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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焙矿粉铝厂不眠夜 观精灵茅塞顿开光

    寻石对于荣胜航的咄咄逼人并不觉得奇怪,他那个人就是那个样子:对于比他强的人,他表现出少有的恭顺;对于不如他的人,他就拿出居高临下的架势来,并将他的优势发挥得淋沥尽致。想当初在宾阳开门办学的时候,寻石因扫地没有扫到盘华五的床前,被盘华五告到他那里去,他那时是班团支部书记,嘿!好家伙,多大的官啊,寻石被他拿腔拿调,官腔十足地“上纲上线”、“狠揭猛批”、“大挖思想根源”了一通,俨然一位大领导的架势,弄得寻石十分难堪。后来团支部正式改选,寻石却取代了他,为此他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到寻石的辫子。今天发生这事,给他的发泄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寻石正在低头沉思,以往的旧事一幕幕地地掠过脑海,恍若隔世一般。因为刚刚发生了尴尬的事,大家都不好意思,实验室里才出现了暂时的寂静。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坚实的脚步声,大家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外,然来是温老师回来了。

    温老师对实验室内的人说:“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几经周旋,已经弄得两车铜矿粉拉到南宁铝厂了,因为电解之前必须先将铜矿粉进行焙烧,我们得到南宁铝厂的帮助,同意给我们借用他们的高炉进行焙烧。铜矿粉已经装进高炉里了,并已经点火,后面的工作是连续不断地添煤续火,连续焙烧36个小时才能达到要求。为此,从今晚开始的两个夜晚一个白天的时间,我们必须轮流值班,每班两人,每班3个小时。我们10位同学分5班,轮流休息,轮流上岗,周而复始。现在是实验室工友魏群荣当班,今天晚饭后,学校开车送大家过去,就在铝厂那边的工棚休息候岗。现将分组情况宣布一下……”

    温老师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家都没有异议。下午6点,饭堂开饭了,寻石他们10位同学吃过晚饭,就上了学校的大卡车,向南宁铝厂开去,用不了一个钟头就到了。温老师领大家到工棚休息,他对大家说:“同学们就在这儿休息吧,轮班的编号已经贴在高炉房那边了,到钟点会有同学来交班的,叫到谁谁就去接班,依次轮下去,周而复始。到饭点,学校会送饭过来的。高炉房就在这里附近,大家要注意观察炉温表,炉温稍有下降就要及时加煤,炉温偏高就停止加煤了。到那里时,上一班的人会将操作规程交代清楚的,大家要注意,不能有误。”

    言未了,实验室工友魏群荣就来到工棚说,交班时间到了。于是上第1班的两位同学就跟着他过去。寻石他们就在工棚里躺着休息。这个工棚很简陋,里面隔成十多个小间,每个小间都有一张架床,床板是松木的。这工棚,以前可能是工人的宿舍。

    寻石是凌晨3点的班。天黑好久了,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也许大家都一样,都是睡不着。因为高炉房那边的大型鼓风机,发出持续不断的“隆隆”声,其声实在太大了。那种低频高分贝的噪声,通过地面传到床上的枕头,再由枕头传到人的耳朵里、大脑里,使人感到很难受。

    不知什么时候,寻石在迷迷糊糊之中睡着了。在那混混沌沌的、零乱的梦境中,他突然被惊醒,原来是上一班的同学来叫他去接班了。于是他便和杜廷昌一起向高炉房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揉着惺忪的眼晴。

    这一座焙烧炉有半间房子那么大,炉门像一扇窗口,并设有活动的铁门。炉边有一堆煤,上面插着一把铁铲。炉门边装有一只炉温计,随时指示着炉内的温度。如果炉温有下降的趋势,这时就要加煤了。只需踩一下炉门的开关,炉门就打开了。炉门打开后,再向炉内添加三铲煤,然后再踩一下开关,炉门就关了。操作就那么简单,也并不费力,只是炉边的温度好高,使人不断的冒汗。再则是炉边的鼓风机“隆隆”声响得更厉害一些,会使人觉得心烦意乱。还有,上夜班的人特别觉得困,很想打瞌睡。对于寻石他们来说,上夜班也许都是第一次。

    幸好,寻石的搭档是他的好朋友杜廷昌,他俩一边守炉子一边低声的聊天。他们聊些古今中外、天上人间、海阔天空、奇闻佚事什么的,倒也不觉得太难熬。聊天是聊天,毕竟他俩刚有过教训,他们时刻注意盯着炉温表,不想再有什么失误的事儿,在他们的份上发生。

    经过焙烧后的铜矿粉,被拉到了学校物理实验室,这时电解池也做好了,温老师将铜矿粉倒进池内,然后再加上硫酸,制成了翠蓝色的硫酸铜溶液。然后又在电解池中放置铜、锌两个电极板,使之间隔适当的距离,再在两极板之间加以低压直流电源。这时,池中的溶液立刻产生无数微小的气泡,那些小气泡不停的破裂,发出持续不断的轻徽细弱的“丝丝”声,同时,无数极其徽小的水珠在溶液表面不停的跳动着。寻石饶有兴趣的观赏着这些电解过程特有的物理现象。

    两三天之后,电极板上就附有厚厚的纯铜层,温老师将它剥下来,清洗干净之后,便拿到商店去换购漆包线。温老师就是通过这样的办法,自力更生解决了漆包线采购的大难题,为这次校内“开门办学”的正常开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这一切寻石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深深地佩服温老师的工作能力和敬业精神。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光荏苒,转眼间一月即将过去了。寻石他们的校内“开门办学”也取得丰硕的成果。他修好了二十多台电动机和变压器,还修好了其它一些机电设备,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到了“实践”的锻炼,掌握了电动机、变压器的维修技术。

    再过三天,这次的“开门办学”计划就完成了,远赴邕宁的“大队人马”就会如期凯旋。想到此,寻石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好像他自己也置身在那个30人的大队伍里似的。

    寻石为什么想到“开门办学”即将结束就兴奋起来呢,是因为他想,“开门办学”告一段落之后,他和同学们又能好好地在教室上课一段时间,又能过着一段正常的大学学习生活。他生怕老是到校外去学不到札实的理论知识。所以“开门办学”的暂时结束,给他带来了一丝愉悦的感受。

    寻石正沉浸在愉悦的遐想中,忽听得班主任温辅邦在实验室外面的说话声,不知与谈者是谁。少顷,温老师面带笑容地就走进门来,然后对他们说:“同学们,这一次的开门办学快要结束了,这几天我们要搞好收尾工作,把未修好的机子都修好,不能留下尾巴的。我们还有一项计划未完成,就是参观机械学校电焊机厂的事。我已经与对方联系好了,明天我们就过去,明早8点正,大家就在实验室这里集合,按时到达那里去。”

    第二天早上,温老师及那四位老师,带领着寻石他们10位同学,向民院隔壁的机校走去,不需20分钟,就到达了机校附属的电焊机厂。因为事先已经联系好了的,所以温老师带着他们直接走进厂里的一间房子,那是厂里的资料室兼会议室。那里设有一块黑板和一张大办公台,大家围台而坐。

    厂领导与温老师及老师们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请出他们厂的一位老师傅,让他在黑板下讲解电焊机的结构、工作原理以及维修的技巧和方法。那位老师傅姓周,五十开外,面皮黝黑,声音洪亮,精神矍铄。他说:

    “欢迎你们到我们厂来指导工作。据说你们同学正在学习电动机和变压器,我们这是生产电焊机的,不过也算是对口的吧。因为电焊机是一种特殊的变压器,它的特殊在于它的次级电压比较低,但要求输出电流比较大;它的次级绕组是在短路状态下工作的;它的次级绕组要用极粗的线径,因为它要具有输出几十上百安培电流的能力;这么大的电流通过绕组,发热是非常厉害的,所以电焊机最讲究的是绕组的散热问题……”

    这位老师傅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写字画图,俨然一位技术专家的样子。寻石觉得这位老师傅讲课真的很好,既通俗易懂又很有份量。

    老师傅讲了近40分钟之后,就带领寻石他们参观各个车间,使他们了解电焊机的生产过程和各个工艺的流程。老师傅还现场表演了焊接的技巧,并对着实物讲解电焊机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通过这样的现场教学,寻石他们学到了不少新鲜的东西。

    这一天是星期六,是赴邕宁开门办学师生回校的日子。下午4点左右,一辆大卡车载着30多位师生,风尘扑扑地开进了东校门,并在开阔处停了下来。车一停,“哔哔扑扑”的跳下几十个同学,最后慢慢爬下来的是几位老师,一些同学正在帮着,将老师们的行李卸下车来。

    同学们又都回到久别的工棚里,尽管这工棚比去年更加破旧了一些,但毕竟还是他们的家啊!回家了!个个欢天喜地的样子。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饭堂按惯例加菜,刚回到家的同学们又能吃到一餐好的了,这可是喜上加喜了。饭后,寻石和同学们一同回工棚宿舍。罗腾飞是寻石的好朋友,这一个月来,罗腾飞是在邕宁度过的,今儿回来了,好朋友又得在一起聊天了,他们好不开心快乐,从饭堂到工棚他们一路说说笑笑。

    这时的工棚里,比往日又更热闹些,有几位同学在里面大声的唱歌,还有些喧哗的笑声夹杂着。在工棚外面的那一块平地,历来是同学们打羽毛球的地方,现在就有两位同学在那儿打着羽毛球。

    天快黄昏了,刚从乡镇回来的同学们,好多提着桶、肩上搭着换洗的衣物和毛巾,各自寻找公共洗凉房洗澡去。只听得那两位打羽毛球的同学,一边打一边交谈着:“对了,我们也洗澡去吧,不打了。”“这些天在邕宁,都没得洗个痛快澡呢。”下正在这时,寻石和腾飞正巧走到他们的旁边,那两位同学就趁手将羽毛球拍交给寻石和腾飞说:“你们俩打吧,我们都打累了,我们要洗澡去。”

    寻石和罗腾飞历来都不爱打球,不论什么球都一样,都不爱打。他们自从来民院到现在,从来就没摸过羽毛球拍的。由于班里就这么两副羽毛球拍,一副是女同学那边管着用的,男同学这边这一副,一直是本班体育委员裴石润管着。裴石润有几个跟他要好的同学,所以平时都是他们那几个打羽毛球的,别的同学极少有机会。

    今天寻石和罗腾飞也特别高兴,既然有同学将球拍送到他们手里,他们当然高兴极了,平时想摸一下都轮不上呢。于是,他们俩就高兴地接过球拍,立即在那儿尽情地“狂欢”起来。这两个同学,就像两个小孩一样,一边上下跳跃,左右冲闯,一边欢笑不止,旁若无人,可见他俩是乐到极致了。这俩个小子,虽然动作极不规范,更不专业,但却十分的粗犷带劲,球拍挥的呼呼带风,尤其是寻石这一方,动作幅度更是大得过笼了。

    “啪!”突然寻石这边响起了清脆的折断声,他的球拍划到了地面上,球拍杆子顿时断为两节!“糟啦!球拍被我打折啦!”寻石一阵惊讶,一股热浪立即从五内向全身涌发,顿时全身发热、面红耳赤起来。这时他后悔不已,心想这是中了“乐极生悲”的语谶了!

    说来也真巧,就在这节骨眼上,那体育委员裴石润及他的好友淡开芬,正提着提桶洗澡回来,他们刚好看到寻石打折球拍的一幕。

    裴石润与淡开芬他俩身材魁梧,从来就不把小个子同学放在眼里的,他们俩也是羽毛球的球友,在班里打羽毛球最多、水平最高的也是他们俩。裴石润也是本班三位年龄最大者之一,加上他容貌的不怒自威,所以同学们平时大都对他敬畏三分的。

    裴石润冲着寻石粗声大气地喊道:“谁让你们拿这副球拍的?!搞坏了就得赔!你赔得起吗!你们打个什么鸟球儿!不会打又要打!还得意忘形!搞折球拍了不是!你说该怎么办?怎么办?草呢嘛的!”

    这时周围也有几个同学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有的在利用工棚前面的露天水龙头接水洗澡,他们看见裴石润在训人,也不好掺和,都没事一般地静观热闹。寻石自知做错事了,损坏了公物是很不应该的,他后悔他刚才的轻狂和得意忘形,他尴尬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难过得无地自容似的。这时的罗腾飞也很不好意思,他知道那裴石润也有骂他的意思,但他没有搞坏球拍,没有什么过错,所以他相比于寻石就坦然得多。他虽然没有脸红、没有窘态,但他还是挺不自然地装着微笑,静静地站在那儿。

    却说在那个水龙头边正在洗澡的生活委员韦成登,他平时常看不惯裴石润等一些人的那些做派,他是一位刚直不阿、爱打抱不平的人。这时韦成登看到裴石润像骂鸡骂狗一样地骂寻石,他陡地怒火中烧,他也冲着裴石润吼道:“谁说不会打球就不准打?!这球拍是你家的吗?!谁说打球折了拍子要赔偿的?学校有规定吗?搞体育活动哪能保证一点器材都不损坏的!”

    “球拍是公物,个人损坏了怎么不要赔偿的?是我去学校签领来的!我有管理的责任!”裴石润跟他对顶着说,“今天一个人弄折了,今后全班人都不能打球了!这没有错吗?”

    “哦!你签领的就是你的了?你是体委你签领是应该的!你领来干什么?不是让大家都锻炼身体的吗?反正全班同学谁都有使用的权利,你骂寻石是不对的!知道不?!”

    “那现在弄坏了一把了怎么办?打不成了!”裴石润硬硬地说。

    “哪有不坏的!坏了再去学校领来就行了!”韦成登也硬硬地道。

    “那你去领吧!反正我不去了!”

    “你是体委,你不去领?不领拉倒!关我什么事?!”

    寻石看到韦成登竟然为他打抱不平,心中的那份感激之情简直是难以形容。他低着头默默地走进工棚里去了。罗腾飞将手里的那杆球拍轻轻地架在旁边的花树上,然后静静地离开,自个儿散步去了。

    裴石润不再作声,韦成登也不再出声了,这一场争执终于平息了下来。

    天黑了,同学们大多出去逛逛,工棚里只有几个同学歪在床上。寻石细思傍晚发生的事儿,觉得这事是由自己引发的,因而怏怏不快。他没精打采地提着锑桶,到工棚外的露天水龙头洗澡去。

    四周朦朦胧胧,一片灰暗,水龙头不远处,只有一盏孤灯,灯罩下那只15瓦的白炽灯泡,发出惨淡昏黄的光线,它仅能让人看得见哪是路径而已。

    这时洗澡的只有寻石一人,四周静悄悄的。突然,水龙头边的那棵大松树上发出断断续续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来,他不由得举头察看,只见树顶上有两个白点在蹿来蹿去,互相追逐着,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正疑惑间,突然那两个小白点“嗤溜”一声,从树顶向树根滑下来,待到离地面三四尺的时候,它们停止了。它们用两对圆溜闪亮的眼珠一同盯着寻石,它们在判断寻石对它们有没有敌意。这时寻石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两只雪白雪白的松鼠!寻石心中惊叹道,真是天下无奇不有啊!白松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于今本人得而独见哉,焉知上天非特殊之照顾?此非幸运乎?此非福气乎?

    寻石心里暗暗思忖:这几天来自己真不走运啊,发生了两起主因在己的事儿,好在都有旁人为我说话,为我抵挡,使之逢凶化吉、化险为夷,这难道还不足以庆的幸吗?想到此,他心中豁然开朗!胸中的那股郁闷气儿渐渐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