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谁不知道你身边的人都精贵着呢，我又哪敢劳累了香叶姑娘——”大小姐微微一笑，应对如流。
桂姨娘眼波流转，扫一眼屋中各人：“大小姐说笑了，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要讨扰片刻了。”说完，径直走到另一边的主座坐了下去。
薰衣纵使不清楚这桂姨娘在府中究竟如何得宠，却也看得出，这位本该是半个婢女身份的偏房，根本没把大小姐看在眼里。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都给我下去！”见一干丫头婆子愣在屋子里，大小姐冷冷丢下一句。
这些有钱人家的争斗，最是无趣了。薰衣无心逗留，只伸手搀起了吴大娘，又去拉不知所措的大妮子。
“等一等——”就在几人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桂姨娘腻着嗓子说：“这两个丫头，我见过，看着倒是挺伶俐的，怎么刚到衔珠阁，就给大小姐惹麻烦了？”
话都点到身上了，薰衣又怎好装作没有听见呢！
“奴婢见过桂姨娘。”她转过身施了一礼，却不经意的瞥见大小姐神情略有不安。
“唔，”桂姨娘扫她一眼：“大小姐可是老爷夫人的嫡出，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也一点儿不为过，能有幸伺候大小姐，那是你们前生修来的福分，你们可知？”
“奴婢谨记桂姨娘教诲。”
接过莺儿亲手奉上的热茶，桂姨娘皮笑肉不笑道：“既是知道，可又为何不小心伺候着，把个秉性温良的小姐气成这样？”
薰衣一直低垂着头，无法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双耳却是非常仔细的留心着她吐出的每一个字，听她这意思，倒像是不满大小姐先前的处理结果，前来为香叶助阵来了。
这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是早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可薰衣又岂是她几句话能够吓倒的。
“奴婢替大小姐谢过桂姨娘的关心，姨娘大可不必忧心，那犯事儿的丫头，大小姐已经着人处理了。”她这话说得巧妙，直接将自己和大妮子摘了个一干二净。
“哦？”桂姨娘听了，一脸吃惊的看向大小姐：“合着倒是我搞错了？”
沉默了半晌的大小姐突然恼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下一个粗使丫头说话，莺儿，还不给我领了出去，好好让她长长记性！”
莺儿要奉命上前，却被桂姨娘一把扯住：“我的大小姐啊，你怎地还是如此的菩萨心肠，这等不知尊卑的丫头，怎可叫一个下人随便处置？”她摇了摇头，叹口气说：“也罢，既是今日姨娘在这里，就定然不让那些不懂规矩的下人欺了你去！”
“桂姨娘——”
大小姐刚要开口说什么，桂姨娘却冲香叶道：“掌嘴，我不叫停，不能停！”
香叶立刻心领神会，立刻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薰衣断没料到，桂姨娘竟是如此厉害的，任她如何的伶牙俐齿，却不给任何分辨的机会，直接就要上来打人！脑中虽是急速飞转，却想不出一个免于挨打的法子。
倒是一旁的大妮子见了，吓得呜呜哭出声来。
“桂姨娘——”这个时候，只见大小姐呼的站起身来：“这丫头是不懂规矩，可好歹也是我衔珠阁的人，”话说到这里，她稍稍缓了缓语气：“怎可劳烦你代为管教呢！”
口中这么说着，她的一双眼睛却恨恨的盯住香叶，直看得她不敢前进一步。
“莺儿，”她冷声说：“给我掌嘴！”
薰衣心知，这一顿打是躲不过去了，心里却免不了暗自嘀咕，照此看来，这有钱人家的嫡出小姐也不是好当的啊，竟然愣是让半个奴婢身份的姨娘给逼得走投无路。
莺儿奉命上前，见到她紧咬的唇瓣，便估摸猜出了这丫头心头的怨气，可她又能怎样，连大小姐都不得不就范，狠了狠心，她厉声道：“跪下！”
话说出口，怕她心头不服，又叫人抓了把柄去，忙使了个眼色。
薰衣又何尝不知，今天这顿打，完全是出于桂姨娘的意思，既然大小姐都无可奈何，仅凭她一个身份卑微的丫头，又岂能在这节骨眼儿上硬碰硬。
低低的垂了眼睑，把所有的怨念都藏进心底，她默默的跪了下去。
莺儿的巴掌只使了五分力气，典型的高落轻就，几巴掌下去，却依然令她脸皮发麻，一点点儿的肿胀起来。
“说，以后还敢不敢再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了？”薰衣脸上的指印让她再也打不下手，只能虚张声势的呵斥。
“奴婢再也不敢了！”这一次，薰衣不仅认错干脆，还学了大妮子匍匐在地，一副被打怕了的模样。
听她认错，莺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转身向大小姐回复：“回大小姐，她知错了！”
桂姨娘细细的啜饮着茶水，听了莺儿的话，似乎还心有不满，不及开口，却叫大小姐抢了过去。
“既是这样，念在初犯，就给她一次机会，出去吧！”
薰衣被大妮子拉着出了正房，隐隐听见大小姐不咸不淡的声音细细的传来。
“桂姨娘果真是严于治家，难怪爹爹也对你赞不绝口，还提起过，要让你替母亲分担家中琐事，一并管理锦府呢！”
“老爷不过是谬赞而已，我哪敢当啊！”
“桂姨娘太过谦了，今日一见，雪卉可真是长见识了，只是有一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姨娘治下如此严厉，只怕是……”
尽管脸上又红又肿，但薰衣心下却忍不住赞，香叶丫头，你当真以为，本姑娘是白白挨打的么？
俩人回到小屋不久，就有小丫头送了化瘀消肿的药膏来，也顺便捎来了她们没能亲眼所见的事实。
原来，她们走后，大小姐就把香叶告状的事委婉的说了出来，当然，重点是她如何捏着并非亲眼所见的事情兴师问罪的行为，并未涉及旁人，言语里的意思，再自然不过，略有讥讽桂姨娘治下不公的意思。
没想这桂姨娘当真是个狠角色，亲手扇了这个陪嫁的大丫鬟一嘴巴不说，还立即要人去寻了人伢子来，要将香叶卖掉，免不了又是一顿折腾。
最后还是大小姐担心事情闹大，劝了她几句，才勉强把香叶降为粗使丫头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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