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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活着就是奇迹

    跟刘大妈说了一会话,大力带着铁军进了楼道,推开窗户,两人坐在楼梯台阶上抽烟。

    铁军歪头瞅一眼身边的小瘦猴,问道:“大力,你咋这么瘦呢?”

    大力吐了个烟圈,苦笑道:“大哥,我能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

    “奇迹?”

    “嗯,我们家到我这辈是五代单传,我父母都是医生,也是爷爷一手带大的徒弟。

    我是70年3月的,出生在农场,我妈在水井边打水的时候,早产生下了我。

    等有人发现我们的时候,我妈已经咽气了,大出血,我也奄奄一息。

    我爸后来跟我说,我妈死的时候侧躺着,胳膊环着我,我在我妈的大褂子里。

    那个年代的条件有多艰苦,您应该比我清楚。

    我本身就早产,身体抵抗力奇差,再加上刚开春,天还挺冷,我被冻了一个小时。

    按我爸的说法,基本就是看着我出气了,没药,没医疗设备,没有奶,而我还发着高烧。

    学过医的人,面对死亡,都比正常人冷静,我爸也是,很平静的找个山坡把我妈埋了。

    和我干爹,就是栓子他爸,是个内科医生,护理了我一夜,烧虽然退了,干爹说我得了肺炎。

    对于我这个早产儿,就是在医院,有氧气仓,得了肺炎,也够呛能活下来,更何况在农场。

    所以,在我爸眼里,我是跟在我妈屁股后边的小鬼,就缺一个小坑埋肉身了。

    于是,我爸扛起铁锹,在我妈的坟旁边又挖了一个小坑,等他回来,我和干爹一起失踪了。”

    “你干爹抱着你找医院去了?”

    铁军见大力停下抽了一口烟,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也算是吧,他抱着我去找我干妈了。

    干妈是护士,那时候刚生完栓子,在他姥姥家坐月子,也就是农场附近的村子。

    就这样,靠干妈带的两个药箱子,干爸的医术,还有干妈的奶水,我神奇的从小鬼变回了人。

    我跟栓子抢着干妈的奶水,长到了三岁,然后,一起离开了农场。

    干爹一家回了北京,我爸带我去了唐山医院。”

    “怎么不是北京?你爷爷呢?”

    “爷爷那时候在广东,去唐山医院,是因为我姥爷是院长,托了好多关系才办成的这事。

    没过几年,76年夏天,震惊世界的大地震来了。

    那时候我都6岁了,和现在一样,瘦的吓人,也因为这个,我再次奇迹般生存了下来。

    我印象特别深,头一天我爸做了三台手术,最后一台手术下来,都是夜间11点多了。

    那天我爸带着我,我在他办公室睡着了,他下了手术回到办公室,我听见门响也醒了。

    我爸看我醒了,蹲到床边跟我商量,说腰疼,晚上不回去了,就在医院住一晚行不行。

    我当时就急了,因为那天下午,姥爷带我来医院的时候,姥姥说晚上杀鸡。

    于是我就使出了必杀技,开始撞墙,我们家人最怕我这招,因为我小身子板太弱。

    唉,现在想起来,我真tm不是东西!”

    大力颤抖着小细胳膊,又接上了一根烟,铁军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

    “我爸看我这样,立马说回家,让我再等一会,他去住院部交代护士几句。

    等他再回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等的着急,一来气,把他办公室砸烂吧了。

    我爸回来,啥也没说,从兜里掏出两块大虾酥,我立马就乐了。

    那是我唐果阿姨给我的,是我爸他们科室的护士长,一个寡妇,和我爸偷偷好了两年了。”

    “没结婚?”

    “没,因为我不干,唉......”

    大力长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低头抽烟,跟个小老头似的大力,铁军的心也跟着抽紧了。

    “看我高兴了,我爸转身把屋子收拾干净了,拉着我的手,下了楼。

    那天晚上出奇的热,都半夜了,知了还叫个不停,喘口气都觉得肺子跟着热。

    我爸从自行车棚里推出自行车,把我抱到后座上,我听到我爸哎呦了一声。

    他经常做手术,整个脊椎都有毛病,我刚想问问我爸还行吗,唐阿姨的叫声传来。

    我和我爸一起回头,唐阿姨拎着一个小筐跑了过来,小筐上蒙着块花布。

    唐阿姨先逗我说了会话,才跟我爸说,她妈下午送来的鸡蛋,让我爸带给我姥姥。

    我爸先看了看我,有那两块糖刚进嘴,我自然是笑的开心,我爸这才接过筐塞到我手里。”

    “呵呵,你以前肯定没少难为他们吧?”

    “是啊,就那鸡蛋,我就摔过两回,要不我爸也不能那么小心。

    现在一想,人好像在出事前都很反常,唐阿姨和我爸那天就是,对上眼也不说话,我也不好意思催。

    等我们出了院子,拐过弯去,我回头瞅了一眼,看见唐阿姨哭了,我当时也挺难受。

    我姥姥家离医院有点远,要过两座小桥,骑自行车也得半个多小时。

    一道上鸡鸭猫狗都叫个不停,我爸还自己在前面嘟囔,说鸡飞狗跳,难道要出啥事?

    我满脑子都是姥姥炖的鸡肉,只催他快点骑,还埋怨他不该带我值班。

    回到家,姥姥家的大黄狗在挠门,挑开门栓,进了院,大黄狗扯着我的裤腿往外拉。

    我跳下车子,踢了两脚大黄狗,把筐塞给我爸,跑进了厨房,一大碗鸡肉扣在纱网下。

    我把一碗都吃了,喝了一瓢凉水,进屋,看见我爸睡着了,筐放在桌子上。

    我把筐塞到床下,钻到里面,没一会也睡着了,那时候应该是后半夜1点多了。

    我们睡的最香的时候,地震了,我醒来的时候,房子正在剧烈的摇晃,我爸先醒的,光着脚站在床前面。

    天还没亮,屋里黑咕隆咚的,我隐约看见我爸,把脸盘扣到了我身上,喊了一声:‘顶到头上!’

    然后,房子就塌了,床板翻起来的瞬间,我看见我爸扛着空中的床板,往我身上扑了过来。

    我赶紧举起脸盘,鸡蛋筐一下砸到我身上,我爸跟床板一起斜着支在我头顶,然后,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大力又哆嗦着要接上一根烟,铁军一把抢过来,搂紧了大力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