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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对叶护女动胎气 王明德做法驱邪

    对叶腹痛如刀绞,双手捂着腹部蜷缩在炕上极力忍耐着,心里默默祈祷着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平安。她有着强烈的预感,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是个儿子,在怀孕的这些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做过同一个梦,梦见自己端着一碗清澈的水,水里有一条金色的小鲤鱼,调皮地朝她吐泡泡。

    王明德眼巴巴地瞅着,痛的死去活来的对叶,心里没个主意。方圆百里连一个赤脚医生都没有,去静平街医院又太远,一筹莫展的他焦急地直跺脚。“对叶,该怎么办呢?”王明德疼惜地擦拭着对叶额头细密的汗水,轻声询问。

    该怎么办呢,除了听天由命她哪知道该怎么办,一阵寒意升上心头。无病无灾,日子贫穷也好过,若遇上疾病灾难,日子就过得难肠。除了祈祷神灵保佑上苍垂怜,送瘟神驱恶鬼,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许不是着了冲气呢,你给我查一下冲气。”

    王明德听对叶说的在理,就急忙去厨房舀了一碗清水,拿了一根筷子,掰了一块谷面馍馍。又从桌子抽屉里拿了几张冥钞,捉了一根香。用具摆齐全后,又点上了油灯。这简单的驱鬼方法,他不止一次做过呢,做起来那是轻车熟路。王明德把香靠近油灯点燃后平架在碗上面,捉起一根筷子,两头分别插入碗中的清水,然后把滴着水的筷子在对叶脸上轮了一圈,嘴巴里念念有词,念道:“不管你是家门亲、外门亲、神仙还是鬼怪,住店的还是过路的,都吃我供奉!”

    王明德祷告完毕,将筷子直立插入碗中,松手后筷子并未立住霎时就倒下去了。“想吃供奉就把筷子捉住!”王明德捡起筷子,蘸水后再次垂直插入碗中。说来奇怪,那单根筷子像听懂了王明德的话似的,竟然真的直直地站住了。王明德对此表示满意,向筷子点头示意后,轻轻从那小块谷面馍馍上扣了几粒下来撒入碗里,又继续念道,“不管你是家门亲、外门亲、神仙还是鬼怪,都吃过我的供奉呢,有英灵的就把筷子捉住!”说着将那站立的单根筷子拔起,两头蘸水后再次插入碗里。

    这次那筷子像是发了脾气,王明德这里一放手,它那里就一个跟斗栽到了炕头地下,碗中的水也跟着洒了一地。

    “唉哟,唉哟哟!”对叶的哀唤声依旧不止。

    “嘿,性子还不小呢!看样子不给些盘缠,还打发不了你呢!”王明德对筷子的表现很是不满,嘟囔道。王明德一边嘟囔着,一边将筷子两头蘸水在对叶脸上轮了一圈后再次垂直插入碗中,这次他没急着松手,用手捻起一张纸钱凑到油灯前点燃后,搁在水面上方烧成了灰烬。“盘缠给你打发了,有英灵的就再把筷子捉住!”王明德祷告着,慢慢松开了手中的筷子,这次筷子很是听话,稳稳地立着。

    “哎,这就对了,吃饱了喝足了,盘缠拿满了,该走就走!”拿筷子似乎有了灵识,很配合王明德的表演,这边王明德一个“走”刚出口,那边筷子就自发地倒下了。王明德端起碗来走出门外,把那碗带着纸灰的水,泼在了庄院后的空地上。法事做的很成功,王明德心里有些沾沾自喜。但刚一走进院门,就听见对叶止不住地哀嚎:“唉哟,唉哟哟!”

    “唉!”王明德心下了然,知道查冲气没起到什么作用,对叶的疼痛并没有得到减轻,心里的一点希冀落空了。对叶痛苦的哀唤,刺激的他心烦意乱。他实在不忍对叶承受痛苦的折磨,就从屋檐上的椽缝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着来。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黑色的胶状的固体,是一块大烟膏。这是他们救命的神药,疼痛难忍的时候吸上几口,可缓解疼痛。这地方的人们,每家每户基本都有这么一块救命的神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万不敢用。染上了大烟瘾,轻则身残重则家亡,身边太多鲜活的悲剧,教会他们懂得敬畏。

    王明德刮下小小的一块放在报纸上,又将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而这一幕恰被前来探视母亲身体的雅娴看在了眼里,这不经意的一瞥,在之后的岁月里让她懊悔不已。王明德划了根火柴,把报纸上的烟膏点燃,让燃烧的袅袅青烟飘进对叶的鼻孔里。被剧痛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对叶,很配合地用力吸着。那青烟着实神奇,不一会儿就感觉腹痛缓解了许多。

    但好景不长,只觉下身一股暖洋洋、湿漉漉的液体流了出来,将棉裤都湿透了,有过分娩经验的她,知是羊水破了。离产期还有十天半个月呢,看样子孩子怕是要提前出生了。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生下来能不能活,这让对叶很是忧虑。

    雅娴在院门口踟蹰着,内心极度挣扎。她很担心母亲的安危,又怕遭遇尴尬,更怕面对继父。每次看到继父和母亲亲昵的样子,让她情不自禁地愤怒、好奇、羞怯和渴望。她打心底是惧怕王明德的,这一次雅茹被打,更加深了她对他的恐惧。她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进院子,这个曾带给她温暖和欢笑的家,已不再属于她了,想到伤心处潸然落泪。妹妹骂她不知廉耻,认外人做父,一口一声“爸爸”叫的人作呕。妹妹不能理解她的苦心,让她很是难过。既然母亲选择了那个男人,他好与坏都是她们的继父,她不想和他作对,不想让母亲为难。

    洋洋洒洒的雪花,铺满了每一寸土地,整个村庄银装素裹。不多时,路上的雪就能陷没双脚了。雪下大了,空气反而变得温和了许多。雅娴站在离家不远的树下,凝望着家的方向,任凭雪落到身上。大大的眼睛里,时而泪水迷蒙,时而焦虑不甘。

    “女娃子你堆雪人呢。”调皮的雅茹看到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呆若木鸡地站在树下的雅娴,决定吓她一吓,悄悄走到雅娴身边,嘴巴凑到雅娴的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说。沉浸在悲愁情绪中的雅娴的确被吓到了,惊叫着奔跳着跑开了。

    雅娴狼狈滑稽的样子,逗得雅茹咯咯娇笑。雅茹一笑,雅娴这才反应过来,左手抚着起伏不定的胸部,止住了慌乱的脚步。故露嗔容朝扮鬼脸的雅茹扑上去,姐妹俩你推我桑在雪地里打闹起来。原来雅茹只是因饥寒交迫及疼痛晕了过去,经热炕的温暖和蜂蜜水的能量补充,不多时就醒了过来。醒来没看到雅娴,就前来寻找。

    “姐姐,别打了我胳膊痛。”雅茹身上的伤未好,一闹腾就又疼了起来,连忙求饶叫痛。看雅茹疼的龇牙咧嘴的神情,知道她所言非虚,雅娴撩开雅茹的衣袖,只见那白嫩瘦小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心里难过极了。

    “咱姐妹怎么这么命苦呢!”雅娴说着禁不住泪流面面。雅娴一哭,也惹得雅茹跟着难过。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彼此都哭的涕泗横流,又破涕为笑。

    “姐姐,下着雪呢,你为啥呆在这里?”雅茹不知道,母亲动了胎气的事,不解地问。

    “你晕过去时,吓着娘了,她以为你……就肚子痛的厉害。”雅茹听罢很是愧疚和担心,央求雅娴与她一起去探望母亲。雅娴本就想去,有雅茹陪着壮胆,自然就应允了。

    “哇……”姐妹俩刚走到院门口,就从屋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娘生了!”姐妹俩异口同声地说,脸上都洋溢着藏不住的欢喜。雅茹开心极了,大步走进屋里问躺在炕上的母亲:“娘,生的弟弟还是妹妹呀?”

    见雅茹安然无恙,对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这个苦命的、倔强的孩子,是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早上天气寒冷,王明德逼雅茹赶羊出去,她心里就特别窝火。但碍于照顾王明德面子的,就没加阻拦。这个男人,随着日久时长,逐渐表现出了丑恶的一面:心胸狭窄、自私凶狠。这让她很是失望,但鉴于他对她还算体贴照顾,又勤劳持家,就一直容忍着。不曾想会愈演愈烈,竟开始对她的孩子下毒手。

    对叶蜡黄的脸色,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看了一眼怀中粉嫩的婴儿,微笑着对雅茹说:“是个弟弟呢!”

    雅茹好奇地凑到近前,想看个清楚,却被王明德一把从胳膊上抓住,拽到一边了。

    “雅茹,快给你爸爸说个下情,认个错。”对叶看着王明德盯着雅茹的凶狠眼神寒意顿生,赶忙使眼色给雅茹。

    见到母亲顺利生产,身体安康,雅茹本心情喜悦,但听母亲如此说,心里又失望又愤怒,低声下气讨好王明德她做不到,怒斥道:“除非我死了!”说罢,掩面夺门而去。

    “唉,这孩子太倔了!雅娴你跟着妹妹,她腿脚不利索,外面下着雪呢,可别摔着。”雅茹的表现让对叶很是无奈,总是一家人嘛,何必如此苦大仇深呢,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雅娴听母亲说完,准备前去追赶雅茹,一只脚还没迈过门槛,就被王明德呵止了:“跟什么跟,小瘸子死不了,死了倒是上辈子积阴德呢。把炕上收拾干净,烧一锅温水给娃洗身子,再给你娘煮碗汤。这么大女子,跟吃白食的一样,怎么那么不懂人事呢。”

    王明德唾沫横飞、凶巴巴的样子,吓得雅娴浑身打了个激灵。性格温和、怯懦的雅娴,经王明德这么一恐吓,又害怕又委屈,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跪在炕上,收拾着被血污弄脏的铺盖和衣物。对叶瞥了一眼泪眼迷蒙的雅娴,心里不是个滋味。

    王明德剪断婴儿的脐带,用干净的棉花包扎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爱抚着依偎在对叶怀中吃奶的孩子,满脸的宠溺和欣喜。有了儿子,他在这个家里就站稳了脚跟,这个家才能真正地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