔着门,静静地朝里张望,看着简封稍显安详的睡态,他们才能稍稍宽心。

    简封的爸爸告诉林如曦,简封的妈妈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两天一直在问简封的事情。

    “她这两天总想要见简封,我骗她一两次还行,但是多了以后我自己都会怀疑,就更不用说她了”

    “那让阿封给阿姨打个电话,随便说出差了,暂时先瞒过去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那也只能先这样了,等明天看看阿封能不能醒来。”

    其实,再一次来到医院,却依然只是看到躺在病床上沉睡的简封,他们的心里是失望的。可是,他们又知道这样的事情原本就急切不得。更何况简封是受了那样重的伤,他们总该要给简封、给医生更多的时间。

    刘医生知道他们来了之后便叫他们先回去。

    “放心吧,只是睡着了,你们明天再过来吧,现在让他好好休息。”

    他们对望了一眼,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没多久就离开了。

    只是,从医院出来,和简封的爸爸别过之后,林如曦却不想立即就回家。她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晚上的风渐渐地有些起了,有些冷,林如曦穿得有些单薄,但却感受不到寒意,似乎只是她的内心太冰冷了。

    她去了远风塔。远风塔是远风的地标建筑,高356米,站在上面能够俯瞰整个远风。这里,也是简封最经常带她来的地方。

    晚间的远风塔还没有退去热闹的外衣,反而是越来越喧嚣。来往的人很多,四处听得见快门声的声音。林如曦加快了脚步,到了远风塔的顶层。那里,人并不是很多,她于是终于能逃过人海,享受一层独属于自己的宁静。

    站在远风塔远眺,世界是显得如此的渺小。所有的尘世喧嚣、人世纷扰仿佛都已经躲至脚下。终于,她可以自由地选择是否去面对。

    当目光开始漫不经心地游荡在了外面的世界的时候,林如曦忽然的却似乎瞥见了简封所在医院的一隅。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点,但在她的眼里却是一个巨大的地方。而因为窥见了那个地方,她的眼里却再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她只是思念简封了。

    分明距离上一次见到简封还未有一个小时,然而她却依旧思念难忍。她想要知道简封究竟怎么样了?即便刘医生告诉她一切安好,可是她却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希望,只是因为自己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