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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萧浔无力的招了一下手指,良权悄无声息的退下。

    双菊此人他怎么能不熟,当年只凭借师心和良权两个人,他又怎么能将那么多事做的了无痕迹,没了双菊相助,恐怕今日地位难以企及,可双菊退隐之后为何会在南疆南府?

    叶召良到底布了一张什么样的局,布了多久?

    南府断了双腿的公子叶辰究竟是谁?

    当年那人也被断了双腿,他亲眼看着断的,怎么会这么巧!

    权衡利弊后,萧浔召了刘尧,再次换了一批影卫前往南疆南府一探。

    至于那一溜烟的钦天监,被小道童搀扶回占卜阁后就闭门不出,死活不晓了。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太子萧恒低头认错,承认自己年少轻狂,驳了皇上的意,愿意潜心改过。

    萧浔看着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儿子,父子俩心照不宣,又是一团和气。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切突然逢大变。

    四月初,京郊外的长亭被雪粉弥漫,仿佛一个初长成的少女,崭露头角,另眼看待这个世界,别有一番风味。

    可就这样诗情画意的长亭,一夜之间,桃花败落,聚众前往的诗情才子大惊失色。

    夜里,狂风大作,折断了鲜嫩的枝丫,夹杂着灾难的风声悍然无畏的席卷而来。

    一封快马加鞭,日以夜继的奏章惊醒了夜里守城的将士。

    “急报……”!

    萧浔深夜披衣,沉眉细读。

    西部突逢大难,河坝突然崩塌,河岸流域不受束缚,犹如脱缰的野马,裹携着泥沙淹没了周边数十座村庄,千人遭难,百人身死。

    猝不及防的枷锁自深夜悄然而至,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一时间,人心惶惶。

    奏章不过寥寥记载了西边的状况,可萧浔的手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顿,随之心下一沉。

    这是天灾还是。

    若是那钦天监老道再年轻几年,萧浔铁定将他抓起来,治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江南水患年年都有,可从来未出过什么大问题,这次西地决堤,莫名其妙的就让人心慌。

    萧浔连夜召集各重臣商议对策。

    白寒受命,提前拔营,前往西边各郡探查。

    三日后,钦天监老道的话再次应验,老天爷犹如开了闸一般,泼天的大雨劈头盖脸的倒了下来,京城况且如此,西边更是难收,幸幸苦苦的农耕成了一地的泥浆,农人稍有不慎便会陷进去,因此丧命的不计其数。

    年久失修的房屋更是一夜坍塌,屋顶大漏都算是勉强保命的了。

    民怨哀天,拖家带口另寻他处的又是一波乱世。

    莫无稍做收拾便跟白寒踏上了西行的路。

    大军带了救急的粮草就日启程。

    萧浔身着龙袍在城门上目送着白寒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蒙蒙细雨湿了行人的发梢,衣肩,眼眶。

    李德意手里提着把伞“皇上,人都走远了,回宫吧。”

    萧浔沉默良久,冷声道“去重云处。”

    李德意有那么一瞬的迷糊,才明白过来,重云是钦天监那老道的名字,多久没人叫了。

    此刻,占卜阁,小道童一脸慌张就是拦不住老道士咋咋呼呼的奔出了门,小道士怕他摔了,急得跳脚“道长,你慢些……”。

    待他追出去时就见重云道长站在阁外的高台上,手中的浮尘丢在了半路上,重云微躬的身子迎着细雨,抖动着张开双臂,随着天地,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落魄而又凄凉。

    小道童紧跑着上去,轻唤了声“道长……”。

    重云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回过头来,小道童在这满脸深纹的老道士脸上看到了两行热泪。

    重云仿佛一个罪孽深重的罪人,在一刻间心如刀绞,妄想着祈求上天的饶恕,福地三拜,仰天垂泣。

    小道童不明所以,只能跟着默默流泪。

    萧浔到占卜阁时,就看到高台上的重云泣不成声,垂垂老矣,看破生死随时驾鹤西去的人,一生都在和天地作对,占卜预测,真真假假,连自己都糊弄过去了。可在这一刻,一切都显得那么一文不值,在无垠的天地之下,渺小的的如蜉蝣,尘埃,不值一提。

    萧浔驻足了一会,给李德意一个眼神。

    李德意会意,擦了擦额头平白无故生出的冷汗,仿佛在那高台之上悲戚的人是他,他生怕那老道士多哭一声,下一刻就飘然归去了。生生将自己捏出了一把冷汗。

    李德意飞快的上去,只见重云还趴在地上,小道童已经哭到哽咽,他忍住眼角的抽动,轻轻点了老道士一下“天师,皇上来了,来见您。”

    重云一抬头,犹如寒雨中的吊死鬼一般,垂胸的胡须和眉须已经被浸湿拧在了一起,面目已经看不清楚,李德意大惊。

    可那老道士泪眼朦胧的轻“呜”了一声,不知被阎王爷收走了三魂几魄,神识不清的看了眼面前白净肥圆的公公。

    李德意只得靠近他,大声吼道“天师,皇上来了。”

    重云悚然一惊,惶惶不可终日的眼神又是陡然一亮,三两下带着浑身的水爬起来,不顾反应总是慢一拍的小道童,当着李德意惊恐的面从高台上三两下“飘”了下去。

    李德意“……”

    天神啊!这老道八成回光返照了。

    等李德意下去时,没见到那重云老道士的身影,只有萧浔还在阁外站着。李德意咽了口唾沫“皇上,奴扶您进去。”

    萧浔两步踏进了占卜阁,阁内昏暗,那小道童也不知缓过神来没,侍卫们都在阁外守着,李德意也不指望别人,亲自摸索着将阁内的烛火都点亮,一转头,一道鬼魅一般的白影差点将他直接送走了。

    他艰难的将一声破喉而出的惊呼咽了下去。

    只见那重云老道已经换了一声干净的衣袍,飘散如遗世独立的谪仙,眉须和胡须皆已经散落在身前,一丝不苟,洁白无瑕。

    李德意差点相信这老道真的会妖术了。

    重云对李德意微微一笑,李德意勉强堆肉还了一个。

    就见那重云再次一步三歇的朝萧浔过去,跪地一大拜。

    萧浔“德意,你先出去。”

    李德意快步离开,顺便将门带上。

    重云伏地半天,有种一跪不起的架势,萧浔叹了口气“天师,快快请起。”

    重云仰头悲切道“皇上,老道有罪,罪孽深重,自上次离宫后,深觉已经无力回天,皇上乃是真龙天子,为天定之人,老道即看不破天机,也救不了苍生,一生的罪孽都还不完,还出言中伤了天子,实在……”。

    “天师,起来说”,萧浔截口打断他“朕今日来所为何意,天师理当知道,天师就是爬着与朕说完,也无济于事。”

    重云苦笑一声,心下了然,颤然起身。

    萧浔淡淡道“朕也是个罪人。”

    重云差点从凳子上倒下来,勉强扶住“皇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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