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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苦涩的爱,第四十二章:小村政局

    四十一,苦涩的爱

    那天,直到太阳落山时,来根还不曾看到有人从庄子上出来,后来暮色就慢慢地在田野里漫延开来。幸好,在他快要绝望时,从村头急急忙忙地地走出一个人来,看那身影,定是小凤无疑,这时候,除了她不会有人出庄。过了一会儿,他又影影绰绰地看到了她头上那块再熟悉不过的天蓝色的方巾,就连忙将船撑到对岸,迎着她走去。

    这次小凤带来的东西可不少,除了一个装着二十斤米的布袋子和一陶罐咸菜,还有一大篮子胡萝卜和二三斤玉米糁子。她是用一根小扁担挑着来的。她说:“这死冷的天,怕的要冻河,河冻起来那条拉渡船的河就没法过了,我带的这些东西够你混到过年了。”她还告诉来根,胡萝卜和玉米糁子是巧云妈妈从海里带来的,前几天庄上有人弄船到那里去拿米换胡萝卜,她请人家带了一百多斤给我们,她知道我们没钱买,有了点胡萝卜,就能隔三差五地煮顿干饭给孩子们吃。

    来根将小凤接宝似的接到舍子里后,就忙着淘米煮夜饭,他用一斤米掺了好些剁碎了的胡萝卜煮了满满一小锅饭。小凤问他:“你一天只吃两顿,怎么到现在还没吃夜饭?”

    “我估摸着你今天要来,中午吃了点早上剩下的粥,等你来晚上碰一回头,我这里还留着小半盆烧好了的鸭子呢,也让你尝个鲜。”

    “鸭子是哪来的?”

    “前几天有个外庄的人在这里替队里放趟鸭,有只病鸭游不动了,他就给了我,他说:‘你在这里没什么东西吃,这只鸭子就给你吧。’那人常在这里放鸭,有时还跟我借锅子煮粥吃。”

    那只鸭子可能是病的时间长了,极瘦,没什么肉,烧时也只放了点盐和豆瓣酱,这里连一块生姜都没有。不过,他们还是吃得特别尽兴,他们都有好些日子吃不到这样的美味了。记得还是八月半的那天中午,他们家杀了一只斤把重的小公鸡,一家六口人围着,小凤还没敢伸筷子,碗里就见了底。

    那晚,他们每人吃了满满三大碗萝卜饭,没舍得将那半盆鸭子吃光,小凤在吃时留意挑选了大半碗带点肉的鸭块,说是留着明天带回去放把青菜烧给孩子们吃。

    两个人上了铺,来根就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了小凤的下身,让他特别扫兴的是他摸到了那里有一块小凤平时过的用旧布缝成的土卫生巾。小凤幽幽地说:“真不巧,这次来得早了几天,听巧云妈妈说,要绝经的女人,日子就乱了。现在身上还没干净。本来想再过两天来的,又怕你这边断了顿没得吃。”后来,他们只好躺在铺上说了小半夜的话。小凤先是告诉来根一些孩子们的情况,后来又谈起了庄子上干部的变动。

    小凤说:“你知道吗?才当了三四年支书的陈步明又下台了,被公社调出去当什么工作队了。前几天,公社来人在党员会上宣读了党委的批复,任命张桂英为陈家舍大队支书。想不到吧,听说那婆娘还是全公社唯一的一个女支书呢。”

    “这情况也不稀奇,我早就料到你那个本家侄儿干不长,他私心太重,还管不住下面那玩意儿。张桂英除了生活作风上有点那个,其它方面还是不错的,那婆娘做事泼辣,不怕得罪人,再加上她跟了王支书几年,受到王支书一些影响,身上也有了些当年新四军的好作风,处理问题快刀斩乱麻,不拖泥带水。让她来当庄上的一把手,我看,虽然比不上王支书,但肯定要比陈步明那小子好得多。”

    “你这样说,我也觉得有道理。可庄上人却不这么认为,现在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多着呢,说什么‘要得升得快,勤松裤腰带’还有人说得更难听,说她的这支书是拿“X”换得来的。”

    “说来说去,这社会还是男女不平等,现在有多少当了干部的男人不嫖婆娘?但只要工作积极,没私心,嫖婆娘不出事,上面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去计较。只要不碰到自家的婆娘,群众也没多少话说,好像这事男人能做女人就做不得似的。”

    他们说着说着,小凤就在他的脚头睡着了。

    快天亮时,小凤起来解了回手,发觉解下来的那块布上已经比昨天干爽了许多。重新钻进被窝后又碰到来根那根怒发冲冠的家伙,她暗自庆幸,还好,过去了,这一趟没白来。当她将来根的一只手拉向自己胯间时,来根也醒了。他问:“什么啦?拿掉啦?没事啦?”她答:“好像干净了,没事了。”于是两具肉身便疯狂地交缠到一起了。

    四十二,小村政局

    第二天早上,来根又早早地起来烧了一锅子胡萝卜粥,因为小凤要回去上工。那年头,农业学大寨,队里好像有干不完的活儿,说到底还是上工的人混日头,没工效。冬天里本来田里没多少活儿干,但队长还是要找点事情将劳力赶下田,然后他们再躲在庄上看纸牌,社员们干多干少也懒得过问,反正一天下来只给他(她)们记上个六七分工。

    吃早饭时,来根问小凤:“你不在家,曾照应小莲起来煮早饭?”小凤说,昨天来时就多烧了一锅子萝卜粥,小莲只要再热一下就行了。

    来根还说:“没想到步明这么快就下了台,我以为他虽然当不长,但不至于说下台就下台。”

    “还不是因为那个三小三天两头地往公社跑,弄得书记们不安逸才把他调走的。”

    来根知道,那个小名叫三小的人是秦二宝的一个本家侄子。今年收麦时,男劳力们都在谷场上开夜工脱粒。忙乱中三小突然说要上庄解手,其实他是存了心想回家查他婆娘的岗,他早就觉得他那婆娘跟支书的有点不正常。当他走到自家门前,发觉他临时出门在门搭上挂的半根稻草不见了,就知道家里有情况。于是便直扑里屋,将两个赤赤条条的肉身堵在铺上。三小人高马大,又是在气头上,步明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光着个身子,只能卷缩在墙角忍受着如雨点般的拳脚。后来,人虽然被劝解的人放走了,但三小三天两头找书记,并发狠说,这事如果公社不处理,他遇到他一回就揍他一回。

    原来,一身正气的王支书只在陈家舍干了二年多就被调到公社人武部,当上了国家干部。那三年,虽然刚刚经历了一段大饥荒,分给社员的口粮也只能维持个半饱半饥,但由于王支书处处为群众作想,社员们的日子还是比别的庄子过得舒坦些,每年秋天。他都要各个生产队种上五六亩田的胡萝卜,到冬天分给群众作代食品。同时他本人还以身作则,不多吃多占,严格控制集体开支,集体经济有了明显的好转,年终分红时的工分单价也从四分钱提高到六分多,使得陈家舍这个三类大队一跃成为公社里的一类大队。王支书调走的那天,群众都异口同声地说他是个共产党的好干部。

    接替王支书的是陈家舍土生土长的陈步明,论起辈份来还是小凤的本家侄子。不过,这个庄子上有一大半人家姓陈,有的远房本家已经弄不清哪一代上同过祖。陈步明也当过三年多的义务兵,而且在部队里入了党,退伍后被公社抽调到外村做了几年工作队员。王支书一调走,公社党委一纸批复就让他当上了村里的一把手。

    与王支书相比,陈步明可不是个好干部,他在好几个村当过工作队员,非常羡慕有些庄子上的支书就像是庄上的土皇帝。觉得干部就应该有个干部的样子,王支书那干部真是让他白当了。因此,他上任后,从来不曾跟社员一起下过田,就连他的婆娘也夫荣妻贵起来了,在家里守着大队里的一台电话机拿大队勤杂人员工分。还要大队里的通信员帮他家做家务事。至于说到下面的问题,客观一点说他还算不上太过花心,听说他也就只有三小家婆娘这么一个相好的,没听说跟别的女人有过牵连,这次马失前蹄,完全是他运气不好。也说明他还欠点老道,没本事做到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

    张桂英是去年才由大队妇女主任提升为大队长的,村里有人说,她所以得以提拔,完全是由于公社里的那个华社长帮的忙。在陈步明当政的这几年,华社长一直是这个村的蹲点干部。那人五十多岁,全国解放前就当过小乡的乡长,是个老干部。这些年,他一个人仍住在以前王支书住过那间小屋里,村里安排了个六十多岁老太替他烧饭洗衣。往他那屋里跑得最勤的除了陈步明就是张桂英。听说还有人看到过她半夜从那屋出来。那时张桂英的男人还没从江西回来,这两个孤男寡女之间好像免不了会发生一点事,虽然那位老社长的岁数差不多与她隔了辈。

    五十六岁的花会计是前几个月被免职的,据说是因为年纪大了不适应形势,其实像他这样管了大半辈子财务的人完全还能干几年。他的提前“退休”只是因为要给出纳陈德江让位子。陈德江的姐夫是乡供销社的主任,他跟公社里的头头脑脑们过从甚密,他的小舅子接任大队总账会计是迟早的事,只是花会计没料到这么快就将他赶下台。

    那天,小凤临走时还跟来根说:“趁现在还没冻河,你还要抽空回去一趟,虽然我这回带了不少咸菜过来,但我看到你这里盐罐子已经到底了,要上庄再称一斤盐,还有家里还有这个月的一斤计划煤油,我一直没舍得用,昨天东西多又不曾好带,你要家去拿过来。”

    来根说:“我全拿来了,你们拿什么点灯?”

    “我们这个月是用柴油点的灯,上次我在队里的场屋里拣稻种,队长给了我一大瓶柴油,有二斤多呢。”

    哪知道小凤就这么不经意地一说,来根心里还泛起了一股醋意,他想,这王传礼对我们家的照顾是不是有点出了格,难不着这家伙是想打小凤的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