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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屁股大脑之五

    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又说“人心齐,泰山移”!前有祝志平、林广郎、胡亚男三个人,联系了其他几个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联名提案,后有唐伟国发动石桥街各界人士帮着疏通,县、乡两级有关领导经过深思熟虑,也谦虚地表示:“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石桥街的石桥石街终于保住了。正所谓有钱有人好办事,权力者支持,资金又到位,未过多久,东街河上和西街河上便遥遥相对都多了一座宽大漂亮的水泥桥!接着又乘着冬闲时分将河道疏浚修整了,挖出来的泥土正好在东街河东筑了一条新路也叫新街,有眼光的便纷纷在新街两侧动起了建房的脑筋,自然是符合条件的本街人优先安排,而两可之间者则要凭实力说话了,于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新街便渐渐地落成、延伸、成市,竟抢去了老街不少的风头。

    听说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个神乎其神的风水先生在仔细勘测了石桥街后指点道:“石街蜿蜒似龙,有石桥外伸如爪,满街石板便是龙鳞!只可惜不靠长江,更远离大海,还有‘禹官’压着龙首,因此成了个龙卧浅滩之状;石街中段虽有虎势,却又全无山林可依,乃是平阳之虎!所谓藏龙卧虎,实则虎落平阳龙卧浅滩。虽然人才辈出,留在本土却难以叱咤风云……这个风水先生所说是真是假且不忙着去考证,不过石桥街人往往稳当得近乎保守却是一点不假。借用一部电影里的话那叫“不见鬼子不挂弦”!就拿新街的出现这件事来说,那些符合条件安排到宅基地的石桥街人,平常看来横竖都不像是个有多少闲钱放着的主儿,可是一旦宅基地到手,造起房子来一家比一家讲究,一户比一户气派。往外挖起老银子来,倒是很有点卧虎藏龙的意思。

    王小满看着别人家兴致勃勃热热闹闹忙着造新房迁新居,自然也禁不住眼热心痒!要说他和常丽华成家过后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十几年,虽然他精力充沛调理得常丽华离五十岁不远了却还仿佛刚满四十,只可惜常丽华的肚皮鼓处只是发福不见有喜,不能说不是个美中不足!好在王团长对小儿媳常丽华慈爱之间还多了一点敬重,因见他夫妇多少有点冷清,便做主将大儿子的小儿子过继在王小满名下。就这样王小满和常丽华既有了膝下之欢,又不影响夫妻间的恩爱缠绵。再加上常丽华工作在乡政府工业公司,该拿的工资一分不少,该做的工作全凭良心,其实就是个闲职。其风韵犹存自是理所当然。

    按照道理,王小满住宅宽敞,虽然房屋式样老旧了一点,可是不歪不斜不破不漏地板高垫通风透亮,哪里用得着起房造屋追时髦吃那种苦头?有几个老百姓造私房不要劳苦得脱去几层皮?可是王小满却有自己的心思,他和常丽华的住处虽然是常丽华的法定财产,可毕竟是常丽华前夫瞿乃荣的祖产。瞿乃荣与常丽华离婚后,倒是连石桥街都未曾踏进一步,每逢清明也只是绕道前去父母的坟头上添一点新土,插几根柳枝,磕几个头,化一点纸。可是他们的女儿那时候都快十岁了,怎可能忘得了自己的亲娘?尤其瞿乃荣再婚后,后娘对小姑娘略欠慈爱,且又生了个儿子,状况可想而知。若不是瞿乃荣家教甚严,只怕小姑娘早就舍爹而就娘了!如今小姑娘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只是丈夫虽然是个城里人,小家却比鸽子笼大不了多少,女儿是娘身上落下的一块肉,常丽华去女儿家看了后,每每和王小满谈起总是忍不住语带哽咽。

    王小满虽然没有听过更不理解“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可是却着着实实地从心底里爱着常丽华,并且疼爱着常丽华所疼爱着的人!而常丽华和瞿乃荣所生的这个女儿,小时候就和她老瞿家对门的“满叔叔”极是投缘,常常跟着这位“满叔叔”满街疯得家都不肯回。虽然后来造化弄人父母离异,等到她年龄大到可以独自找妈妈来了,竟发现“满叔叔”倒还是“满叔叔”,可是夜里却和妈妈钻了一个被窝!尽管多少有点不习惯,却并不影响她对“满叔叔”的亲近感。所以王小满是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的。在她结婚时,他拿出了浑身的工夫,打起十二分精神,打了几件时髦的家具,还包了个大大的红包作为陪嫁。只可惜他精心制作的那些家具,只能在“鸽子笼”似的新房里堆码着!

    这几年城镇居民和乡镇农民的优势此消彼涨,尤其住房方面,城里人如若得不到单位的分配,而祖上又无房产留下,只能用“可怜”二字来形容!而乡镇集市上的农民户口者可就得意多了。“街上人”的优势既可以开小店做生意俨然一个个小老板,而每个符合条件的人还可以冠冕堂皇地得到地基来建造新房。石桥街新街开建恰似锦上添花,王小满本是个脑筋活络的人,有顺风车可搭何乐而不为?毕竟自己造的房子自己住得心安理得气宇轩昂,将老瞿家的房子物归原主更显示了他身为继父的宽厚慈爱,也能令常丽华更加开心。而这些年来家中也有了一点积蓄,建新房的打算又得到了老父王团长的积极支持,常丽华自然是求之不得。

    家庭内部达成了共识,只需宅基地到手,就可以大兴土木了!申请宅基地的事自然由常丽华出面最稳妥,她大小是个乡政府干部,又在当年的石桥大队如今的石桥村当过副支书兼妇联主任。只可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乃是自然界最难改变的一种现象,常丽华说起来是个乡干部,可是职虚权小人微言轻,申请宅基地的报告倒是有人收下了,只是一催再催一等再等,却总也不见下文。常丽华自然明白,求人办事单靠红口白牙即便说干了口水也是事倍功半。石桥乡机构改革后,乡政府下设:工业公司、商业公司、农业公司、副业公司——四大经济实体各显神通!然而农业公司却因为分田到户以至可管的事越来越少,渐渐地虚了起来。乡政府领导自然不愿意看到“四大经济实体”变成个“三只脚骡子”,便将审批宅基地的大权补充了进去。所以常丽华想要“批复”早日到手,农业公司的丁经理那里“意思意思”必不可少!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要说送礼拍马抬官轿,当然也是一种学问,若是分寸拿不准火候不老到,玩不好反倒弄巧成拙成了“蹩脚文章”!这农业公司的丁经理十个手指八只多焦黄,一月面孔廿余日血红,十足一个烟酒之徒!常丽华也算是个“老官场”了,怎会不晓得进入烟鬼酒鬼家的敲门砖是什么?

    这丁经理家在石桥乡最偏远的一隅,去那里“敲门”自然太不方便。好在丁经理有宿舍,就在乡政府僻静的后院。常丽华看准了丁经理在宿舍住夜的机会,便提着两瓶好酒,包起两条名烟,踏着朦胧夜色,直扑乡政府后院,敲丁经理的门去了。乡政府大院大门倒是不缺,只是乡干部起早带黑,大多难有个准确的作息时间!为图进出方便,就在大门上开了个小门,即使大门锁了,那小门也是一推便开!所以常丽华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敲响了丁经理的宿舍门。

    都说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赌钱。可是丁经理酒瘾起处哪还顾得了那许多讲究?正自关起门来开着窗,虽然“举杯邀不着明月”,却有发亮的电灯泡陪着也算“对影成三人”,就着半斤猪耳朵、两把长生果,美滋滋地自己灌自己的“黄汤”。突然有人敲门,还以为来了揩油的酒友!谁知木门一开,一阵香风恰似有个九天仙女下凡来。丁经理只一愣,便看清了“九天仙女”原来是工业公司的常丽华,只是两个人不属同一工作层面,虽然熟悉,却也仅只点个头打个招呼而已,所以平时看这女人心里觉得她“有滋味”,却只风过不留痕。没想到这常丽华竟然送上门来,这灯下娇娘韵味浓丁经理又有了几分酒意,而“杜康”本是色媒人,丁经理不觉气血激荡,一阵阵心猿意马……

    “丁经理,你真好自在……”常丽华见丁经理那个呆兮兮的样子多少有点感觉好笑,却不知道他的心理和生理都已经开始变化,只顾打着招呼道。“我晓得丁经理就好这一口,你一直对我们都很照应,家里正巧有几瓶好酒,我这就送来了。”说着将手上的烟和酒放在了桌子上。

    常丽华申请宅基地的报告丁经理其实早就看过了,了解到常丽华现有的住房条件绝对的宽裕,按规定不在照顾之列。本想拖她几天,再将申请报告委婉地退回给她,也显得更人情化一点,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送上门来!倒不如……丁经理念头一转,笑眯眯地问道:“常支书打扮得这么漂亮,我还当月里嫦娥思凡了呢。可有甚的事要我效劳?”常丽华曾经叫得最响的官衔是副支书,官场上的虚礼就是拣对方最得意的官衔称呼,按照道理这丁经理的官做得比常丽华大是用不着这么客气的,这样子称呼常丽华更多了些讨好的意思。

    一眨眼的工夫这丁经理不但一点都不呆兮兮了,而且话语亲热问得爽气。常丽华自然用不着扭扭捏捏的,便也直爽地答道:“是这样的,我有一张申请宅基地的报告已经交给你们农业公司好多天了,可是一直不曾有批复下来,我今天来是想请丁经理帮帮忙,能不能尽快地……”

    “这事么今天上午公司里他们倒是向我汇报过了。”丁经理是个“钓鱼”的行家,自然晓得大一点的鱼儿上了钩,收收放放,放放收收才能钓得稳。“只是他们都说,你家不符合批复的条件,准备把报告退还给你。”丁经理说着斜了常丽华一眼,未等她露出失望之色又话锋一转道:“是我拦住了他们,你们这些人做工作总是欠了点情感和圆通,或许常支书家确实是遇到难处了,有些人的有些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的!”

    常丽华被丁经理进一句退一句的玩得头都晕了,不过丁经理愿意帮忙的意思还算明显!喜出望外处不由得感激道:“谢谢丁经理帮忙,真是太谢谢你了!”

    “常支书到底是个明白人,我帮你忙,你谢谢我,这个么倒也合情合理!”丁经理话赶话地套住常丽华道:“不过你我之间谢的方式多得很,何必破费这些个呢?”说着贼忒兮兮地直朝常丽华嬉皮笑脸。

    “这是应该的。”人一开心难免会失去警惕,常丽华见丁经理答应帮忙,几乎乐昏了头,根本不曾注意到这丁经理话带玄机,指了指桌子上两样礼物道:“这香烟,还有这酒,都是你最喜欢的!”

    “这你就不了解我了!其实我最最喜欢的东西是这个……”这丁经理光是嘴皮子上揩揩油已不耐烦,他话快手更快,话音未落,一伸手便抓住了常丽华丰腴的乳……初秋天气,单衣薄裳,丁经理这一抓等于没有什么遮挡,另一只手又顺势将常丽华搂进怀里,一张酒气夹烟气臭烘烘的嘴巴亲在了常丽华的脸上。

    常丽华猝不及防吃了个大亏,条件反射虽然慢了一步,不过后发制人也算是“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她身子猛挣手狠挥,不但脱离了丁经理的控制,还一巴掌给了他个满脸花。只可惜方向未曾拿捏得准,等她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反而往屋里更进了几尺。而那丁经理厚厚的脸皮似乎只当她的一巴掌是种美容按摩,还张开双臂将出路堵住。常丽华一看势头不对叱道:“丁经理,你是酒吃多了吧?再胡来,我可要叫人了!”

    “想叫你尽管叫!只是声音小了别人听不见,还不如省点力气等一歇床上去派用场!老实告诉你,今天这后院里就我一个住着,再说就算有人听见了,这昏天黑地的你钻到我屋里来做甚的?你说得一点都不错,我这个吃酒吃多了的人,把握不住自己有甚的奇怪?倒是你自说自话偷偷摸摸来敲我的门,别人就觉得奇怪了。”

    这个丁经理看起来不但混账而且阴险!常丽华真后悔自己草率行动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而且这姓丁的还的的确确捏住了自己的软肋。虽说在有些人的眼睛里请人办事送礼开后门是种潜规则,不过若是给人摆到明处,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爽!可是如果因为理亏让这姓丁的得了手,当年和罗德贵的教训直到如今都是个痛!尤其丈夫王小满可不比瞿乃荣,他虽然对自己百依百顺爱入骨髓,但是倘若给他戴了顶绿帽子,想当年自己只不过是他并不相干的丽华姐,他冲冠一怒敢不顾一切把他的顶头上司那个拆烂污的造反派“李副总司令”揍个半死!还有罗德贵,要不是他“王师长”指使,就“王八蛋”那个窝囊废哪来那个胆气敢对着罗德贵兜裆一脚断了他的根,减了他的寿!从王小满几次和“王八蛋”之间的玩笑话中,雪泥鸿爪,有迹可寻!如今自己成了他王小满的妻子,如果再有人胆敢走那罗德贵和“李副总司令”的老路,挨王小满活劈了不是没有可能,而自己不管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也都欠他王小满太多太多了!今天晚上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可以让姓丁的得逞!常丽华把心一横竟是什么都不怕了!一眼看见桌子上有把水果刀,冲上去一把操在手里指着丁经理道:“丁经理,我敬重你是位领导,有事求你帮忙,答应不答应那是你的权力,我绝对不敢有任何意见!不过你要是太过分了,就算你说得出一百个理由来,这拼身价拼性命我都陪着你!我警告你,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咧!何况还有我家抡惯了斧子的王小满,你可别嫌太平日子过得不咸不淡想惹点不自在上身!”

    常丽华竟然敢以命相搏,这倒是丁经理所料未及的!他只当这常丽华还是当年那个在罗德贵的威权下甘做情妇的常丽华,本以为只要自己发横威逼加利诱,肯定是手到擒来乖乖就范!没想到这女人这些年来能耐见长,都敢动刀子了!那玩意儿可是个不认主人的家伙,浑身上下不管甚的部位如果给它咬上一口,那滋味都好受不了!尽管这丁大经理爱抽爱喝贪财又贪色,可是一旦性命遭遇风险,就算酒色财气一座座山似的堆在他的面前,也只有别人玩他的,他却不敢玩别人的了。

    这丁经理就像看到自己刚才搛猪耳朵的筷子头上长出了个浑身是刺的仙人球,一时里竟吓得真有点呆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别别别……”直往屋角躲闪!常丽华一看逃生之路已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个箭步夺关而出,逃之夭夭脚底抹油,淝水之溃风声鹤唳,八公山上草木皆“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