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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谁之过(2)

    这个答案,倒是出人意料。

    云霄宫数里之外的居民,有不少人当年亲眼所见,梅雪亭与萧微亲亲热热搂搂抱抱,那些人总不会有胆子造谣生事,污蔑一个身份尊贵之人。

    “你骗谁呢?那幅画呢?”罗慎钦晕头转向看了一圈,道,“你离开云霄宫之后,我们在你书房里找出一幅蒙面女子的画像,身后背着药篓。上面有两句诗‘萧萧哀风逝,微微秋雨歇’,那是一首藏头诗,你早和萧微不清不楚,我姐姐尸骨未寒,你自是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娶了她。”

    罗慎钦换上悲悲切切的神色,哭嚎道:“老三啊,你娘你二哥死的太惨了,萧微凭什么占了梅夫人的位置,你得为你娘讨个公道啊。”

    终于有句话,说到了梅良辰的心坎上。他母亲罗慎淑温柔慈爱贤良淑德,萧微凭什么取而代之?这种道德败坏的女人凭什么鸠占鹊巢?

    有很多恶毒的言语骂不出口,不如让罗慎钦代他去闹。

    梅雪亭肃然道:“我承认萧微是我婚前爱慕的女子,这不代表我婚后和她不清不楚。”

    “你别狡辩了,”罗慎钦道,“找到那幅画之后,我们进城寻找你的姘头,人虽然没找到,名字却打听到了,正是萧微,好多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在医馆中做学徒维持生计。你经常离家数日不归,就是和那贼娼妇鬼混在一起。臭婆娘恶有恶报,有一次摔了一跤失了腹中的孩儿,你悲痛欲绝面如枯槁,桩桩件件,哪个有假?”

    梅雪亭心中绞痛,全身酸软,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梅纤雨立即拍着他的后背,道:“爹,您怎么样?”

    梅雪亭的确失去过一个孩子,乃是成了形的女婴,手脚俱全,全身血淋淋的。

    深埋于心的隐痛突然被人提起,身心备受刺激,疼的他冷汗直流。

    梅良辰一见他神色,又是气恨,又是难过,道:“你和她连孩子都有了,说什么从未见过萧微,撒这种弥天大谎。”

    梅子谦道:“你们胡扯,少血口喷人。”

    罗慎钦破口骂道:“贼娼妇贼娼妇,臭不要脸的死女人。”

    梅纤雨勃然大怒,抓起茶杯朝罗慎钦砸过去。于此同时,梅子谦抓起茶壶,朝罗慎钦胸口砸了过去。

    说动手就动手,梅纤雨虽然精明,但有梅雪亭这样一个暴脾气的父亲,自小耳濡目染,受其影响颇深,怒火一冲也不管不顾了,抓到什么就砸什么,书房内稀里哗啦砰砰乓乓,乱成了一锅粥。

    罗慎钦蹲下身子躲过茶壶茶杯,骂不绝口,罗妍趾高气扬在一旁助阵:“一对小贱蹄子,污泥浊水臭不可闻,我姑姑做了鬼肯定会掐死你们。”

    梅致远脑子里嗡嗡作响乱成一团,又疼又涨,颇有一种丢人丢到姥姥家的感觉。劝完这个劝那个,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梅君则开口制止,呼喝之声如惊天动地的狮子吼,可那几个又吵又闹的人都已失去理智,场面一度失控。

    几个普通弟子惊得目瞪口呆,有些害怕,又感觉好笑。这就是所谓的大家族!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名门世家!和市井中人毫无区别嘛,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

    罗慎钦越骂越来劲儿,盘腿坐在桌子上,口若悬河唾沫星乱飞:“贼娼妇害人不浅,一条臭水沟里的烂泥鳅跃过龙门就以为自己化身为龙了?去他娘的臭鸭蛋,给她戴上凤冠也没个人样,她害死了我姐姐,害的罗家没了依靠一落千丈,天打雷劈的扫把星,没脸没皮的倒霉鬼,她个活该挫骨扬灰的瘟神,天上早晚掉下一块石头砸死她。”

    荷风庄迅速没落,从排名前三变成各大家族中垫底的,才是他真正痛恨萧微的原因。罗慎钦一直认为是姐姐的死导致家族失去了强大的仰仗,才会有今天的局面。

    梅子谦不会骂人,反反复复都是“闭上你的乌鸦嘴”,后来忍无可忍,撸起袖子抄起椅子冲过去要和罗慎钦拼命。

    梅致远心疼弟弟,又怕他不小心损毁了母亲的牌位,拦腰抱住梅子谦拖回来,往舒平怀里一塞。

    再看梅纤雨,好一副泼辣胆壮的气势,将木椅搬到桌子上,施展她的三脚猫功夫爬了上去,扬起头满脸不屑地俯视罗慎钦,一字一句如石子钢珠朝罗慎钦发射:“荷风庄一落千丈和我娘有什么关系,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身为一庄之主持身不正行无赖流氓之举,荷风庄弟子近墨者黑有样学样,都是一个贼窝里熏出来的臭流氓,天怒人怨的无耻败类,神憎鬼厌的衣冠禽兽,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解恨的腌臜龌龊鬼,你们家不没落,天理都不容。”

    梅致远静静地看着她,打消了劝阻的心思。

    梅纤雨虽然在吵架,但看事情看的极为透彻,句句说在点子上。

    如今的荷风庄,就是一群臭流氓的天下。罗夫人是女中豪杰,自尊自强,一心想让家族重新崛起。可惜的很,她才智不足能力有限,耗尽心血亦无力回天。

    罗慎钦吵不过梅纤雨,恼羞成怒道:“你他娘的说谁上梁不正下梁歪呢,你才是那根歪梁,你和梅子谦都是下贱东西。”

    梅纤雨故作兴奋之色,指着他身后道:“梅夫人,快点掐死你弟弟。”

    罗慎钦道:“你胡扯个鬼。”

    “是真有鬼,”梅纤雨道,“我亲眼看到梅夫人显灵了,瞪着眼睛吐着舌头,他怪你是罗家的不肖子孙,要亲手掐死你呢。”

    罗慎钦与他姐姐的感情并不和睦,闻言颇有毛骨悚然之感,迅速往身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哪里有鬼?

    气急败坏道:“你个活该早亡夭折的死丫头。”

    梅纤雨哼了一声,不屑再理会他。

    梅致远的神色明显不悦。梅良辰怒从心头起,一只手死死握住剑柄,目中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梅君则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喝道:“都给我住口,成何体统,不嫌丢人,都给我下来,梅纤雨不敬长辈,给我到祠堂里跪着去。”

    梅雪亭终于缓过一口气,立即维护女儿,道:“如何不敬长辈?她护着自己的母亲哪里做错了?凭什么让我的孩子出去跪着?”

    梅君则额头青筋暴起,伸手指着梅雪亭,哆嗦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门被打开,一位蒙面妇人快步走进书房,道:“别吵了。”

    来人正是萧微。

    她放心不下梅纤雨,偷偷跟了过来,一直站在书房门口。听梅纤雨出言不敬冲撞了梅夫人的亡灵,再也忍耐不住,要亲自来平息这场纷争。

    梅雪亭急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你好意思让我回去,老的没个老的样儿,小的没个小的样儿。”

    萧微的一双美目看似平静,暗藏凌厉,眼神一扫,逮住梅子谦,伸手把人拽了过来,道:“跪下。”

    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梅子谦面对着祖父,双膝一曲,萧微伸手拦住,把他的身子扳过来,却是朝着梅良辰。

    梅子谦愣了愣,不敢不从,跪了下去。

    萧微又命令梅纤雨赶紧下来,把她摁在地上。随后推着梅致远道:“请大公子站到三公子身边。”

    梅致远有些为难,道:“不必如此。”

    萧微不听,强行推着他过去,道:“我会给你们兄弟一个说法。”

    经过多次的相处,梅致远还算了解她,外柔内刚,执拗的厉害,不好拒绝她的要求。

    而且梅致远的内心深处,也想给母亲和二弟讨个公道。一直以来,只是不强求而已。

    两兄弟并肩站在一起,萧微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先给了梅子谦一巴掌。

    梅子谦捂着热辣辣的脸颊,委屈地直哭,道:“怎么又打我?”

    梅雪亭道:“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萧微道:“像你一样火上浇油越闹越大?讲理不是这么个讲法,为老不尊,把孩子调教的跟你一样,让到一边去,今天我来管教两个小混账。”

    梅雪亭不敢惹她,讨好的一笑,老老实实退到一边。

    萧微训斥梅子谦:“你和纤雨是这里年纪最小的,懂不懂长幼尊卑?你大哥三哥都在,还轮不到你多嘴多舌,你更不该无视长兄的劝解。”

    梅纤雨不服气,道:“四哥一心维护您,凭什么打他?”

    萧微的目光缓缓移向她,攥了攥拳头,忽然高高举起,“啪”的一声脆响,比适才打梅子谦的一巴掌狠了好几倍。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梅纤雨被打懵了,眼前一阵发黑,脸颊肿的老高,五指印红通通的。

    “夫人……”

    梅雪亭刚刚开口,萧微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道:“惯子如杀子,我今日定要收拾这个肆意妄为口无遮拦的小孽障,你不准求情。”

    梅纤雨嘟着嘴道:“我怎么了?”

    萧微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梅纤雨不服气,委屈地道:“有人侮辱您,我总不能闭嘴当哑巴。”

    萧微目中泪光闪闪,伸出左手,轻轻抚摸梅纤雨的头发。正当所有人以为她要柔声哄慰之时,萧微扬起右手,又是一巴掌下去,打的梅纤雨直接往后一栽。

    梅子谦眼疾手快,及时托住她的后背,哭道:“阿娘在干什么,你打够了没有?”

    萧微泪水直流,颤声道:“好好跪着,给我挺直身板,还有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