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

    4—1村口深夜

    三人离开俱乐部,脚步不停地行至村口,来到路灯下时,卞迪追了上来,柳贵茫然。

    卞迪气喘地说:柳村长,打扰了,顺便问一件事。

    柳贵:啥事?

    卞迪:听说你爷爷……

    柳贵似乎有所预感,立即回答:你问我爷爷吗,他是个勘察队队长,后来调去修什么秘密通道……

    卞迪急不可待地说:那他一定知道,秘密通道在哪里啰?

    柳贵不慌不忙地回答:唉,只是我爷爷去工地勘察时,就再没有回来。

    卞迪:为什么?

    柳贵:遇到塌方,受了重伤,送到医院就闭上了双眼。

    卞迪:你爷爷在去勘察之前,应该告诉你爸爸,是去什么地方吧?

    柳贵:爷爷没有讲,我就更不清楚了,只是听说修秘密通道是保密的,不许任何人说出去。

    卞迪:柳村长,你真的不知道吗?

    柳贵:对,啥印象也没有了。

    卞迪:如有印象,就请告诉我。一旦恐怖分子找上门来,你就很难摆脱他们的控制了。

    4—2室内日

    卞迪的预言得以证实。果不其然,第三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此时,在一间土房内,王麻子、张民与柳贵正在谈话。

    张民抽着莫合烟说:柳贵,我们打听了很久,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柳贵莫明其妙地问:啥确切的消息?

    张民:你爷爷是勘察队长,修过秘密通道,是吗?

    柳贵戒心重重:对。

    王麻子:那你应该知道秘密通道的地点,或者,手中有一张地形图喽?

    柳贵:这是祖辈的事,已经隔几代人了。何况爷爷去勘察通道时,遇塌方就死了。因此,我啥也不知道,更没有见过什么地形图?

    张民:那你爷爷没有说过,秘密通道的地点吗?

    柳贵:我出生才几个月,爷爷就去世了,怎么知道呢?

    王麻子提高嗓音:柳贵,你不老实!

    坐在床上的艾比汗,生气地说:大王,都隔两百年了,柳贵知道啥,你俩不是在瞎追问吗?

    张民:柳贵,你再仔细地回忆回忆。

    柳贵:哦,我隐隐约约地想起,在我年幼时,偶尔听爸爸说过,秘密通道是绝密的,只有有关的人知道,外人根本不清楚是在东面,还是西北?

    “柳贵,我警告你,如果隐瞒,就没有好果子吃,我们会采取强硬的手段,叫你说出实话,你好好地考虑考虑!”王麻子威胁性地说完,站起身,便与张民走出房间。

    4—3沙洲黄昏

    亚诺与柳莎手拉着手,涉水来到一片沙洲,他从包里拿出一个驼铃,挂在榆树枝上。

    柳莎不停地眨眼,显然不明其意。

    亚诺寓意深长地说:当驼铃响起的时候,就会在耳边缭绕,传来信息,我俩便心领神会,相邀幽会,以便倾吐衷情呀!

    柳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吻:啊呀,这个设计太绝了,别出心裁!只是今后我俩要生活在一起了,还思念和幽会什么呢?

    亚诺:应该想到一旦发生了什么变故,结不了婚,那就天隔一方了。

    4—4树下黄昏

    他俩走到榆树下,柳莎面色阴沉下来:那……

    亚诺:当这个时候,在岸边看到树上的驼铃,我俩就会翘首以待,内心充满希冀;在夜里听到驼铃声,我俩就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在相互守望中,内心就充实了,唤起了思念,激起了渴望,就像在暗夜中看到了黎明!

    柳莎眉间闪烁着笑意,频频点头。

    亚诺深沉地说:亲爱的,爱情不是静默,更不是守株待兔,而是从不同的方向,向同一个目标奔跑,重新回到原先的圆点!

    柳莎:亚诺,你说得没错,从不同的方向奔跑,回到原先的圆点!只是,那场大火,烧了铁列克镇的房屋,有人猜疑,是来自河界镇的魔火引来的,两个镇子一旦发生纠纷,闹翻了,会不会影响我俩的关系呢?

    亚诺:目前还很难预测,即使今后有不测风云,沙洲是界河的分界线,我俩只是站在沙洲的榆树下,又没有越过界河,又有什么关系呢?

    柳莎忧心忡忡:一旦两境关系发生变化,我俩便会卷入其中……我爸说过,秘密通道与爱情,一定会搭在一起的。如果长久甚至无望的等待,你会经受住这种苦熬,而不变心吗?

    亚诺立即掏出一把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背上扎了一下,鲜血涌出,以血誓为证;柳莎急了,拿过水果刀,也在自己的手背扎了一下,血滴冒出,也以血为誓。于是,两双流淌鲜血的手,便紧紧地握在一起了。

    一会,亚诺从衣兜拿出一个铜雕头像,端重地挂在对方的胸前:柳莎,只要你天天地凝视我,你就永远地在我心中!

    柳莎也从衣兜拿出一块和田碧玉,上面刻着一朵晶莹的雪莲花,也庄重地挂在他的胸前:亚诺,只要你喜欢这朵不畏冰雪的雪莲花,我就永远属于你!

    这时,席勒正在河边散步,望见他俩的身影,就愤怒地大喊:柳莎,你过来!

    柳莎回头一望,见是席勒,猛地一愣,就与亚诺告别,涉水上岸。

    4—5河岸黄昏

    席勒大声质问:柳莎,你与亚诺谈了什么?

    柳莎冷然:难道需要向你汇报吗?”

    柳莎与席勒沉闷地往前走,一会,又在柳树下站住。

    席勒委屈地倾吐:本来我是要离开河界镇去城里,但为了你,我象一条摇着尾巴的狗,一直跟着你,如果当初你有别的念头,为什么还非要留着我?

    柳莎辩白:这是没有料到理想和现实的分离,去内地就哑巴了,我以为亚诺会嫌弃,没想到他还在等着我,令我异常的感动!

    席勒冷笑:说得多么动听呀,还不是因为境外比境内,在各方面都要好得多,至少能过上富足的日子,所以你就变心了,想把我一脚踢开。

    柳莎:我并不忍心与你分手,但要面对现实。婚姻毕竟只是人生一部分内容,重要的还是事业和前程。

    席勒语气粗重:爱情不是什么容器,盛不了另外的东西。因此,我才视爱情超过自己的生命,对你坚贞不渝,你想甩掉我,那办不到!再欲所欲为,我要狠狠地教训你!

    柳莎窝火:那你又能怎样,想把我拴在你的裤腰带上吗?我乐意爱谁就爱谁!

    席勒告诫:我再重复一次,你与亚诺是一种十分危险的关系,甚至会走上了死亡之路!

    柳莎没有理睬他,扭头就走。

    4—6房外日

    亚诺沿着大路,来到柳宅门时,叫驴冲着这个陌生人发狂地大声吼叫。这时柳贵正在和泥,准备上房泥。

    亚诺气恼:又没有杀你,吼叫什么呢?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脚步声。亚诺扭头一望,只见席勒急步而来。

    亚诺暗喻:嗬,叫驴一吼,席先生就赶来了,真是人兽相通呀!

    席勒:因为它具有特殊的天性,深知每个人的歹心,所以才加以预防。

    亚诺:看样子,你是在预防入侵之敌啰?

    席勒:至少可以防备盗贼的偷袭嘛。

    亚诺:又有什么金银财宝,值得盗贼来偷袭呢?

    席勒:那我先问你,你跑到我们境内,来干什么?

    亚诺坦然:与柳莎聊一聊。

    席勒冷笑:恐怕不是聊一聊,而是想勾引柳莎吧?

    亚诺大声回敬:你用词粗俗,这不是勾引,而是最崇高的恋爱!

    席勒恶狠狠地说:我才是柳莎恋人,你靠边!

    亚诺一字一句:靠——边——?不,我——要——进——去!

    席勒大声:不许进!

    亚诺大步而入,席勒张臂阻挡。于是,两人发生了肢体的冲撞……

    4-7院内日

    席勒和亚诺正在争斗,柳莎、雅娴和壮姑闻声出来,急忙把他俩拉开。

    柳莎:席勒,亚诺来看我,你有啥权力不让他进来?

    席勒:亚诺私闯民宅,行为不轨。

    壮姑哈哈大笑:这也叫私闯民宅吗?让人笑歪了鼻子。

    雅娴:席干事,别太霸道,不近人情嘛,先把这头毛驴拉走,不要制造对立情绪。

    柳莎站在门口:亚诺,你进来!

    席勒吼叫:不许进!我绝不容忍这种男盗女娼的行为。

    柳莎声气凌厉指着席勒的脸:骆驼放屁,响声不低呀!我问你,难道亚诺是强盗,我是娼妇吗?亚诺你进来,我俩上床!

    席勒:上床?你敢!柳莎,你现在是套中人,已经没有婚姻选择的自由了。

    柳莎:壮姑,把这头该死的叫驴拉走,以后让亚诺天天进来!

    席勒威胁:谁敢动一下毛驴,我就搧谁的嘴巴!

    壮姑走出院门,正欲解开缰绳,被席勒拉开,她又冲了过来,被推倒在地。

    柳莎气愤至极,跑进房间,从房间取出一支猎枪,急步来到院内,举起猎枪,“嘡”地一声,叫驴额心中弹,在惨叫声中倒地,鲜血流淌。

    席勒狂怒,从柳莎手中夺过猎枪,猛地向木柱上一砸,猎枪断成两截。

    壮姑呼叫:哈哈!俗话说,天上的鹅,地上的驴,我们有美味吃了!

    4—8窗前黄昏

    在后院,柳贵与席汉在和泥,准备上房泥。

    这时,亚诺左顾右盼,悄悄地走进前落,见院内无人,便一脚踏上一个大鸡窝,轻轻地敲击窗户的玻璃。柳莎推开窗户,把头探出窗外,并搂住他的脖子亲吻起来。忽然,“哗啦”一声,鸡窝倒塌,一只母鸡飞出,还惊飞几只鸽子。亚诺跌倒在地,惊的牧羊犬狂吠,一头黑骡子也乱叫起来。

    柳贵与席汉闻声而出,见鸡飞狗跳,又发现刚从地上爬起的亚诺,有意扯开嗓门大喊:有贼,有贼,是从外境过来的,快抓住他!

    亚诺连忙道歉:大叔,惊扰了你,又踩垮了鸡窝,实在对不起。但本人不是贼,请不要胡乱喊叫。

    柳贵搬开土坯,从里面拖出三只压死的母鸡,并走出院门,在左邻右舍中进行煽动:乡亲们,快出来看呀,我抓住了一个从境外来的贼,不仅偷鸡,还偷情,是个‘两偷!’

    4—9院内日

    柳莎走出房间,将柳贵从院门口拽回,责怪道:爸,你是不是要兴风作浪,什么偷鸡偷情?亚诺是我约他来看画的。

    席汉鄙笑:哼,亚诺只不过是一块破马掌,你约他来干什么?

    柳莎干崩逗脆:非常想念他,约他来嘛,当然是谈情说爱啰!

    柳贵:哼,想念一个小偷,席汉,把他轰出去!

    亚诺把胸脯一挺:你敢吗?

    柳贵把手一挥:愣着干什么?席汉,把他轰出大门!

    4—10院外日

    席汉走过去,猛力推搡着亚诺到院外。柳莎气呼呼地冲了过来,一巴掌把席汉推出几米远。他打了个趄趔。柳贵喝斥女儿,使劲地一挥手,席汉又窜到亚诺的身旁。柳莎抓住他的手臂,两人你推我搡地扭打起来,又进了院内。

    亚诺从容镇定地说:柳莎不要挡,今天谁敢动武,明天我就动刀子!

    4—11院内日

    柳贵气哼哼地说:柳莎,你从口里回来后,我曾警告过你,不许你同亚诺再交往,你怎么还同他纠缠不清?

    柳莎直言不讳:我喜欢纠缠他,怎么啦?

    柳贵哑声:柳莎,你再同他黏糊,我就……

    “你要怎么样?杀了我?好吧,那就让你们瞧瞧!”,柳莎洒脱地走到亚诺面前,笑吟吟地抱他的颈脖,声音响亮地亲吻了两下。

    二人瞠目,呆愣。席汉一甩手走了。

    亚诺笑道:大叔,为弥补刚才的冒失和过错,我帮助你们上房泥。

    柳贵语含嘲意:你破门而入,总是来得及时呀!

    艾比汗:那太好了,席汉走了,我们正忙得拉不开拴。

    4—12房顶日

    一家人开始上房泥,柳贵在和泥,艾比汗在撒麦草,亚诺提着装有泥巴的帆布桶,快步来到房檐下,挂上吊绳子的铁钩。柳莎提起倒在房顶上,用泥抹子抹平后,起身用衣袖揩去额头上的热汗。

    4-13房檐下日

    亚诺再次提起装满泥巴的帆布桶,一路小跑来到房檐下,挂起铁钩。柳莎用力吊起泥桶,却撞在屋檐的水泥板上,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嚓”地一声,羊毛绳断裂,帆布桶翻扣下坠,沉沉地砸在亚诺的头上,浑身泥水淋漓。

    “啊!”柳莎尖颤大叫,艾比汗愧然失色。

    4—14院内日

    柳莎慌急地扶梯而下,从屋里拿出一条毛巾,擦试他的头上、颈脖、脸颊上的稀泥,又跪下双膝,脱下糊满泥巴的胶鞋。

    柳莎歉然:亚诺,真对不起,让你成了泥塑人啦。

    亚诺脸上挂着笑:没什么关系,又没伤骨头伤肉。

    柳莎:妈,领亚诺到屋里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艾比汗望着丈夫阴冷的脸,迟疑不决。

    柳莎:妈,你还站着干啥,快领亚诺进屋洗个澡呀!

    柳贵冷然:没有必要,出了街镇,有个涝坝,到那里洗一洗就行了。

    柳莎惊异:爸,你是在说人话,还是在放屁?

    艾比汗:柳莎,怎么这样说话呢?

    柳莎:亚诺帮我们上房泥,我不小心,把一桶稀泥巴扣倒在他的身上,进屋洗个澡,换一身衣服,难道触犯了什么禁忌,有什么不应该吗?

    亚诺:不用麻烦了,我回去洗。

    柳莎语气强硬:不行,你必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你满身泥巴走出去,会遭到镇人的耻笑!

    柳贵:他既然乐意上房泥,还嫌身上有泥巴吗?再说,一个境外的男人,又是洗澡,又是换衣服,让左邻右舍看到了,不仅被讥笑,还会朝我们身上吐痰!

    亚诺昂起头:没什么关系,不就一身泥巴吗?即使全身流淌着血,也照样走出贵府!

    4—15院外日

    亚诺走到院外,毫无“狼狈”之相。柳莎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走进院内,踏上走廊,挑开门帘。

    亚诺语气平缓:柳莎,我领情了,不要为了我,引起你们之间的争吵,伤了和气。

    柳莎响喉亮嗓:不,不,这是必须的,而且必须这样做!否则;我柳莎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4—16门口日

    亚诺挣脱柳莎的手,信步来到院外,柳莎又把他拉到院内,并堵在院大门口,不许他出去。柳贵急奔而至,一把将女儿推开,敞开院门。柳莎又冲了过来,柳贵又关住院门,父女之间相互推搡着,争斗着。柳贵挥动胳膊,将女儿推倒在地,又一次打开院门。

    柳贵指着大门:滚,滚出去!

    亚诺沉默未语,愤怒地走到门口,却被艾比汗抓住不放。

    艾比汗:亚诺为我们家干活,满身泥巴这样的出去,我们会遭到全镇人的耻笑和责骂!

    柳莎手执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声色俱厉:“爸,我提醒你,如果你敢把亚诺轰出去,我就杀了你!

    三人皆惊。瞠目而视。死一般地沉默。

    艾比汗趁这个沉默的瞬间,强行把亚诺引入内室,紧闭房门。柳莎举起菜刀,守护在门口。

    4—17室外日

    柳贵:你真是我的好女儿,竟敢举刀杀死自己的父亲。

    柳莎厉声斥责:你完全丧失了一个人的道德和良心,冷酷无情,有你这样的父亲,我感到十分的痛苦,万分的耻辱!

    叶琳娜走了出来:好啦,别干仗了,上房泥是喜庆的日子,吵吵闹闹,是不吉利的。柳莎,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4—18室内日

    母女俩坐在矮凳上,促膝交谈。

    艾比汗:柳莎,你已经不哑啦,就不要再进山了。

    柳莎回答的极妙:正因为不哑了,才要进山嘛!

    艾比汗温声:冬窝子极度的枯燥乏味,还去干吗?

    柳莎的一语点到了核心:真因为太枯燥乏味,才必须要去呀!

    艾比汗忧虑地说:尽管亚诺对你很好,如你去冬窝子,他心里会疙里疙瘩的,会肚子胀的(生气之意),容易产生隔阂。

    柳莎:那当然,亚诺会很苦恼。

    艾比汗提高嗓音:而且,会惹亚诺的父母疑心,认为你是脚踩两只船,一个不正经的姑娘。

    柳莎平静地说:这一点,我已预料到了。

    艾比汗提醒:一旦大雪封山,你下不来,五个月两人不能见面,黄花菜就凉了,你俩的事,就吹了!

    柳莎:是呀,五个月不见面,可能在亚诺的心里,我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

    艾比汗怆然:那……

    柳莎:如果他们死抠这一点,那吹就吹吧!

    艾比汗:柳莎,你要想嫁给亚诺,就别开这个口子。

    柳莎语气坚定:我发过誓,必须在十月二十日,到达冬窝子,即使霹雳闪火,也是不能更改的!

    艾比汗嗟叹:我的女儿,为啥非要这样的?

    柳莎面色凝重:妈,爱情天天有,而深切的友情,是非常非常难得的!

    艾比汗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柳莎:妈,我会明明白白,把此事告诉亚诺的。

    4—19后花园黄昏

    在别墅的后花园,柳莎与亚诺坐在石凳上交谈。

    柳莎:约你见面,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亚诺毫不在意:我俩重要的事,不就是你什么时候做我的新娘吗?

    柳莎:亚诺,你真的那么爱我,信赖我吗?

    亚诺严肃地回答:我俩已经发过誓,就不必赘言了。

    柳莎犹犹豫豫地说:上次进山,我结识了旺宝,增添了……

    亚诺立即打断她的话:柳莎,你是不是双眼发亮,又看上这个男人了?

    柳莎冷静地说:不,亚诺,你误解了。

    亚诺:那是不是要回报他的恩德?

    柳莎:也不是。

    亚诺迷茫:那你究竟要说什么?

    柳莎庄重地说:只要旺宝每年的冬天,仍在玉盆谷放牧,我要在十月二十日这一天,到达冬窝子!

    亚诺:继续说。

    柳莎坦言:我与你现在是恋人,即使今后成亲,也依然如此!

    亚诺霍然而起:你这是什么荒唐逻辑,悖逆常情,可笑!

    柳莎歉然:是呀,这对一个正在恋爱,或者今后要结婚的男人来说,是有些残酷,难以接受,心里不是滋味,但我必须这样做!

    亚诺:你执意要去冬窝子,究竟要干什么?

    柳莎豁达地回答:让旺宝听我的声音!

    亚诺:如果是为了回报他的恩情,可以采取其它方式,比如送给黄金,为他盖一栋住宅,甚至还可以兄妹相称呀!

    柳莎重点强调:这些都不需要,也代替不了,只有我的声音!

    亚诺急躁地走来走去:这不是现实的存在,而是在诉说一个神话!

    柳莎:不是神话,是现实。亚诺,你一直生活在条件优越的家庭,根本不知我们冬窝子的状况。因此,你是很难理解的!

    亚诺哈哈大笑:一个青春少女,仅仅为了同一个男人说话,在严寒冬天的山里,伴守漫长的五个月,连上帝也会感到莫名其妙!

    柳莎:我就不多说了,如你同意我的要求,在下山之后,我俩继续相恋,直至某一天成亲;如你反对,我俩以后不再往来!

    亚诺悲怨地大喊: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不管你和家人,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我必须这样做,至于我是否有别的邪念,只有出水再看两腿泥了!柳莎平心静气地说完,便转身走了。

    亚诺茫然望着她的背影,显得不知所措。

    4—21峡口初冬

    晨曦。背着鼓胀的背包的柳莎,沿着两山对峙的峡口,踏上蜿蜒的土路,意气风发地行进,并高声地唱着:

    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哟

    两只眼睛真漂亮

    要嫁人就嫁给我哟……

    余音还在山谷缭绕,忽然传来一阵犬吠。她蓦然回首,只见四只野狗奔蹿而来。柳莎惊惶,撒腿就跑。瞬息野狗临近,柳莎被暴露在外的树根一绊,伏面而倒。

    野狗见她孑身一人,便迅速将她包围。柳莎解下背包挥打,反而被一只野狗咬住了背带,狠恶地撕扯着……

    正在双方搏斗的时刻,传来一阵清脆的鸣叫声。她仰目一望,只见五只仙鹤从远空飞来,在山峦盘旋一圈,伸出长长的脚爪,呼呼生风地俯冲而下。

    野狗不知担心眼睛被抓,还是怯惧其群体的声势,竟然夹着尾巴溜之大吉。

    柳莎挣扎地站起,望着飞入浮云的大鸟,禁不住笑了:嗬,太空也有天兵天将呀!

    4—22洼地日

    柳莎背着包,颇有兴致地唱着歌,甩着双手,沿一条小路进入峡口,来到一片洼地时,突然传来一阵“嗷嗷”的吼叫声。她环目四顾,并未发现什么野兽,便循声走去。

    柳莎临近一看,原来是一头毛驴落在陷阱里,前蹄趴啦着泥壁。她解下围巾,趴在土坑边,用围巾拴住它的颈脖,奋力连拉了三次,才把这头灰驴拉了上来。

    柳莎拂去身上的泥土,高兴地右腿一跷,跨上它的脊背,靴跟一磕,毛驴便小跑起来,响起点般的蹄音。柳莎满脸笑容,欢喜地挥动着双臂。

    登坡行至山路时,灰驴嗷叫起来,一尥蹶子,把柳莎摔了仰面朝天,并从坡上滚了下来。她气愤急了,抓起一个石头爬起,朝跑走的毛驴掷去……

    4—23山谷傍黑

    雾气沼沼,山影掩月。

    柳莎沿着谷底一条小路,胆怯心虚,东张西望地走着,来至路口停步,脸上布满疑云,不禁自语:咦,走这么久了,怎么还在沟里兜圈子,河流也不见了,是不是迷失了方向,越走越远了?

    她掀亮强光手电筒,向四周扫视,只见条条沟壑纵横交错,两边的雪坡,已被崖影覆盖,阴阳两坡分辨不清,又自言自语:咦,冬窝子是在阳坡呀?

    柳莎颓然坐在石头上,双手直拍膝盖,双足不断地踢蹬,气得直淌眼泪。

    前方,野狼凄厉的嗥叫,不禁使她打个寒战,发出细弱的颤声:走不出山沟,不是困死,就会被野兽吃掉!天呀,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到底走哪条路呀?

    4—24木屋傍黑

    山谷沉寂。与往常一样,在十月二十日的傍晚,木屋前的篝火已在呼呼地燃烧。

    旺宝一直在房前兜着圈子,神情极度不安。片刻,又拿起望远镜,向远山眺望:空谷、雾岚,不见人影。

    旺宝沉重地叹了口气,又给火堆加了几块木柴,篝火便炽旺地燃烧起来。

    4—25山沟傍黑

    柳莎神情懊丧,无可奈何地从沟底站起,只有弃路上坡,试图察看远处的景物,能否增添方向感。

    她弓身弯腰,拄着狼牙棒,沿着被雪水冲刷的沟槽跨步,爬至半个山崖,依然无任何发现。她悲叹一声,又鼓劲向上攀爬,终于爬上平坦的崖顶,展目向左右远眺,一缕飘忽不定黯淡的火光,隐约地从雾霭中显闪,却与她的行走的方向相悖。

    柳莎破颜一笑:啊,篝火,我有救了!

    她立即改变方向,迅速下崖,沿着东南方向走去。

    4—26房前傍黑

    三禄赶着羊群归圈,关好圈门,慢步来到房前,发现那堆篝火仍在燃烧,气愤地抓起一根木棒,挥臂肆意地拨拉,冒着烟火的木柴扬空乱飞。尔后,并狠狠地剁了几脚,使余火熄灭。

    旺宝闻声而出,见篝火已灭,勃然大怒,扑过去挥脚便踢。三禄倒地滚下土坡,又很快地站了起来,闷呼呼地爬上坡。

    旺宝:女孩子进山,一条条沟,横七竖八,一旦迷了路,那是要命的!

    三禄撑着膝盖:你这个驴操的,篝火已延续烧了三个傍晚,把我快累断了腰,五天背来的木柴,白搭白搭地烧光了!

    旺宝:柳莎至今还没到,我当然要以篝火迎接她呀。

    三禄指着他的鼻梁:你真是蠢到家了,柳莎已经不是哑女了,听说还会唱歌,现在她尿高了,还会来到这个山窝窝里,再与你说话吗?

    旺宝坚信:柳莎有过誓言,说过一定进山。她实打实的话语,在我心里已经扎了根!你跺灭篝火,就是在跺我的心!

    三禄:你竟然为了等待一个女人,就连续地点着一堆篝火,让人笑掉了大牙!

    旺宝正言:告诉你,柳莎一天不来,就一直燃起篝火,永不熄灭,直到我死!

    三禄:你为了娶她做婆娘,竟然不顾别人的冷暖。

    旺宝讪笑:嗬,你这个闷葫芦,平时一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今天可是臭屁冲天呀!

    三禄气得踢起一团雪花:留着木柴不让烧,前天就啃冷馍、喝凉水,夜里挨冻,让人受这个洋罪,你这个孽种!

    旺宝:过几天,不管累死累活,我去松树林,把烧掉的木柴背回来!

    三禄用命令的口吻:今后不管谁背木柴,再不许点燃篝火,点着了,也要用水扑灭!

    旺宝一派威严:你敢这样干,我就砸碎你的狗头!

    三禄气急,抓起几块坚冰,便朝旺宝掷去,冰块砸在额头上碎落,旺宝一边躲闪,一边抓起冰石还击。于是,二人在房前圈后追打,“砰砰”的声音,惊的圈内羊只乱蹿。

    4—27篝火旁夜

    四周寂然。偶尔,只有牧羊犬懒洋洋的叫声。

    柳莎振奋地登上雪坡,跳到篝火旁,扑身而跪,向篝火磕头,喃喃不知所云。扭颈顾盼时,忽然瞥见旁边竖立一块长方形的石碑,镌刻着五个遒劲的大字:十月二十日,并以红漆染色,碑顶还系着一条红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光彩夺目。

    柳莎弯下腰,双臂抱着石碑,眼眶湿润。

    这时,三禄走了出来,冷板着脸:哼,你还要进山?

    柳莎向三禄鞠躬:家里有点事,对不起,来晚了。

    三禄气恼:你来晚了,可把我害苦了,连续三个傍晚的篝火,把我五天背的木柴都烧光了,啃冷馍、喝凉水,夜里差点冻成了冰棍!

    柳莎幡然大悟,转身抱着三禄的腰,面颊贴着他的脊背,泪水溢出。

    三禄哑然,手足无措。

    这时,旺宝从守夜的羊圈里走出来,瞪了三禄一眼,拉着柳莎的手进屋。

    4—28室内夜

    土灶里的木柴,在无声无息地燃烧,挂在木柱上的马灯暗曚。

    三人围坐在火炉旁,柳莎歪头在梳理黑发,反复循环地梳着;旺宝显得无聊,用一把小刻刀,在一块长方形的片石上,划出一道纵横交错的粗粝的线条,不知雕刻是何物;三禄撕下一溜旧报纸,娴熟地卷着莫合烟,用火柴点燃,大口地喷吐着烟雾。

    三禄闷声闷气地说:每年冬天擦黑时分,我俩就这样在火炉旁蹴着,脸对脸,鼻对鼻,一直蹴到深更半夜,忧闷的心,就像一面敲不响湿透了的羊皮鼓。

    旺宝烦闷地说:屋里冷寂寂,一根银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晰,就像是掉进了坟墓,活人也成了一团死肉!

    柳莎颇为同情:山沟里难见一个人影,你俩要在冬窝子蹲五个月,也真是愁煞人啊!

    旺宝神往地说:这时候,城里多热闹呀,五光十色、跳舞唱歌、看电影、看戏。

    三禄自嘲:与人聊聊天,没对象;玩一玩扑克,找不到人,几乎没有一丁点娱乐,嗬哈,咱俩过的日子,是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唯一最贵重的东西,就是抱着火炉!

    旺宝悲情地说:荡荡、光溜溜,一无所有!

    三禄:去年冬天,整整五个月,我俩没有说几句话,就有了一个外号,叫闷葫芦。

    旺宝:俗话说,没有困死的山鹰,没有愁死的骆驼,在这个山卡卡里,骆驼也愁死了!

    柳莎深为同情地说:唉,我真担心,你俩会愁死在这里。

    旺宝把石片一扔,悲愤地发泄:最为深切的痛苦,是见不到一个人影,没有人同你说话,听不到别人的声音,留给你的只有孤独、苦闷、冷寂、烦恼!

    柳莎震颤,猛地抬起头,眼眉急剧地跳动起来。

    旺宝脸上漾起一丝笑:现在好了,柳莎来到了冬窝子,有人同我俩说话,可以日夜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片新的天地!”

    旺宝跳起,举起双臂高呼:嗬哈,这里便是我们三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