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文学作品 > 乌蒙磅礴 > 16
    在我们这个谈性色变的国度,我们被以“道德经”和“文明古国”为冠的人们赋予了“无耻者”的丑名。然而,我要说的是就算当他们也和我一样站在乌蒙群山中的会泽大地缝入口处时,他们依然会指着我这类的人说三道四。那明明白白是长成个男人生殖器的挺得笔直小山,龟头和一对卵子更是入神入画时,他们也要拿出一幅文人墨客的高雅,给小山头扣上“大思想者”的美名。“大思想者”就大思想者吧,反正我无话可说。我只知道它是那样的形似和神似。还有“他”面对思过的那道壁,分明已经鼓得如同一个男人的小肚子,那上面的树木和绿草在阳光移走之后,更是乱如一丛黑毛。当然,说“大思想者”也确实有几分神似。

    或许我该悲恸的是中国的语言文字实在是太丰富了。我们再看看那个叫“生命之门”的地方。那是什么?那是大自然照葫芦画瓢画下来的女性的生殖器,特别是那崖壁上的道道岩浆,或潺潺而出的岩汁,我不说它出神入化都对不起我这双眼睛。

    “大思想者”和“生命之门”相距不过百米。一个笔直挺立,一个“大口常开”。我无法再用“下流”的语言来描写。有幸的,你们就自己去瞧瞧,去看个究竟。我想说的是在乌蒙的磅礴里,还蕴藏着无穷的奥秘和千奇百怪的传说。当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把这一切都赐予乌蒙时,我们又怎能如此轻率地以“磅礴”来概之呢?

    大海草山有看不怨的风景,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有无尽的回忆。这不,文丽又掉进了幸福的回忆之柒。那是一段跨入新世纪的回忆,是她美好生活的美好开始。

    岁月的步伐敲响了二十一世纪的钟声,方雨和文丽的爱情也随着那钟声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纪,就像进入了一个神圣的殿堂。在方雨的强烈要求下,他俩同时调入了牛栏江边一所新建起来的小学里。就是我前面说到过的那所二类学校。方雨本来还是要到那所学校去任校长的,可不论教管会领导怎么做工作,方雨都不肯答应。就为这事,他还得罪了当时的教管会主任呢!说到八字八,方雨摊出的牌是希望教管会的领导们能让他休息一年,就一年。副主任在做了三次思想工作后都没有收到教管会想要的结果后,他摊开的“牌”像板上钉钉似的,一点松动也没有。在万般无奈和考虑到山区小学教师的不容易后,教管会主任才勉强答应了他的请求。

    方雨和文丽在那所学校一呆就是五年。就在方雨到那所学校任教的第二年,教管会的领导要他履行诺言。由于那次找他谈话的领导平日里和他关系有点好,可他还是死活不肯干。可这次方雨的策略用得特别好。他向领导推荐了当时还在山上一所学校里工作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还说那小伙是如何的优秀,在侃了一通后才说教管会放着那样的人才不用,真是可惜了。他当时还引用了“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句话来说服领导。为了把稳起见,方雨在那个暑假快开学的时候又给在教管会里管人事工作的他读小学时的语文老师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他不想当校长并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因为他和文丽正准备结婚了,怕耽误了学校里的事。他的老师明知道那只不过是个借口,但碍于面子,也就答应说在讨论时给他开开绿灯。但他的老师在电话里还是说,如果都不行的话,那就只好重操旧业,继续担起那所村完小的校长这副在某些人看来是美差的担子了。方雨表示如果实在都不行,那也就只好那样了。

    开学时,在他老师的帮助下,教管会还是采纳了方雨的建议,把那位小伙子从山上调到方雨所在的那所学校来任校长。那伙子虽说缺乏学校管理经验,但却也是条“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汉子。

    在方雨的明扶暗助下,那所学校的教学质量就连续拿下了三年全乡第一名的好成绩。当然,这一切村里的领导和教管会的领导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方雨在那所学校虽说没当校长了,可他的担子却绝不比他自己当校长时轻。由于他有特长,在那所学校里办起了全县小学中的第一份内部刊物《牛栏江》。《牛栏江》分为三大板块。第一块发学校工作动态,旨在让外界了解学校工作;第二块发教师论文,旨在提高教师教育科研能力;第三块以学生作文为主,旨在提高学生文学素养。从选稿、组稿、编辑、排版、校对到印刷后往外邮寄,全是他一个人一手操办。用我们农村里的话说,就是“又当爹又当妈”的,那辛苦不言而喻。几年下来,学校的工作动态在市级刊物上发了近百篇。老师的论文该获奖的获奖,该发表的都发表了。学生的作文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获国家级奖的一年就有十多篇,在省、市刊物上发表的更是不计其数。方雨主编的那份《牛栏江》,为那个乡的小学教育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零”记录,方雨所在的那所学校也一举成了周边兄弟学校纷纷效仿和学习的榜样。可方雨就不那么幸运了。由于他得罪了领导,有时还抢了领导的“风头”,尽管每年他的教学质量不是第一名就是第二,可一到了履职考核评定优秀的关键时候,总是刚要轮到他时,“优秀”的名额就没了影。方雨在连受“旱灾”般的遭遇第三个年头,本来按学年初教管会下发的文件他是“雷打脱也能向天要”地可以评上“优秀”的,可在考核时教管会召开了个临时会议,突然改变了名额分配方案,把名额向三、四类的“山区学校”倾斜了,方雨又一年因为当年没有“优秀”而无缘申报中级职称。后来方雨才知道,倾斜的那个名额给让教管会主任的小舅子占去了。为了这事,方雨就拿着学生成绩登记表、考核表和教管会年初下发的文件找到了县教育局的分管领导。可方雨还是不走运。他找到教育局时,局里的终评时间已经过了,谁也无权再更正当年的考核结果。但教育局还是给了方雨和那个乡镇许多在履职考核中蒙了冤的老师们一个满意但不能挽回损失的答案:下不为例。

    第二个学期,全县教管会实行机构改革,教管会摇身一变,成了中心学校,原来的那个教管会主任也被革命给革掉了。也就是在那一年,方雨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个“优秀”,被延误了四年的中级职称第一次像一轮明朗朗的太阳照着乌蒙大地一样照耀在方雨的头顶上。

    真是“祸不单行昨夜行,福无双至今日至。”转眼,时光又过了两年,已到了二○○二年。方雨和文丽终于到了该确定终身大事的日子了。

    他俩是在二○○二年的农历二月初二喜结良缘的。举行庆典仪式那天恰好是街天。方雨刚从化妆店牵着穿着一身雪白婚纱的文丽走出来,就有一大群大人小孩跟在他们的后面看热闹,长见识。在那个小乡镇上,文丽毕竟是第一个穿着婚纱结婚的最漂亮的新娘子。大人小孩子们平时只是在电视里见过穿婚纱的女人从自己面前走过,所以也就特别好奇,一直跟在后面送他们上了花团锦绣的红色婚车。当然,那是租来的,不是现在他们家的那辆。

    在他们回到校园的时候,全校的学生更是把文丽围得个水泄不通。无奈之下,方雨只好让照相的师傅给文丽和那群学生疯狂地照相。那时候,在乡下还没有数码相机,用的都是胶片机。他们结个婚,仅胶卷就用了整整两打,差不多是其他家的十倍。

    第二年,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生下了一个天生就是美人坯子的女孩,起小名方芳,学名文琪。小文琪几乎综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也遗传了父母的许多缺点。比如方雨睡觉时常常踢开被子,小文琪自小小就会踢被子。双比如文丽小时候一生气就非把脚下的土踩下一个坑还不肯动,她也是这样,像翻版。但总的来说,方雨和文丽组成的这个家庭在小文琪到来之后就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一时间成为了当时那个乡镇还未结婚的小学老师们争相取经和效仿的楷模。由于家庭生活的幸福美满,使文丽和方雨在教育教学工作上双双成为了教学能手和骨干教师。两人前后各参加了一次县里组织的青年教师教学技能大赛,都各自抱了个第一名回来。要知道,那时乡下的小学教育和城里的相比,几乎是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他俩的出色表现,不仅惊动了整个牛栏江乡党委政府领导,也惊动了县教育局的领导。正是由于工作上的出色表现,二○○五年九月,多少人向往、追求和千方百计想争取到的全乡唯一的一个进入中心学校的名额,像一道佛光一样降临到了方雨的头上。他不但出人意料地调入到中心学校,还当上了办公室主任,成为主要班子成员之一。他创办的《小教之窗》,成了会泽名振一时的最具影响力的学校内刊。

    第二年,中心学校为解决教师夫妻分居困难,文丽顺理成章地调入了牛栏江中心小学。同时,她还被评为县级“优秀教师”。教师节那天,县长亲自给她颁发了证书、奖金和奖牌。

    进入中心学校后的方雨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用当下时兴的话说,方雨那样的人简直就是只要有人给他一双红舞鞋,他就会在工作的舞台上越舞越美;只要有人给他一滴水,他就能用那滴水折射出整个太阳的光芒。

    方雨在进入中心学校当了办公室主任还不到半年后,就被乡上的党委书记看中,在十一月十一日,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光棍节”那天,被借到乡宣传办,当上了《牛栏江信息》的主编。到乡宣传办还不到半年,方雨就当上了掌管一个乡宣传工作的宣传办主任。在当上主任半年后,本来领导是要推荐他进入党委班子的,以便在换届时将他提起来干个副乡长什么的。可方雨由于是教师出身,入政之道还没有人家走过的桥多,更不知道拉拉选票什么的。选举那天,他与两票之差就与“党委委员”擦肩而过了。好在方雨并不在乎这些,还是像头老黄牛一样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在他干宣传办主任还不到半年后,县上要搞解放思想大讨论活动,县委一位认才唯贤的领导看中了他,就先把他借到县里去了。就在方雨借调还不到两个月后,方雨就从一位小学老师摇身一变成了一家要害部门的工作人员。如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的小学老师,在牛栏江乡他还是第一人。

    文琪因为户口随着父亲,自然也从一个乡下小孩成了城里的小孩,并进入了百年名校的东风小学读书。这回,文丽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未能随夫进城,一家人又过上了两地分居的“牛郎织女”般的日子。她只能在周末进城来看看丈夫和孩子。

    虽说在方雨调入中心校后的第二年,文丽就被调进了乡中心小学,但在工作上她却屡屡不顺。首先是学生,那些学生根本就不把学习当回事,反而是把会玩看作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对于一位曾被县委、政府表彰为县级“优秀教师”的老师来说,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多用点方法也就能把学生的歪风邪气给扭转过来。可摆在文丽面前的是和她教一个班的那位禾有能老师,由于自己家庭的不幸和心里上出了问题,总是三天两头地给文丽找岔和小鞋穿。特别是到了学期末的时候,那位禾老师就耍出最卑鄙的手段,唆使学生故意不要考好文丽教的科目。这是文丽工作以来从未碰到过的事,她甚至连做梦都没想到,人民教师竟然能做出如此卑鄙下贱的事来。但事实就是如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直到结果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老辈人的这句话是铁打的真理。其次是由于教育评价机制的不健全,导致了小学教师竞争上岗的矛盾日益恶化。为了多得几分考评分,教师间几乎到了以力气和帮派论英雄的地步,使得好多既没关系,又不参加派别的老师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成天提心掉胆地工作。

    在那时的教育机制和小学教育教学“重质量,轻发展”的双重压力下,文丽对“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特别是看着自己的一位同事被多次送进精神病院仍无济一事后,她的心整天就像文笔塔上那几只风铃中最当北风的那一只,随时冒着被风吹落下来的危险。其实,文丽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过来,那一阵胜过一阵地吹着那只风铃的北风,就是这两年来学校里实行的高职低聘和所谓的末位淘汰制。实行教学质量末位淘汰也就罢了,那毕竟是摸得着,看得见,也能让被淘汰者口服心服的,你说实行什么师德师风末位淘汰制,那就可全是领导说了算的。这如今,不要说《未成年人保护法》中还有明文规定教师不能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再说从教师的职业道德来讲,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也是不对的。问题并不在你体罚与否,而在于就算学校里每个教师的师德师风考核都在100分以上,仍然有一位是要被“惩罚”出去的。对学校的这一条规定,不仅文丽心头不滑刷,就是连学校里的教导主任心头也有个不小的包。可有什么办法呢?当今社会,谁官大就是谁说了算。你别看这只是一所小学,却也是“麻雀虽小,五脏惧全。”当然,领导要那样做也有领导的道理。要不这样,谁还会把领导当作领导来看待呢?在这个经济都市场化了的时代,学校里也讲究个效益。如果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和方法,不要说学校里的管理上不去,恐怕有时连开会也不会有人认真听的。不这么做,最可怕的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除了一家人团聚欢喜外,还有谁会想得起自己上面还有个领导来?再说了,那个校长的头衔来得也不容易啊。当初为了当上校长,托人求乡上的领导不说,还让他至少损失了国家付给他的三个月的薪水。好不容易当上了校长,不狠一点,在学校里树不起威望不说,恐怕还不等屁股把那把“胶椅”坐热,早就被别人给撵下台来了。要是到了那步田地,不要说对不起自己这张光溜水滑的脸不说,那笔要辛苦三个月才能挣来的人民币不就白打水飘了,还要落下个“无能无为”和“无为无位”的话把给人捏着,那不是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恶有恶报,善有善终。”我真佩服老辈人们总结出了那么多“一语道破天机”般的经典名句。

    在经受了重重磨难后,文丽终于在二○一○年的夏天参加了全县事业单位人员招考,不仅顺利地调离了那所学校,进了县城不说,还改行到了一家县直单位。调进县城后的文丽像一头刚从十多年的铁笼子中放出来的老虎,混身充满了仿佛一生都用不完的劲。

    在进城后的第一个周末,文丽一大早就拉着方雨去了会泽最好的旅游景区之一的大海草山。当然,与他们一同去的还有他们共同创造出来的那个小美人文琪。

    来到草山上,文丽看着那些比馒头还要松软,也似乎比馒头更养人的山峦,看着那比羊毛还泡,比雪还要白的云朵,看着那一条条比人生道路更弯曲的流水,看着那一片片比图画上更诱人的满山或红或黄,或紫或白的叫不出名字也不需要叫出名字的满天星般的小花,她的全身又有了少女时那股仿佛永远也使不完的劲。于是,他们便决定选个好日子,登临乌蒙之巅牯牛寨,亲眼目睹“乌蒙磅礴”的磅礴景致。

    这不,他们今天终于成行了。只是从乌蒙之巅这一路走下来,她不停地走上了一条又一条时光之路……而我,只能以“阴魂不散”的方式依附在她身上,我的真身,只能在时光之路的另一头,在某个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无怨无悔地用下辈子来——等她!而此刻,我依然要与她一路前行。

    人们常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祖国的名山大川,文丽已走遍了大半,本已不想再为看风景而再去奔波,然而,当她今天登上乌蒙之巅,饱览了乌蒙的磅礴后,更加坚信“山外有山”的坚定信念。这不,她又有了新的登山计划,她必须登临到更多更高的山头上去,不断领略更多不一样的风景。

    人生,难道不正像登山一样,不停地从一个山头登上另一个更高的山头吗?出发吧,我将伴你一路前行。忽然间,我仿佛已不再是依附在她身上的“阴魂不散”,而是她骨子里铁骨铮铮的真实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