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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杨对叶决意招夫 牛佳慧泪湿青衫

    土坯砌成的窑洞,安着两个小小的窗户。从那小窗里透出昏暗的黄光,在夜里看起来像一只怪兽的眼睛。窑洞里亮着一盏油灯,油灯旁围着一个年老的妇人和两个年幼的姑娘。老人脑袋近靠着油灯,一针一针纳着鞋底。鞋底小巧,看样子是在给两个姑娘中的一个做布鞋呢。俩姑娘饶有兴致地看着,老人娴熟的手工技巧。纳鞋底、做布鞋,是每个女孩子都要学会的技能,老人边纳鞋底,边给俩姑娘传授经验。

    “奶奶,妈妈会撇下我们吗?”雅娴忽然冷不伶仃地问。

    老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长叹一口气,目光涣散,陷入沉思。显然这个问题,让老人无从回答。会还是不会,也是她十分担心的问题。雅娴满怀期待地望着老人,见老人神情凄苦,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强了几分,忍不住悲伤,泪汪汪的眼睛里大颗大颗掉下眼泪来。老人慈爱地看着身边两个可爱的、可怜的孙女,也被她们的悲伤感染了,怔怔流下泪来。

    “睡吧,孩子!”老人心里痛苦,放下手头的活计,吹灭了油灯,和衣躺下。雅娴和雅茹,擦干脸上的泪水,也和衣躺了下来。祖孙三人,心事重重,一宿泪水未干。一宿泪水未干的,当然还有住隔壁的对叶。她的抉择,决定着一家人的命运。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更是一场赌注。曾有很多时刻,对叶一度打消了再嫁的念头。可艰难的生活,寂寞的长夜,逼迫她需要再找一个男人。

    “娘,我想招个男人!”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对叶终于鼓起勇气,涨红着脸说。说这句活,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在她心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失去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贞操,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来。

    “你想好了就行!”牛佳慧淡淡地说,虽然对叶的这个决定是她最怕听到的,但既然对叶已作出了选择,她就没有阻挠的理由。对叶还很年轻,她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那我托人给你找个婆家!你从小是我一手养大的,永年命薄不能伴你到老,我也很遗憾。永年走了,你就是我的女儿,给你找个好男人,也是娘的心愿。俩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会将她们抚养成人的。”

    “娘,我是想招个男人,就是让男人入赘到咱家来。”对叶听老人会错了她的意思,赶忙解释道。

    “你是打算坐堂招夫吗?”老人晦暗的目光,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嗯!我舍不下俩娃!”对叶声若蚊蝇,但老人却一字一句听的格外清楚,激动地握紧了对叶的双手。她已年老,真怕等不到雅娴和雅茹长大成人的时候。只要对叶不离开这个家,雅娴和雅茹就还有家。

    “娃,难为你了,永年在那一世也会念着你的好的。”老人潸然泪下,心里却无比的温暖,这个结果比她料想的要好。

    对叶提出坐堂招夫的想法后,老人就四处央求媒人。都是女人,老人理解对叶的心情。让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守寡,实在是太残酷了些。老人尽心尽力为对叶寻觅男人,一方面是出于疼爱对叶,另一方面是怕对叶拍屁股走人。她是婆婆,给儿媳找男人,心里多少还是不大情愿的。

    男人入赘在这里是很被人瞧不起的事情,更别说入赘寡妇家。除非男方家庭极其贫困,或者是孤儿,或者身有残疾,或者年龄太大,一般人宁可打光棍也是不愿入赘的。除此之外,还有两种可能,就是女方家境好,或者女方年轻貌美。

    无疑对叶是很年轻貌美的,总有人是愿意入赘的。就算如此,媒人也经了不少折腾。若是改嫁,大把多男人抢着要对叶呢,可对叶的条件是入赘,许多男人就望而却步了。愿意入赘的这个男人,姓王名明德,二十五岁年纪,偏矮身材,当过几年炊事员,复员后就一直在家务农,因家境贫寒一直未娶。论品貌与路永年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起初对叶并不愿意,架不住媒人的冷嘲热讽,看在王明德勤劳吃苦的份上,就勉强同意了。人生走到了这步田地,她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媒人说的对,她就是一个值不了几个钱的二手货,没权利挑肥拣瘦。

    对叶点头了,王明德就背了一卷铺盖,和对叶挪到一处成了夫妻。王明德入赘,他家里人也是极不情愿的。但王明德有自己的主见,眼看着自己的四个哥哥还打着光棍,娶媳妇猴年马月也轮不上他。他不在乎别人瞧的起瞧不起,只要自己能娶上老婆,有女人能为他生孩子,别说入赘让他做什么他都情愿。

    王明德离家时,他爹背着身说了句:“我王家从此没你这号人。”她娘瘫在炕上哭的呼天抢地。他四个哥哥满脸轻蔑之态,朝他的身后吐了几口浓痰。但这些,都没有动摇王明德的决心。王明德喜欢杨对叶的美貌,是他这辈子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他不会放弃。他很清醒,自己若跨不出这一步,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对叶卷起炕上和路永年睡过的铺盖,换上王明德背来的铺盖,就算举行了婚礼仪式。二人没什么言语,等到天黑就脱衣睡在了一起。守寡三年的对叶已不是新婚女儿家,毫不忸怩地脱光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趴在了王明德身上。

    怀抱着温香软玉,王明德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幕来。那时他还很小,晚上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父亲就像对叶这样压在母亲的身上。他不知道父母在干什么,但那时的他却很识趣地闭上了眼睛。曾经那一幕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不去,尤其是在年长以后,晚上躺在被窝里就一定能想起来。他一直幻想着有一天,像父亲一样趴在一个女人的身上。为此他甘愿入赘,不顾家人的唾弃。

    西北的春天,沙尘四起,干旱少雨。但即使下上一场小雨,满地的绿叶、满树的翠芽,就一夜之间覆盖了整个荒芜。是夜恰如春雨,催开万千叶。

    对叶关起门后,牛佳慧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心里忽然就空了一块。雅娴和雅茹,抱在一起暗暗啜泣。年幼的她们无法理解,她们的母亲为什么要让一个陌生的男人住到家里,而且还要和这个陌生的男人睡在一起。在她们的认识里,只有父亲才能是和母亲睡在一起的。

    一声微弱的“嗯……啊……嗯……”的声音从对叶的房间里传了出来。那声音并未持续多久,但并未入睡的雅茹却听到了,以为对叶身体有不舒服,担心地问雅娴道:“姐姐你听是娘在呻吟呢,她身体不舒服吗?”雅娴毕竟比雅茹年长几岁,已隐隐猜到了母亲糯软的叫声是因何发出的,羞的掐了雅茹一把用被子裹住了自己的头。

    “睡吧娃,你娘没有不舒服,反而是因为太舒服了!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雅茹的问话让老人极是尴尬,说着堵住了雅茹的耳朵。雅茹虽然年幼,但从奶奶和姐姐异常的表现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尴尬。母亲的呻吟,让她想起了叫驴爬在母驴背上的一幕,尽管那叫声与她想起的一幕并没有关联。

    经过尴尬的一夜,牛佳慧决心带着雅娴和雅茹搬出去住。让她们祖孙三人搬出去住,对叶是不容许的,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是她赶出去的呢。老人见对叶一再劝阻,就说:“对叶呀,家里有了男人,让孩子一起住,晚上……就不方便。”老人故意把“晚上”两个字拉的很长。对叶瞬间就明白了,脸红一阵青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窖钻进去。对叶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就不在劝阻。

    路国忠和路光耀活着时,家里还经营着榨油、酿醋等生意。在路光耀死后,她家这些营生就歇下了,但那用来榨油、酿醋等的四孔窑洞还在,其中有一孔是用来住人的,于是祖孙三人就搬了进去。从家里搬出去的那一刻开始,雅娴和雅茹,就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孤儿。这一年雅娴十二岁,雅茹十岁。

    从王明德进入她们家的那一刻开始,雅茹忽然发现自己与母亲之间竖起了一道隐形的高墙。那道墙隔断了母亲的温暖,隔断了她对母亲的依恋。

    王明德的到来,让对叶改变了很多,一扫往日的愁容,白皙的脸蛋也红润了许多,看起来更加的美丽。疲惫的身体,也充满了力量,披星戴月地投入到了劳作之中。王明德不辜负对叶的期望,干活很是卖力。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叶渐渐地对王明德有了好感。这个男人,相貌一般,身材较矮,但温柔体贴,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体力旺盛的王明德,更让她体验到了夫妻生活的美妙。现在想来,路永年就是一件漂亮的衣服,而王明德才是那热腾腾的白面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