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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选择

    将军府早年赐下来的,宅子很大,人丁又少,整个宅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姜玫随着领路的小丫鬟往里走,才进门就见着安宁手忙脚乱的哄孩子,不由笑道“雷哥儿满月时你就这个德行,这两个多月过去,你怎么就没点长进啊!”

    雷哥儿还算给安宁面子,被亲娘抱着,嚎了两声就老实了,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姜玫,姜玫上前伸手,奶娃娃居然很给面子的伸了手。安宁如蒙大赦一般将儿子塞给姜玫,道“平日都是他父亲和祖父抱他,今日他们都在前面忙,我只得自己带孩子了。”

    博安将军府跟上官家一样,随着爵位赐下来的还有兵权。不过,虽有兵权,但两家都没什么野心,像上官家,那些兵将,上官谨就只在当初支持今上登基时动用过,寻常只领着禁军的职,并不管军务。

    而安家不同些,边关马虎不得,博安将军守了二十来年,安宁到了出嫁的年纪才回来,就想着日后安心带孙子享福。承明帝也知他的心思,博安将军做了个武散官每日去衙门点个卯,便回家来养花钓鱼养孙子,过得十分舒坦。

    安宁生了孩子稳重了不少,但家里父亲和孩子爹都疼孩子,平日用不着她抱孩子,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小胳膊小腿力气大了,安宁抱孩子实在有些辛苦。

    小家伙到了姜玫怀里倒是老实了些,一双眼望着姜玫,仿佛十分喜欢一般。姜玫正想着这孩子还蛮乖的,可见是安宁自己的问题,谁料小家伙小爪子一伸,一把抓住姜玫脖子上的红绳,将她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拽了出来。

    “哎呀,雷哥儿快松手!”安宁见状连忙去抢。

    “雷哥儿喜欢这玉?小家伙真有眼光,这可是你公主姨妈送我的呢!”姜玫说着就打算把玉佩摘下来,送给雷哥儿。

    安宁见状连忙阻止,道“雷哥儿这年纪懂什么呢,你还由着他闹腾,快收起来,我等会儿给他找个东西玩,他就忘了。”

    “这有什么,小孩子带玉好,公主给的肯定是好东西,给咱雷哥儿戴最好。”姜玫说着,已经将玉取了下来,挂到雷哥儿脖子上,向安宁道“我跟你什么交情,你跟公主又是什么交情,这一块玉比我们交情还值钱么?你只当公主送给雷哥儿的便是。”

    姜玫这么说,安宁也只得作罢,叹道“家里我阿爹和相公就宠他得很,你和公主还总给他送东西,这还这么小呢,若是惯成了纨绔可怎么办?”

    “你也说了,他还小呢,这样小,你教他也听不懂啊!”姜玫听说,女子有了孩子之后都这样,又忍不住疼孩子吧,又会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把孩子惯坏了。

    “这样说,似乎也有理。”安宁点点头,坐在姜玫旁边,拿手指去戳儿子的脸。

    两人刚说到今日有哪些人来,小丫鬟通报道“姑娘,叶三奶奶,静姑娘来了。”

    “静姑娘是谁?我怎么仿佛不认得?”安宁前些年一个人住在京城,没有母亲长辈带着,也不怎么与同龄的女孩子往来,认识的姑娘,姜玫和姜翡也基本都认识。

    “哦,是族里的堂妹,以前也不怎么往来,不过,今年不是要选秀吗?今年阿爹回京了,安家送人自然得我阿爹点头。”安宁显然对这个堂妹没多少好感。

    姜玫知道,安家在京城也不是独木一支,除了将军府嫡支以外,还有好几家旁支,不过,基本都是读书从文的。因为安宁的关系,姜玫对安家多少还有些了解,安家读书也没什么建树,到如今来说,勉强出了两个进士,官位不高,家中女儿也没资格进大选,只得求将军府的名额。

    大选的事姜玫也知道,叶家已经把叶欣的名字报上去了,这段时间正在专心的准备大选。相比三年前姜玫参加大选时年纪小,只是去凑热闹来说,叶欣十四岁,年纪正好,加上叶家的家世,叶欣入选应当问题不大。

    今年的大选与三年前不同,那时主要是选太子妃,而今年则是正常的大选,只要是为了扩充后宫。就姜玫来说,就算今上如今正当壮年,单单想到姜翡都跟她一个年纪了,要入宫做妃子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也有许多女子,觉得这是一步登天的机会,所以,听说安静想方设法的想要参选,姜玫也没什么意外。

    安宁的想法也差不多。她是独生女,早就定好了要在家中招婿的,只是,安家旁支的做法讨人厌,三年前父亲不在京中,他们理所当然的拿着自家的帖子报了名字上去。如今瞧着父亲在京中坐着了,再不敢搞这种小动作,又拉不下脸去求父亲,就专门跑来找她,想叫她主动提,安宁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偏不提,看他们能忍多久!

    这样想着,安宁勾了勾儿子的手指,道“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随着小丫鬟进来。安静的祖父是安宁祖父的堂弟,到这一代上,跟安家的血缘已经有些远了。

    安静是有些嫉妒安宁的,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都姓安,但安宁被人称为将军府的千金,而她,人家只叫做安姑娘。安静自小就把自己跟安宁相比,比相貌、比才情、比婚嫁,她总觉得自己相貌才情都比安宁要好,可惜别人压根不会将她与安宁放在一起谈论。

    安静至今都记得,她九岁时,族叔回京宴请宾客,宴会上她作了一首诗,人人都夸赞,她就问了一句,有没有比宁姐姐做得好。那时,安宁是怎么说的呢?她说,我不会作诗,然后,那些人立刻就说,女子又不考科举,做什么诗?没得移了性情。这还不算,回了家,母亲就打了她手心,痛得她连笔都拿不起。

    安静将情绪都收敛起来,她再也不是当年天真无知的孩子,再也不会为了得长辈的一句夸赞,绞尽脑汁去写一首诗,再也不会天真的想要别人承认她比安宁强,她要的,只要最终得到就够了,今年大选,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见过宁姐姐,见过叶三奶奶。”安静福了福身,同安宁和姜玫问好。

    安宁摆摆手,道“妹妹来了,快坐吧!”

    安静老实坐下来,伸着脖子去看摇篮里的雷哥儿,口中夸赞道“几日不见,雷哥儿越发精神了!真羡慕宁姐姐,姐夫脾气好,雷哥儿又这般招人疼!”

    这些话安宁听得多了,安静和另一个族妹安蕊每次来都要说一说,谁叫安家就一个名额,而她们俩人都想去呢!安宁微笑着叫人把雷哥儿抱下去,只道“你只见着他乖巧的时候,闹起来可是我都惹不起!唉,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她这亲事都还没着落呢,明知她就望着这回大选,偏偏一个字都不提。她倒是想主动提,可哪有姑娘家自己提这些话的,单单想想都觉得脸热说不出口,正踌躇间,外头又通报,“蕊姑娘来了!”

    相比安静来说,安蕊看上去是个活泼爱笑的姑娘,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又添了些艳丽,她不像安静一般极力掩饰自己的愿望,一进来就笑眯眯道“来时路过杏花楼,闻见杏花楼的烤鸭香味格外诱人,就让人去买了些,宁姐姐要不要尝尝。”

    安宁对安蕊的印象要好些,毕竟眼中带笑的人,总比眼含忧郁的人要讨喜些,听人说说笑笑,也比听人有意无意诉苦要有意思些,见状有些奇怪,道“杏花楼不是以杏花酒出名吗?几时开始卖烤鸭了?”

    “也有半年了吧,宁姐姐你这半年来也没空出去,自然是不知道,如今这烤鸭已经是杏花楼的招牌了,比那些多少年的老店还有名气些。”安蕊笑着将装着烤鸭的食盒打开,里面是已经片好的烤鸭,将盛着烤鸭的碟子盛出来,底下一层放着薄饼酱料等物。

    “这香味闻着有些熟悉呢!”姜玫嗅了嗅,感觉自己在哪里闻见过,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听说这烤鸭的方子倒不是杏花楼自创的,而是杏花楼东家从一个小店手里买来的,那人也是有眼光。”安蕊亲自动手,卷了薄饼递给安宁,道“味道确实不错,宁姐姐尝尝!”

    安宁嗅着香味有些意动,只是还是摇摇头,道“雷哥儿还在吃奶呢,不能吃这个,你们吃吧!”

    听说安宁自己奶孩子,安静和安蕊都有些意外,倒是姜玫早就知道,也明白安宁的心思。安宁的母亲是难产,安宁出生没几日,安夫人就过世了,虽说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孩子大多是奶娘奶大的,但安宁总觉得是遗憾,因此,雷哥儿出生后,安宁坚持要自己奶孩子。博安将军和秦向安都爱护安宁,安宁这个要求,两人也没有反对,只专门请了有经验的嬷嬷,仔细照顾安宁和孩子,如今雷哥儿已经满百日了,倒比许多同龄的小婴儿还壮实些。

    听说安宁不能吃,安蕊一时有些尴尬,姜玫见状,也自己动手,卷了个薄饼,尝了一口,终于想起哪里熟悉来了,道“我记起来了,东街后面有个小巷子,原本有个卖烤鸭的小店,就是这个味道!”

    安蕊不知道这么个小店,闻言也并不在意,见几人都尝过烤鸭了,便将这事揭过,趁着气氛好,问起姜玫三年前大选的事。

    虽是第一次见面,姜玫就能感觉,安蕊比安静可聪明多了,来时带了东西,虽不贵重,但好吃的东西总能拉近人的距离;趁着人对她印象好了,就借着问她大选的事,点出目的来,虽有些心机,却并不叫人讨厌。反而安静,一面急着想要参选的机会,一面又要做出清高不屑的模样,就难免让人觉得,她既想要好处,还想让人送上门去,哪有这种好事呢!

    今日毕竟是安家宴客,安静和安蕊虽带着讨好安宁的心思来的,但也不可能就在这缠着安宁,聊了片刻,两人便退了出去。安宁让人将剩下的烤鸭等物撤下去,向姜玫道“玫儿,你一向聪明,倒是帮我参详参详。我家只我一个,这名额肯定是要给出去的,倒是,你觉得选谁比较好?”

    上官家只姜玫一个女儿,所以家中的事、官场的事,父兄都会对她提一些。博安将军府的地位,加上安宁父亲的身份,安家送个人进宫更好些,若非安宁是独生女,想来早就没什么悬念了。这事对安家有好处,安家女也愿意,姜玫自然没什么话说,但若两人当中选一个,姜玫想了想,道“若是照我的想法,自然是安蕊好些。”

    “怎么,玫儿让她一只烤鸭就收买了?”安宁斜眼姜玫,那烤鸭闻着就香,可怜她尝都不能尝。

    “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同安宁说话,姜玫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安家既要送人参选,不管她最终入选也好,落选回家也好,既是从安家考虑,也是她们自己求的前程,既然如此,一个又心眼会讨好人的,总比没心眼还一肚子怨气的强,不是吗?”

    姜玫见一面就瞧出来的东西,安静和安蕊日日往这里跑,安宁哪能瞧不出来,闻言也是赞同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我倒是不求她们日后回报我什么,只别想着将来发达了,专门跑来对付我就成。说真的,我与她们都不大熟悉,也没求着她们来讨好我,我就不明白了,怎么每回安静看我,都是那副屈辱的模样!”

    姜玫刚才瞧着安静的模样,还以为安宁曾经欺负过安静呢,闻言便知,安宁顾忌压根记不得两人的恩怨是怎么回事了。毕竟是安家的家事,若不是打小在一处玩的交情,姜玫一句评断都不会说,至于安宁的疑惑,她就更没法解释了,只笑道“若是这样,你可得小心了,你选了安蕊,她不是更要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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