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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离奇身世,第二章:幸福童年

    引子

    刘来根并不姓刘,他的的生父姓张。

    刘来根没见过他的生父。他是妈妈在外公家把他养大的。后来就跟了外公的姓。

    小时候,算命的瞎子替刘来根算过一次命,说他的前半生婚姻不顺,可能要打好些年光棍。不过,到了四十岁以后命里会有一段桃花运,到时他身边将会出现许多围着他投怀送抱的女人。那时,刘来根还小,是他的外婆花钱给他算的命,对于算命人的胡侃大家都半信半疑,哪晓得事有凑巧,后来那位瞎先生的预言竟然一语成谶。个中的缘由,且听在下为你细细道来。

    第一章离奇身世

    听人说,刘来根的生父叫张三,是离这儿十多里的一个庄子上的孤儿,十三岁那年,经人接引,只身来到这个叫陈家舍的小庄子上,替一户比较富足的人家放牛。东家姓刘,叫刘德旺,其实家境也不算怎样富裕,只是多了几亩薄田,家里养了头牛。其时,东家夫妇已届不惑之年,身边只有一个叫等娣子的女儿。等娣子比张三只大了三岁,如果不是小时候就替她订下了娃娃亲,很可能老两口会将这个孤儿永远留在家里,既当女婿又当儿子。不过那时没想到这一层,也没料到他命里就只有一个宝贝丫头,还以为婆娘生过这个女儿后,还会接二连三地生几个儿子呢,哪知道等娣子一等就等了十五年,连个妹妹也没等得到。现在想跟男方提悔亲又开不了口,虽然亲家的家境也跟他家差不多,但那边的家族势力大,得罪不起。这个只有二百多户人家小村落有一大半姓陈。刘家是单姓,闹翻了不但赔不起,而且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只好在心里盘算着等女儿出了嫁再将张三正式过继过来,以后替他成个家,把这个门户撑起来。

    姑娘到了二十岁的那年春天,婆家那边请媒人过来通话,说当年秋后要带人(结婚)。哪晓得,在节骨眼上这边却出了事。女儿告诉妈妈说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女儿说:“你们就别拷问了,我全告诉你们,孩子是张三兄弟的,不怪他,是我自己上了他的铺,如果你们难为他,我就上吊寻死。”原来,十七岁的张三已经长成了一个四高六胖的大小伙子了,而且样样活儿都拿得出手,他的身份也由一个看牛娃变成了会罱泥会耕田的长工了。女儿天天跟他一起干活,情窦初开的两个小人儿日久生情也是难免的。

    那年春节刚过,老两口去了外庄做亲戚,家里只有女儿一个人,张三睡在院子里的牛棚里。那晚,外面下起了大雪,牛棚里暖和,等娣子带来了一大捧炒蚕豆,两个人咯嘣咯嘣地将蚕豆吃完了,她还赖在牛棚里的草铺上不肯走。后来,夜深了,张三又不敢上铺,就说:“你要睡这里,要不等我给牛接过一次尿我上大屋里去睡?”

    等娣子看到他那诚惶诚恐的样子,笑着说:“你不能走,我哪敢一个人睡在这院子里,我就睡这里,你也上铺,两个人挤着暖和,你怕什么,姐姐又不会吃了你。”

    其实,张三早就期待着她的这句话了,这两年,他心里一直深爱着这个虽然比他大三岁个头却没他高的小姐姐,只是觉得她早晚是人家的人,他一个给人当伙计的孤儿,做梦都别想吃到这块天鹅肉。小姐姐这么说,无疑是横下了一条心,要不顾一切地跟定他这个小长工了。

    那夜,他们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没瞒多久,事情就不可避免地败露了。刘家理亏,只能忍气吞声地听任人家宰割,最后赔了人家三亩田才解除了婚约,还答应人家立即辞掉张三。等娣子的那个叫陈宝山的未婚夫还放出狠话说:“如果张三不走就打断他的腿,让他们家去养瘫子!”那户人家是庄上的一霸,没人敢惹,邻居们都劝刘家,说宝山那小子说打就上屋,快打发张三远走高飞,避上一段时间,等陈家过了气头上再找人圆弯,别害了人家小伙子。

    无奈之下,刘家只好将张三送到长江边上一个远房亲戚那里,那家亲戚算是等娣子的堂妹夫,以在江上打鱼为生。那个村子里还有不少人家经营船运,常年在长江上做货物运输,正好有家船上要雇一个帮工,张三就又成了大船上的长工。那时的所谓大船,也不过就是载重两万多斤的木船,因为行船主要靠风力,没风或遇上逆风时就要靠人力拉纤、摇橹。

    在张三离家的前一天晚上,刘家在家里不声不响地为小两口办了一次圆房的仪式,没敢放一个爆仗,只是请了份素香纸,让两人一起跪在家神柜前拜过了天地、祖宗,算是明确了他们的名分,这样生下来的孩子也就算是名正言顺了。第二天送张三走的时候,等娣子死活要跟他一起走,老刘说:“你千万不能再任性了,外边兵荒马乱的,你还怀着身孕,一起出去连张三都难找个立脚的地方。让张三在外面混个一年半载的,等那边消了气,找人打个圆场,再回来一家人安安逸逸地过日子。”等娣听了才含着眼泪将张三的换身的衣服打了个小包递到他手上,衣服包里还夹带了一件她贴身穿过的红肚兜。

    在那边,老刘还跟人家船上说好了只干一年,工钱少一点不要紧,只是孩子还小,别让他做伤了。张三那时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大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东家不但没难为他,而且还正式地将女儿许配给他,对于这样的安排自然没什么意见。这边安排好了,老丈人就回了家。

    那年秋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早晨,等娣子在父母家中生下她的宝贝儿子,刘家喜得外孙,当下就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根儿伙。意思是这孩子无论将来是姓张还是姓刘,他都算是刘家的一条根,俗话说:外孙上得外公坟。

    那一年是公元一九一九年。

    第二章幸福童年

    那年快到春节时,刘家的对头也就是等娣子原来的婆家突然死掉家中唯一的一条大牯牛,刘家就托人过去传话,说自己家正好想卖掉那头牛,如果他家想要,随便给多少钱,只求他家肯让张三回家过日子。后来,陈宝山家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担稻谷就把牛牵走了,答应以后不再找他家的麻烦。那年春节,陈宝山那小子也找了个邻村的姑娘结了婚。

    这边事情彻底摆平了,刘德旺就立即去了江边,想提前接回张三。不巧的是他到了那里没遇见张三,堂妹夫告诉他说,过了年船刚离家,说是要去汉口装一趟桐油,估计三四月里能回来,到时正好张三上船一年期满。刘德旺只好照应妹夫,船一到家就叫张三自己搭帮船回家(帮船是那时一种靠人力行驶的公共交通工具)。

    很快就过了阳春三月,日思夜想盼郎归的等娣子,没等到心上人回来,却等来了张三的“死”讯!消息是堂妹夫亲自过来说的,说船在湖北的江面遇到暴风,船被打翻了,船主夫妻和两个孩子连同张三都失踪了,至今还未找到尸体,估计已经葬身鱼腹。听到这个像晴天霹雳似的噩耗,等娣子先是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又发疯似地要去跟陈家拚命。老两口死命地抱着女儿不让她去,人已经死了,虽然与陈家有关连,但终究不是人家打死的,去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更何况还是自家女儿有错在先。后来,等娣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不说一句话,孩子饿了也不给他喂奶,老两口只好一边给孩子喂米汤,一边还要防着她寻短见。幸好邻居王婶会劝人,她不紧不慢地当着老两口的面对悲痛欲绝的等娣子说:

    “还是先别这样折腾自己了,人还不一定是真的不在了,我寻思张三那小伙身强力壮的,人又机灵,说不定他能游到江边被人救起来,只是现在还没得到他的确切消息。说不定他哪一天能突然跑回来呢。再说,就是张三真的不在了,你也要打起心肠来往前过,你要对得起他,就应该将他和你的骨肉好好地养大成人。”

    虽然大家对王婶的推断都觉得实在渺茫,但等娣子听了好像还觉得挺受用,毕竟还没有看到张三的尸首,有一线希望总比万念俱灰要好些。过了几天,等娣子算是缓过来了,就是常常在梦里梦到张三,有一回梦见张三背着行李回来了,说是那天翻船后他抱着一个装满桐油的木桶在江上漂流了好几十里路,后来被一条渔船上的人救起来了。等娣子看到他人又长高了些,满脸的胡子将孩子戳得哇哇地哭。还有一回梦见他坐在自已的铺边上对她说“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是我害了你,过个年把,你把我们的儿子丢给爸妈养吧,让他就姓刘,为刘家续个香火,你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那夜,等娣子醒来后一直哭到天亮。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根儿伙已经九岁了。那年,有位老先生在庄子上开办了一家私塾錧,教着十来个蒙童,大都是是些家境比较富裕人家的孩子,那时穷人家孩子大都念不起书。根儿伙的外公外婆家有十几亩地,也算得上是庄上的富裕人家了。因此,他与村里同龄的孩子相比,童年里的日子是幸福的。他是妈妈唯一的精神寄托,又是外公外婆的心肝宝贝,后来,他在那家私塾馆里上了二年多的“书房”。刘来根就成了他的大名。刘家父女还商定:先让他姓刘,如是哪一天张三真的回来了,孩子姓什么再由他自己作主。

    那一年,已经二十八岁的等娣子,还在痴痴地等着张三突然归来。因为常常在梦里与张三见面,她还没觉得时间已经悄悄地过去了八年。当年用这个美丽的谎言忽悠她的那个王婶,这几年又劝过她好几回了,有一次她说:“我当年就那么随便一说,你倒当了真,我不怪你多心,我那时看你那样,是不得已找话哄你的。你想想,哪有那好事,长江里无风三尺浪,那天,那么大的船都打翻了,风浪还能小?人还能有命?再说,如果人是真的被救上来了,哪有这么多年没个音讯的?我看你就别再跟你爹妈犟了,早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

    “我知道婶妈这样劝我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张三回来的可能性是越过越小了。不过,我现在这样已经习惯了,自从张三离家的那天起,我就将两根辫子改成了髻儿,心里就跟自己约定了,我这一生就是张三的婆娘,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人家还有一世不嫁人在家当烈女的,我跟他还好了几个月,还跟他生了儿子,如果张三永远不回来就是我命里注定,我也不觉得冤枉。”

    其实,这些年,等娣子要想找个合适的人是非常容易的,虽然那时二十八岁的女人已经应该生过好几个孩子了,但等娣子不显老,她个子不高,瓜子脸,柳叶眉,细腰细夹的,如果不是头上梳着个髻儿,乍看还像是个待嫁的村姑。王婶有个本家侄子,已经二十六岁了,因为家里穷,一直没找到媳妇,王婶就想让他到刘家做上门女婿,那小伙本人也同意。但等娣子说什么也不松口,她跟王婶说:“这事情没得商量,张三一世不回来我就等他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