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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秋雨晚来急(四)

    容剑适时的开口:

    “若是,陛下放心的话,明楼可以派出杀手前去。”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若是这赫狼族主帅先被杀了,其下军队没了主将,定然会方寸大乱。”

    “到时候陛下直接派兵,就犹如砍瓜切菜般收割对面性命。”

    “还怕赫狼族不降?”

    不得不说容剑的话正中明武帝心坎,紧接着谢明珠便听见明武帝问了句:

    “明教主出手相助,可要什么?”

    “金银?爵位?珍宝?美人?”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明武帝此时问出来,不过是怕哪日容剑借了这个事情要挟他。

    故而决定,能够现在解决就现在解决。

    哪里知道容剑哈哈一笑,道:

    “某不缺这些,只缺一个承诺——当然陛下放心,某对这种权利不感兴趣。”

    “只希望陛下信得过明楼才是,日后某前来拜托陛下实现这个承诺,望陛下不要食言。”

    就这样,一世英明神武的明武帝,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把自个女儿卖了还浑然不知。

    倒是谢明珠,看着容剑那笑容,心里头有些毛毛的。

    接下来谢明珠见这两个人还有事情要谈,加上容剑那看向自己的那种笑容……敏和公主很机智的告退了。

    就连之前自己提的事情不管了。

    反正这两个人也会说就是。

    出了御书房,谢明珠瞧着这满目萧瑟,心中多了几分凄凉之感。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边关的事情还是……为了那个人。

    一个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人。

    想着此事的时候,谢明珠冷不防一脚踏空,若不是戚烟眼疾手快的把她拉住,只怕她就要在御书房外头的台阶上摔了。

    “公主没事吧,可有伤到哪儿?”戚烟上下打量着谢明珠,生怕还有哪儿是自己所错漏的。

    “没事,你放心好了。”谢明珠说着,又道:

    “随我走走。”

    “是。”

    主仆俩一前一后,慢慢的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内,之前满园盛开的菊花都凋零了一半,柳叶池里面零零落落的散落着打了卷儿枯萎的叶子,顺着池水一路往宫墙外流去。

    只是不知道,这些柳叶所承载的一切,又有多少人明白?

    隔了栏杆站在池子边,秋风带着湖水沁凉的气息擦过脸颊,吹的谢明珠整个人都清醒几分。

    自打容慕哲走了之后,谢明珠每每心事重重,都习惯性的吹吹风,让自己清醒几分。

    可是这只是一时的。

    其实大概,自从遇见他之后,自己就不清醒了罢。

    许臻言,你是真的叫本公主讨厌。

    讨厌的不得了。

    谢明珠的手心被石栏杆硌的发红,隐隐带着几分痛意。

    再走一段路,谢明珠看见一个熟悉的地方。

    之前她被劫持的地方。

    当时被救下之后,整个人都晕过去了。

    他是不是在担心自己?

    他有没有喊过自己?

    这一切,谢明珠都不得而知。

    可是高烧的那天晚上是真的,那个怀抱是真的。

    那样安心的怀抱,如此的叫她贪恋。

    可惜啊——

    谢明珠闭了闭眼睛,将莫名其妙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你能逃离这儿,想来很高兴吧?”

    “回头若是得胜归来,本公主敬你一杯酒。”

    “愿咱们往事都别回头!”

    ……

    一个下午在御花园吹秋风的后果就是谢明珠第二日开始咳嗽起来,御医一大清早的被火急火燎的带过来,看过之后只说风寒入体,开了驱寒的药就退下。

    皱着眉头喝完一碗药,谢明珠又从安如的手里端着的一盘蜜饯果子里头拿了个入口,暂时缓了缓嘴里的苦涩味。

    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戚烟走了进来,脸色明显的不怎么好看。

    谢明珠注意到她手里拿了一封信。

    “威宁侯府的?”

    原是顺嘴一问,戚烟立刻跪下:

    “回公主的话,威宁侯府那边说侯爷重病,想要见一见微臣。”

    谢明珠沉默了一会,道:

    “那你如何打算?”

    因着是在谢明珠面前,戚烟也不隐瞒,直接道:

    “微臣不打算回去。”

    “威宁侯府,自打娘亲死了之后,对于我来说,只是一座囚笼而已。”

    “如今托公主的福,好不容易逃脱了,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谢明珠不以为然道:

    “你若是不想回去就不必回去,威宁侯自己做的什么事情这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都知道。如今既然借了生病的事情想要你回去,这也好办。”

    说完,谢明珠朝外头喊了一个宫女前来:

    “拿了本公主的腰牌,去太医院请两名医术精湛的太医去威宁侯府看看威宁侯。”

    “顺便再叫几个人,从本公主这儿拿了库房的钥匙,跟着戚烟挑几样好东西,你们替你们的戚烟姐姐送过去。”

    那小宫女应了。

    随后谢明珠道:

    “你去本公主的妆台上,拉开最下面一个小抽屉,拨开上头的珍珠,你拿了库房钥匙就自己去挑,看上哪个就拿哪个。”

    戚烟感激的叩头出去了。

    看着这出去的人,谢明珠头也不回的吩咐安如道:

    “你回头带几个伶俐有些功夫的小太监,乔装打扮去威宁侯府附近打听打听,这威宁侯怎么就病了。”

    “本公主瞧着,这里头定然有猫腻。”

    “是。”

    安如服侍完谢明珠,等戚烟上前接了她的活儿,这才下去办事了。

    “行了,别担心。”谢明珠拍拍戚烟的手:

    “威宁侯若是想要拿孝道压你,那也是异想天开。”

    “毕竟这些年你在威宁侯府过的什么日子,大家心里都有数。”

    “奴婢明白,谢公主大恩。”戚烟一个激动,又忘了要自称微臣。

    不过好像戚烟总是习惯自称奴婢,很少有自称微臣的时候。

    那是因为她觉得既然是敏和公主给了自己另一个活法,那便是自己永远的主子。

    主子面前,自然是自称奴婢的。

    主仆俩说了会玩笑话,外头的小宫女就回话说太医到了。

    “去拿钥匙。”

    戚烟行了一礼,转身忙自己的事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谢明珠身边的人伺候的不仔细,挑东西的时候戚烟也没有仔细的想。总之就挑了天山雪莲,灵芝,人参这三样,叫人装好送进去威宁侯府。

    回来的时候,戚烟一直到天黑才看见安如。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谢明珠就问了:

    “可打听出来什么了?”

    安如毫不客气的接过一旁小宫女递过来的一碗茶,如牛饮般一口气喝光,气呼呼道:

    “公主您可前万别叫戚烟回去威宁侯府。”

    “下午的时候花了好些银子才从一个下人口中得出来一个消息。”

    “那威宁侯为了让戚烟回来,不惜淋了三日的冷水沐浴,这才终于得偿所愿的病倒了。”

    “而让戚烟回来的缘故,则是……”

    安如抿了抿唇,一边看着谢明珠与戚烟两个人的神色,道:

    “城中有家富商看中了戚烟,想要娶她做续弦来着。”

    说完,安如“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

    果不其然,谢明珠气的破口大骂:

    “这天底下怎么有如此糊涂的爹?!”

    “威宁侯府好歹有个爵位在身上,正经的嫡小姐居然要嫁给一个富商做续弦?!”

    “痴人说梦也不是这样的!”

    末了谢明珠还骂了几句:

    “真该请太医来看看这威宁侯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是稻草不成?!”

    发了一通火,谢明珠道:

    “回头这个事情本公主会告诉父皇!”

    谢明珠说完,戚烟却是跪下来阻止了:

    “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公主了。”

    “何况公主也说了,奴婢是公主身边的伴读,类同宫中正四品尚仪。”

    “一介富商,着实不足为惧。”

    戚烟这话的意思,粗暴点说就是她要搞事情了。

    “行。”敏和公主大手一挥,四名金吾卫就指派给了戚烟,外加几名宫女太监:

    “明儿你换了正经的衣裳去威宁侯府,该干嘛干嘛。”

    “谁要是不长眼的,直接杀了。”

    说完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匆匆忙忙的叫人扶了她自己去妆台上坐着。

    身上披了披风,脚底下的地龙也是温热的,谢明珠在妆台上翻翻拣拣半天,拿出来一物道:

    “就是你了!”

    只看见谢明珠手里躺着一根金制的凤头衔珠步摇。

    “明儿你把这东西戴上,除非这威宁侯真的瞎,否则也不会执意要你嫁给那什么富商。”

    谢明珠手里的步摇可是公主专用的,但凡有点眼色的都知道。

    不容戚烟拒绝,谢明珠把步摇往戚烟手里一塞:

    “拿好,明儿你要是不戴,就别进明珠宫的大门了。”简直活脱脱一无赖。

    “奴婢明白,谢公主恩德。”

    “行了行了。”谢明珠摆摆手,朝外头吩咐道:

    “上菜,本公主都饿了。”

    ——

    翌日。

    戚烟一身橘红色束腰广袖大摆女官装束,头上除了戴着女官头饰之外,还插上了谢明珠昨日赐的步摇——拜别谢明珠之后,就乘了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去了威宁侯府。

    戚烟要来威宁侯府的事情没有对外头说,直到整个人来了侯府门口,侯府的人才反应过来,叫一路开了中门迎进。

    威宁侯先前喝了两副太医开的药,这会子正半躺在榻上,跟那富商说话。

    直到有人急急忙忙的冲进来,说戚女官到了,威宁侯这才反应过来。

    随后换了副笑容:

    “您看,可不就来了?”

    戚烟由一名宫女搀扶着走进来,身前身后分别跟着两名面容肃穆的金吾卫,摆足了架子。

    威宁侯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回事,脸色明显僵了僵,永一副斥责的口吻道:

    “你这像什么话?没看见有贵客在此吗?”

    戚烟的目光扫向威宁侯口中的贵客。

    只见一人大腹便便,身上穿着的是十分昂贵的布料所制作的衣裳,想来这就是那位富商了。

    而另一个,明显眼中带着垂涎的身穿竹青色立领滚边长袍的瘦弱男子,应该就是他那个好父亲找的“女婿”了。

    戚烟很快就收回目光,笑声中带着讽刺:

    “贵客?威宁侯府居然落败到了这种程度?”

    “本官觉得,威宁侯怕是在侮辱‘贵客’这两个字!”

    戚烟这话就差没有直白的告诉威宁侯,这两个人在她面前什么都算不上,更不说是贵客了!

    “孽女!”威宁侯气的从床上挣扎下来,东倒西歪的就要给戚烟一巴掌。

    “唰——”

    早一步,戚烟身前的金吾卫就拔出来了明晃晃的长刀,仿佛只要威宁侯再进一步,就会让其血溅当场!

    “你,你——”威宁侯气的大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侯爷莫不是脑子坏了,所以也跟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否则这种粗鄙的东西,也敢踏进威宁侯府!?”

    戚烟的话音刚落,那大腹便便的富商就站起来怒道:

    “原以为你一个公主身边的伴读还算懂点规矩,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模样!”

    “当众骂你公公我与你相公是粗鄙之人,戚烟,你就不怕我——啊!”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戚烟冷着一张脸盯着被打的一边脸肿胀的富商。

    动手的宫女戚烟认识,是个经常在她身后‘烟姐姐’‘烟姐姐’叫着的小丫头,明珠宫的人都喊她温儿。

    温儿确实人如其名,做事不拖泥带水,性子却是十分温和。

    还好是来了明珠宫——这要是搁在其他宫里,估计早就被欺负的不成人样了。

    只是眼下这小丫头动手的事情是戚烟完全没有想到的。

    紧接着戚烟便听见温儿道:

    “好大胆的狗才!有眼无珠的东西!不认识咱们家戚女官!?”

    “敏和公主身边的伴读女官,是尔等能够肖想乃至于不敬的?!”

    说完还呸了一声!一副凶狠的小模样,倒是镇住了场子。

    威宁侯方才被金吾卫落了面子,眼下一看见温儿跳出来维护戚烟,不由得怒火横生,指了温儿就骂:

    “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不快滚!”

    戚烟把温儿拉到后头护着,幽幽的说道:

    “狗仗人势?”

    “请问一下侯爷,有势力可以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