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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母亲无辜遭捆绑 幼女无助徒悲戚

    那一堆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混合着碎秸秆的豌豆,像被捉奸的男女一样刺目。张俊杰挑衅地瞅着对叶一家,显然这是个十分有力的罪证,足以给对叶沉重的打击。张俊杰很享受对叶的惶恐和愤懑,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他要让自己受到的不公和屈辱,统统报复到她的身上。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张俊杰故意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用下巴指了指脸色阴郁的对叶。

    “我不知道,没啥可说的!”对叶冷冷地说道。她并不是不明白张俊杰的意思,也不是不明白自己眼前的处境。张俊杰构陷她偷了豌豆,就是在打击报复,她却无力反驳,她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又有谁会相信呢!

    “你当然没啥好说的哩,你个贼娃子还有脸狡辩呢!”张俊生轻蔑地说,嘴上虽然鄙视着,眼睛却像吸在了对叶身上一般。张俊生模样猥琐,二十三四年纪,尚未娶妻,思慕女人心切,模样俊俏的对叶对他很有诱惑力。自路永年死后他心里一直盘算着要和对叶好上,可对叶对他不屑不顾,让他心生怨恨。

    “把她给我绑起来!”目的达成的张俊杰,可没有那个善心给对叶争辩的机会,一声令下几个壮硕的男人就试图捆绑对叶。对叶哪会任他们宰割,随手抡起锄头就打。但毕竟力气没有男人大,被一起围上来的男人们擒住了,有心怀不轨的人,借机在对叶的身上揩油。

    “放开我妈妈!”雅茹厉声吼道。小小的身体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面对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雅茹并不惧怕。一群人看着气势汹汹的雅茹突然怔住了,被这个还不足八岁的小女孩的勇气所震慑了。一张干净而稚嫩的脸,似乎是倔强的最完美诠释。小小的双手举着被夺下来的妈妈的锄头,用她近乎可笑的武力来捍卫自己的母亲。而这悲壮又感人的一幕,却博得了一群男人的嘲笑。一群男人,个个捧腹大笑,显然他们对雅茹的示威不屑一顾。雅茹的自尊心受到了深切的伤害,一双清澈而美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但倔强的她,并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哈哈,这个小瘸子,人不大脾气倒不小!有本事来到你张大爷头上再砍一锄头!”张俊杰嘲弄地说道。

    “姓张的你这个衣冠禽兽,嘴下积德,她还是个娃娃,你凭啥恶语伤她?”对叶的心里忽然一阵钻心地痛,张俊杰的话深深地刺激了她。对叶全身禁不住地打颤,恨不得将眼前凶恶的男人撕碎喂狗。

    “哇!”雅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小瘸子”这个词汇她已从好多人的口中听到了,但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地让她受伤和屈辱。这个给她造成伤害和灾难的男人,毫无良知和愧疚之心,竟以此来羞辱她。雅茹虽年幼,洞察人情冷暖的她,已深切地明白自己“与众不同”。看着眼前这个害死了父亲,把她打成残疾,又屡次欺负母亲,让她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人,雅茹心里涌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悲苦情绪。那种情绪,让一个孩子来承受是格外残酷的。这种情绪,在路永年去世的时候,雅茹的心里曾经出现过。

    张俊杰一伙人没有再理会挡在眼前的牛佳慧老人和雅娴、雅茹姊妹俩,推推搡搡着把对叶押走了。对叶也不想就这么逆来顺受,可小腿拧不过大腿,只能跟着他们往前走。

    “老天爷呀,你睁一睁眼吧,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太煎熬了!”牛佳慧眼睁睁地看着对叶被绑走,知道此去肯定是凶多吉少,想到这个家接踵而至的灾难不禁悲从中来。

    昨日的雨把路冲的坑洼不平,对叶在别人的推搡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她不知道雅茹就在她的身后跟着,更不知道那个幼小而倔强的女孩心里在想着些什么。道路两旁被雨水洗刷过的树木正舒展着翠绿的枝叶,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洒在了对叶脸上,映射的她眼角的泪珠晶莹透亮。轻风送来带着泥土味的清新空气,对叶贪婪地吸了一口,顿觉胸间的浊气少了许多。几只鸟雀栖在枝头起兴地叫着,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似的。

    “你看这勾蛋子圆的!”张俊生邪恶地说着,又在对叶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想弄啊?”牛永乾捏了一把张俊生鼓起来的裤裆戏弄地说。

    “想弄很!”张俊生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一脸的淫邪。他没脸没皮的话激起了众人的恶趣味,各种粗俗下流的话都蹦了出来。这些男人一边过着嘴瘾,一边肆虐地笑着。

    愤怒而屈辱,对叶狠狠地瞪了一眼众人,看着眼前一张张丑恶的嘴脸胃里一阵痉挛,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呵斥道:“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放开我妈妈!”尾随在对叶身后的雅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喊着扔向了眼前的一伙人,那石头不偏不倚砸在张俊生脑袋上。雅茹年幼不懂男人做那些举动的意义,她以为他们在打对叶的屁股。

    张俊生脑袋吃痛哎哟叫了一声,转身看见雅茹手里又握着一块石头气鼓鼓地瞅着他们。张俊生知是雅茹打的他,撒开腿向雅茹追过来。雅茹心里害怕,拖着不利索的腿一颠一簸地拼命往前跑。对叶望着雅茹摇摇晃晃的瘦小背影,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个腿脚残疾的孩子,是那么地勇敢和倔强。内心凄凉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惊慌逃跑的孩子,忽然有了暖意。虽然这个小小的女孩子,不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空,但不会让她觉得孤立无助。若是雅茹是个儿子该多好啊,纵使他是残疾的,他也一定能给她依靠和希望。可她是个女孩子啊!想到此,对叶难过不能自已。

    张俊生气喘吁吁地回到了众人跟前,破口大骂道:“小瘸子跑的比三条腿的狗都快累死我了!”

    对叶最恨别人叫雅茹小瘸子,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张俊生,趁他不备一脚踢在了他的裤裆里。张俊生身体蜷缩到一团,哭爹喊娘地嚎叫起来。众人不但没有同情,反而捧腹大笑。张俊生因疼痛而更显丑陋的脸上挤出一丝讪笑,直起腰灰溜溜地跟在了众人身后。

    双驼岭的大小会议都是在集体场里进行的。场,在这里是称那种被碾压瓷实、平整平坦用来堆放庄稼、柴禾、秸杆和碾轧粮食的地方。那场里筑了一个高越两米,宽约三米的土台子,是张俊华当年当队长时发动村民修建的,美名其曰“点将台”,被他“点将”的都是“五类分子”。对叶被押到集体场里后,张俊杰命令众人把她绑到“点将台”上的木桩上。从家到集体场不到两里路,对叶却感觉走了很久。走过的这短短的一段路,将她最后的一丝尊严也剥夺了。

    张俊杰站在“点将台”上手持括音喇叭高声嘶喊,通知让村民们到集体场里集合。听到张俊杰喊叫的村民不一会儿就相继聚拢来了,像看戏似的热热闹闹地围在土台子前,议论着绑在木桩子上脸色苍白的对叶。

    “她这是犯啥事了?”

    “听说是偷豌豆了!”有消息灵通的村民,满脸鄙视地说。

    “哼,准是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呢,你看她那骚情样!”胡荣发老婆小霞一脸的幸灾乐祸。小霞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胡荣发老实巴交不敢管她。小霞和张氏俩兄弟好,自然就和对叶成了仇人。红土咀狐仙洞旁那块麦地里的风流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她既是吃醋又是嫉妒,和她好的蜜里调油的男人,垂涎上了别的女人,心里又有些失落。

    “哟,还有你胡骚情,村里男人的家伙事你没少摸吧!”张俊杰老婆润彩讥讽道,小霞勾引张俊华和张俊杰的事,她都知晓只是惧怕挨张俊杰的打不敢捅出来罢了。

    “我摸了你大的裤裆呢?”小霞反唇相讥。

    “我撕烂你个骚/逼!”润彩红润而凸起的腮帮子,因恼怒变得更加的红艳了,说着上前和小霞厮打了起来。

    村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在一旁扇风点火,场面顿时变得喧嚣而混乱。站在台子上春风得意的张俊杰,被突然而来的混乱败坏了兴致。眼前厮打成一团的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老婆,一个是自己的相好。偏袒了谁都没有好事,这让他很是头疼。张俊杰怒吼道:“闹啥子闹嘛?没看见这是在开会呢?”

    看着台子上张俊杰严肃而难看的脸色,台下厮打的人、吵闹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张俊杰对自己的威严表示满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安静下来的村民,声音洪亮地吼道:“大会正式开始!”

    对叶恓惶地站在台子上,耳边全是村民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很讨厌眼前这些拿她的痛苦看热闹的村民。她是被冤枉的啊,可眼前的这些人又有谁会相信呢,他们不落井下石她就很感激了。精神上的屈辱、肉体上的疼痛,折磨的对叶疲惫不堪,想到死去的丈夫,她忽然间觉得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只是自己死后雅娴和雅茹能不能安然长大呢。突然耳边聒噪的声音没了,瞬间的安静,让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的对叶,绷紧了迷乱的神经。张俊杰的喊声,像丧钟一样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张俊杰指着对叶朗声说:“眼前的这个女人,昨夜偷了集体场里堆放的豌豆,这个大家都知道了吧?”

    “都知道哩,就怕队长你偏袒她呢?”牛永乾说完不怀好意地笑了,他的话也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大家笑的意思,对叶明白,那件让她蒙羞和无法释怀的事情,早已成了人们的笑柄。

    张俊杰也明白,朝着嬉皮笑脸的牛永乾狠狠地瞪了一眼,骂道:“你狗/日的乱嚼舌根!还是老规矩,你们几个来!”张俊杰使了个脸色,牛永乾、张俊生、胡荣发三个人就上前强制按住了对叶的头,使其上肢和下肢垂直起来,又把她的两只胳膊向后上方拉直,让其头部向地,臀部高撅,同时还在胸前挂了一块写着小偷的木牌子。这种极折磨人的手段,就叫做“坐土飞机”。

    这种惩罚人的手段很是残酷,时间长了被惩罚的人颈脖会被勒出深深的血痕,腰酸背痛,血脉不畅,四肢僵直,让其痛苦不堪。

    站在不远处独自抹泪的雅茹,终于按捺不住心中膨胀的愤怒,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向人群中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