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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白宝山第一次抢枪

    白宝山自从放弃了正当谋生一途后,心里就不想正经事了,没事的时候,他就窝在家里,窝在床上,一门心事想他的歪门邪道,想得不耐烦了就走出门去,他穿着绿军服,爬上模式口的后山,那里有一座小山,他就在小山上跑来跑去锻炼腿力。

    白宝山在西山转悠了几天,看过几处兵营,也看过守山洞的哨兵,最后一一排除这些地方,他觉得这些地方作案不是理想的地点,最后,他选择了高井热电厂。

    白宝山太熟悉这个电厂了,以前在电碳厂上班,来来去去都要经过热电厂,常看见那里有哨兵背着枪站岗,白宝山在心里说,就是这里吧,就是这里吧,抢一支枪来,有了枪就有办法了。

    一九九六年三月三十一日夜晚,石景山高井热电厂三班倒职工仍在上工做事,厂区空坪隙地寂静的很,也没有闲人逛夜。住在模式口的白宝山却没闲着,他骑了一辆破自行车出来,骑到果园地,就把车子丢在果林中,然后沿着小路走向电厂。

    电厂西大门是涂着绿油漆的两扇大铁门,上面还有铁栅栏,值勤的门岗设在大门内,这里的灯光格外的耀眼。

    这时候,值班警察范龙泽到了岗哨上。

    范龙泽今天人不舒服,胃痛,吃晚饭的时候,买了一份排骨,没吃两块就放下了,然后和衣倒在床上,今晚上他有夜班值,希望睡一会儿后,精神会好点。

    睡了一会,胃痛并没减轻,肚子倒是鼓胀得更厉害些。

    晚上九点四十分钟,范龙泽上岗了,西大门只有他一人,和他同时换岗的还有一人,他叫杨志明,杨志明只负责在厂区内巡逻。

    范龙泽上岗后,接过上一任岗哨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子弹袋,步枪里没子弹,子弹袋里也没子弹,岗哨配枪实际上就是聋子的耳朵,一个摆设。范龙泽却做得规范,按照规矩,扎好了子弹袋。

    支队长打电话过来查岗,范龙泽跑进岗亭去接电话,支队长询问岗哨情况,范龙泽说一切正常,支队长没说什么,就放下了电话。

    范龙泽放下电话,提枪走出了岗亭,走到大门外边,那里没情况,回转身走向厂内,才走了几步,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在备件库的夹道口晃了一下,那里直立着几根巨型暖气管,范龙泽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睛,就走了过去。

    莫不是有窃贼进厂了,谁胆子这么大?

    这时,风很大,吹破了暖气管上包裹的布片,呼啦啦的响成一片,范龙泽向里边看了看,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就折回了岗位。

    刚才,范龙泽看到了黑影并不是因为幻觉,那确实是人的影子,这个人就是白宝山,他已经潜伏进厂多时了,就躲在夹道里,在这里观察岗哨的换岗情况。

    电厂的围墙很高,按说,人是翻不过来的。白宝山在外面选择了一处靠近围墙的房屋,先爬上屋顶,再跳到围墙上,然后就跳进了厂子,沿着围墙根,白宝山慢慢地摸到了离西大门岗位还有二十米距离的夹道口,把自己藏了起来。

    白宝山带了一只大手电筒,范龙泽走过来的时候,他就蹲在暖气管道底部,他仰着头打量着范龙泽,他在暗处,看得见范龙泽,范龙泽在明处,却看不见白宝山。白宝山一点也不慌张,他看见范龙泽探头探脑巡视一遍后又走了。

    电厂的武装岗哨职责就是保卫电厂的,防止有人破坏电厂设备和盗窃电厂器材,谁都没想到岗哨会成为别人的袭击目标,范龙泽同样也没这样的警惕性。他走回岗哨后,发现自己的胃痛更加厉害了,肚子里翻腾倒海一般,一股股胃酸直往口腔里冒突,他走出岗亭,来到外面,扶着岗亭立柱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白宝山今夜进厂,原本是来踩点摸摸情况的,他没想要在今夜作案。天赐良机,他遇到了一个身体不好的哨兵站岗。

    白宝山在黑暗里观察着呕吐的范龙泽,他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袭击机会,轻手轻脚走到备件库边,顺手操起一根铁棒棒,蹑手蹑脚走向呕吐的范龙泽。范龙泽仍在呕吐,他没提防附近的人,也没听到任何声响,白宝山走近了他,举起铁棒就朝范龙泽的脑壳上砸了下来,范龙泽哼都没哼一声,栽倒在地,脑壳上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岗亭地面。

    白宝山从范龙泽的怀里抽出那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打开一扇小门,迅速地跑出电厂。

    那一铁棍并没有打死范龙泽,昏倒在地的范龙泽醒过来后,爬起来走向岗亭,拿起听筒就给中队打电话,他说:“我是西大门岗哨范龙泽,刚才,我遭到了袭击,歹徒抢走了我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中队长带了人立即赶过来,问明情况后,他跨出了大门,朝外追去,哪里还有白宝山的影子呢,他早就飞到了半天云外。

    中队长折了回来,在地上发现了那根袭击哨兵的铁棍,他一看,这根铁棍就是工厂备件库里的器材,白宝山袭击哨兵时,是用破布包着铁棍的,他没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中队长走进岗亭,里面的设施一切完好,无人进来翻动过,检查的结果就是哨兵范龙泽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被抢走了,这支枪的枪号是9227359。

    中队长把范龙泽送到医院进行抢救,他的颅骨有一处挫裂伤,左耳后有一处伤,深及骨膜。

    白宝山把枪抢到手后,迅速离开了热电厂,过去有一种热望,就是等有了枪,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了那个拖延给他办户口的片警,现在,枪到手了,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白宝山想,他和我其实也无怨无仇啊,杀了他,我自己不也暴露了么,罢了罢了,以后再说吧!

    白宝山提着枪回到了模式口附近山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起来,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听着岗岚上刮过来的呼呼北风,听着阵阵松涛,白宝山感觉到无限的惬意,神不知鬼不觉啊,警察怎么会知道是我白宝山抢了枪呢,怎么会知道这支枪号为9227359的半自动步枪现在就躺在我身边呢?

    白宝山在一处坡地上选了个地方,准备挖一个山洞,流放新疆的人都擅长于挖洞,他们在新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学过挖洞,白宝山于此道更是专行。他从地表挖下去,挖了一米深的样子,用塑料布把枪包好后放入底层,再在洞子的上半部横着放两根木棍,棍子上放一块木板,板子上覆盖泥巴,然后再做伪装,外人走过来,看不出一点埋枪的痕迹,就是把脚踏在洞子上面,也踩不塌洞子。

    把枪埋好后,白宝山骑着破自行车回到了家里,梁爸爸和老娘都睡了,白宝山轻手轻脚脱了衣服,生怕弄醒了他们。

    第二天醒过来,白宝山眨巴着眼睛想,长枪是有了,应该还要搞一支短枪,应该利用这支长枪去搞短枪,只有长枪短枪都具备了,作案的工具才算是齐全了。

    白宝山又开始外出踩点,跑了几天,终于锁定了一个地方,那就是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那里的哨兵站岗都背着短枪。

    其实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这一次,白宝山真的是看走了眼,那里哨兵背的不是短枪,只是一个短枪空盒子。

    四月七日傍晚,吃过晚饭后,白宝山来到了留守处前面山上,这时候,他带来了那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也带来了步枪子弹。白宝山从山上走下来,隐蔽在一处松林中,静静地观察着留守处的哨兵,观察他们的换岗情况。

    九点半钟,余启明准时来接班,上一任哨兵是戴绍伟,余启明的任务是站两个小时的岗,十一点半下岗。接岗后,余启明看了一遍,没发现异样,到了十一点十五分,他准备去叫下一任哨兵,刚要走,外面进来几个人,他做了登记,再去营房叫醒睡觉的尚国玺,要他准备换岗,回转来,余启明在院子里双杠上做了几把动作,又走到岗哨上,一切如旧。

    余启明背着空手枪套在大路上走着,通明透亮的灯光照亮了岗位,也将旷野映衬的黑漆漆的,余启明走向白宝山埋伏的松树林,在还有十五米的地方,余启明停止了,回转身又走向哨位。

    把情况摸清后,白宝山向哨兵余启明射出了第一枪,余启明听到了枪声,他感觉到自己被打中了,子弹仿佛穿过了他身体,他又看见子弹打在了哨位上,岗亭的墙上还有一块砖头掉落了,砰地一声砸在地上。余启明又觉得自己还没中弹,他还能跑,而且一直在跑。白宝山又射出了第二枪,余启明一直在跑,都没打中,他自己的感觉却是被打中了,好像是右胳膊打中了,木木的感觉,他还看见岗亭上的铁栅栏都迸出了火花。

    余启明没倒下,一直坚持跑进了营房,战友敖翔君这时候醒过来了,看见狼狈的余启明就问:“你这是怎么啦?”

    “有人袭击我,向我开枪,我受伤了。”

    “是谁袭击了你?”

    “我怎么知道。”

    翱翔军叫醒了徐建几个人,大家空着手一直摸到了岗位上,来到了松林边,可是,他们并没看见什么人。

    白宝山开出两枪后,见没打倒人,以为步枪的瞄准器出了问题,就收了枪往回撤,他撤进了附近一个村子,然后沿着小路来到河边。

    他用衣服包裹着枪,没人看见他的枪。

    在河边,白宝山开始弄他的枪,这是第一次用枪作案,他以为是枪出了问题,就把里面的子弹退了出来,然后重新装弹,满满的一夹,十一颗子弹。装满弹后,白宝山把枪藏进一个袋子中,然后拿了它就走,向雅疗医院方向走去,那里靠近石景山经济开发区。

    余启明被送进了医院,做了手术,脱离了危险。

    领导来问情况,余启明说,他只知道有人向他开了两枪,距离很近,子弹好像就是从松树林中射出来的,他没看到人,只看到子弹射在岗亭上和栅栏上,还看到了火花。

    其实白宝山完全是错觉,他的两枪全射中了余启明,只是余启明命大,身体又处在运动中,没射中要害罢了。白宝山的第一枪打中余启明的右胳膊,是个贯通伤。另一枪射中了余启明的腰部,也是个贯通伤,只差一点就击中肝脏。两枪是连发的,余启明的错觉是右胳膊那一枪是第二枪,其实,那是第一枪。

    白宝山默默地走在路上,今晚上没一点收获,有点垂头丧气。这时候,已经过了子夜,到了凌晨一点多,他沿着黄村路往南走,看见一辆面的迎面驶来,白宝山伸手拦车,面的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玻璃说:“这么晚了,你坐车是要加钱的。”

    “你要多少钱?”白宝山问。

    “二十元钱。”

    白宝山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上车了,他的步枪也被带上去了。

    司机看着白宝山那裹着布的一长截东西问:“你这是什么啊?”

    “别问,开你的车,”白宝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司机开着车走了,没走多远,迎面开来一台警车,这是石景山公安局防暴大队的警察在巡逻值班,车上有六名警察,他们带着微型自动步枪和五四式手枪,这六个警察名叫孟彬、王伟、肖原、杨斌、王建庆和姜书契。

    姜书契驾着车,十二点前,他们在八角街一带转了个圈。十二点后,他们来到了高科技园区石兴大厦附近一个十字路口,这时候,他们发现了白宝山乘坐的那辆宝石蓝色面包车,对方车速很慢,车身摇摇摆摆,又是逆行,估计这个司机可能是酒驾,就打算拦住盘问一番。

    白宝山乘坐的那个司机看见警察后,来了个急刹车,然后掉转头就准备逃跑,白宝山不知道这个司机心里有什么鬼,看见他逃跑心里也很快活,毕竟自己还带了枪在手。

    姜书契开着车迎头追上去,很快就追上了,还超过了他的车,然后就把这辆宝石蓝色面包车逼停在十字路口的便道上,警察的巡逻车停了下来,孟彬、肖原、王建庆提了自动步枪下来,准备对面包车进行盘问。

    白宝山这时候解开了包裹步枪的毡子,提着枪蹿下了车,他先下手为强,提枪就打。肖原站后,王建庆站前,孟彬站中,白宝山连射几发,地上的三名警察全被撂倒。王建庆倒在地上,子弹射中了他的左胸肋间,差一点就击中心脏,他流血过多,立即昏迷不醒。肖原提着枪看着白宝山下了车,他没想到白宝山身上有枪,白宝山向他射出了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胳膊,肖原把枪换到左手,绕到车后,然后也倒在地上。孟彬是头儿,他的反应最迅捷,他拿的是手枪,白宝山向肖原射击的时候,孟彬也向他射击了,可是,他没打响,子弹卡壳了,白宝山却打中了他,子弹击穿了他的左膝盖,孟彬也倒在地上。

    白宝山打倒三名警察后,且战且退,他不敢恋战,不知道车上还有几名警察,向巡逻车射出几发子弹后,白宝山就向东边逃走。姜书契坐在驾驶位置上,枪战的时候,他喊了一句“对手有枪”,然后就去摸枪,还没摸到,白宝山的子弹就打中了他的左小臂,血流不止。

    白宝山逃向东方,宝石蓝色面包车突然发动向西边开去,他们一东一西,给警察出了大难题。

    这是一场遭遇战,表面上看,警察处在优势地位,白宝山处于劣势,警察有六人六枪,白宝山只有一人一枪,可是,白宝山是有准备的,警察是没防备的,白宝山连射九弹,打倒四人,警察却没能射出一弹,还处处被动挨打。

    杨斌和王伟在车上完好无损,白宝山跑了,王伟提着枪下车往东追起来,姜书契忍着疼痛驾着车,和杨斌去追赶面包车司机,面包车司机在前面一个路口拐个弯就不见了,白宝山跑到一堵高墙下也不见了踪影。

    孟彬用步话机向分局报案,王伟和杨斌折了回来,他们开始处理伤员,车上车下都是血,王建庆的伤势最重,孟彬在路口拦车,要送王建庆去医院,其余人在原地等待援兵的到来。

    白宝山跑到东边一堵高墙下,这堵墙是燕京招待所的围墙,他翻了过去,往前走了几十米,然后蹲在地上开始退出枪膛里的子弹,他记得自己已经打出去了九发子弹,还剩二发子弹,退出来后,有一颗子弹掉在地上,他摸了好久也没摸到。又开始装子弹,还是装了十一发,然后背着枪又跳到了墙外,隐蔽在树丛中。

    增援的警察来了,他们开始搜山,声音朝这边涌过来,距离白宝山只有几十米远了,他匍匐在地上,屏住自己的呼吸。

    这时候,他听得一个警察问:“你那边有情况吗?”

    “我这边没有。”然后,这里的警察就走了。

    警察走了,白宝山也走了,他来到牛祁府附近,钻进一座果园潜伏起来。天亮后,白宝山挖了个坑,埋好了枪和子弹,做了个记号,然后就回到了模式口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