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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试药(3)

    梅良辰回来时,一切必须物品都已准备的妥妥当当。结实牢固的大铁笼立在庭院中央。里面栓了一条壮实的白狗,用锁链锁住了脖颈四肢,“汪汪”乱叫,甚是可怜。

    几十名弟子将铁笼团团围住,有人拿着火把,备好了火油。有人弯弓搭箭。个个神色凝重,盯紧了笼中那只白狗。

    钟医师站在圈外,身旁燃着一堆火。舒平站在他旁边,捧着一套新衣鞋袜。梅子谦蹲在舒平旁边,身前放着一盆刚刚用草药煮好的热汤,见了他,立即笑逐颜开,道:“三哥回来了,我就知道三哥的本事最好。等会你用药汤洗洗手,换好衣服再去洗个澡。”

    梅良辰道:“洗完了换好衣服就行,啰里吧嗦的。”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面屏风上,道:“什么意思,让我在院子里换衣服?”

    梅子谦悄悄瞄了梅君则一眼,道:“为了防止你把蛊毒带进屋。”

    梅良辰一看他眼神就明白了,这是老爷子提出的馊主意,道:“要不要我把头发剃了一块烧掉,再揭下一层皮呀?”

    梅致远咳了两声,道:“良辰。”

    正事要紧,梅良辰不再和老爷子计较,进了笼子,掰开白狗的嘴巴,强行把毒血灌了进去。

    出了笼子,将手套木针等一应物事扔在火堆。转到屏风后面,将衣衫鞋袜全部换下。

    舒平用树枝挑着他换下的衣衫鞋袜,放进火中一块烧了。道:“药汤的温度应该刚刚好,三公子稍等一下,我去浴室给你准备一下。”

    梅君则道:“去后院吧,我已差人把浴桶放进后院了。”

    梅良辰道:“让我在后院沐浴?像话吗?”

    梅君则道:“围着屏风呢,爷爷是为了你着想,万一从你身上散播了蛊毒,岂不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爷爷亲自为你挑选了一套衣衫,沐浴之后把这身也换下吧。”

    这摆明了是在拿为他着想的借口折腾人侮辱人,青天白日,让他在后院沐浴,围着屏风也不好看啊。老爷子口口声声说别人心胸狭隘,他才是真正的心胸狭隘之人。睚眦必报,用这种浅薄卑劣的损招。

    呸他个一宫之主。

    梅致远过去小声安慰弟弟:“好了,别生气。”

    暗中递过去一个小纸条,梅良辰打开瞧了瞧,上面写着:就当他是个老小孩儿,越老越幼稚,别跟他一般见识。去山中药泉好了,里面都是硫磺,有杀毒的功效。

    梅良辰转身就走,道:“放心,我不会把蛊毒带进任何一间屋子。”

    梅纤雨追上他,从百宝囊中摸出个木盒,道:“带上这个。”

    梅良辰打开一看,是块杏子般大小的澡豆,圆溜溜,玲珑剔透,药香扑鼻。

    他看着她的百宝囊,道:“什么东西是你没有的?”

    梅纤雨哈哈一笑,厚着脸皮吹上了:“天下万物应有尽有,都怪小妹手艺精湛,什么都会做,样样做的精。天生的聪慧之人,我也没办法。”

    梅良辰的眼皮跳了跳,带上澡豆,哭笑不得地离开了。在山泉中沐浴一新之后,很快返回了庭院。

    手持火把长弓的弟子守在原地,丝毫不敢懈怠。其他人除了梅致远和舒平,都不在庭院中。

    原来这种蛊毒会在七十二个时辰后发作,梅致远决定和弟弟早晚换班守在此处,以防发生变数。老爷子被他安排到较远的一座院中,钟医师回了药庐,萧微等人被他强行送回了水韵菊香园。

    梅良辰道:“大哥回静德轩吧,我五天五夜不睡觉也没事,会牢牢地看住白狗。”

    梅致远道:“没必要让你几天几夜不睡,其实我对解蛊丹的药效很有信心。严密部署,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大忙帮不上,小忙也不肯让我尽一份心力?唉!你小子太霸道了,我好失落。”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梅良辰道:“解毒也要那么长时间吗?”

    梅致远道:“微姨说大概一个时辰就能见效。”

    拿出一个小瓷瓶,塞到梅良辰手里,道:“蛊毒完全发作之后,立即喂药。”

    接下来的几天,二人轮流在书房中休息,房外的弟子也是早晚换班,但不能回各自的寝室睡觉,在院里支起帐篷,打了通铺。

    饭食由梅致远手下的大高个负责,将饭盆菜盆、木碗木筷放在推车上,进了院子,他立即退到外面守着。

    梅致远两兄弟和众弟子一起吃喝,吃饱喝足摇一下铜铃通知外面的人,大高个带走饭盆菜盆等物一把火烧掉。

    为了将发生意外的几率降到最低,各个细节处都是精心安排,这座庭院完完全全处于封闭的状态,众弟子像坐牢一样,苦不堪言。最初难免暗中嘀嘀咕咕发泄不满,觉得小题大做,根本不必如此。看到两位公子以身作则,坚持不踏出院门一步,与他们同甘共苦,怨气渐渐变成了钦佩之意。个个打足了精神,认认真真坚守岗位。

    这一天,大家伙正聚在一起吃午饭,刚扒拉几口,笼中的白狗突然发了狂,大叫不止,挣的铁链哗啦作响。

    多名弟子愣住了,算算时间,应该还差一个时辰才能毒发。

    梅良辰最先反应过来,撂下碗筷,一跃而起,一阵风似的跑到铁笼前。

    梅致远当时正在房中休息,被声音惊醒,立即出来安抚大家:“都别慌,坚守岗位即可。握紧你们手中的火把长弓,稳住了。”

    笼中疯狗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骨骼发出奇怪的声响,嘴巴变长,身体四肢也变得更长,口水淋淋漓漓,恶心至极。一边大叫一边挣扎,疯狂地扭来扭曲。

    铁链哗啦啦响个不停,看那疯狗无与伦比的气势,似乎很快就能将其挣断。

    有些弟子不禁心慌如鼓,汗如雨下,梅致远抽出长剑,与弟弟并肩而立。

    疯狗的牙齿也变长了,颗颗尖利无比。狂吼一声,突然朝两兄弟扑了过去,前爪探出笼子,朝二人的咽喉部位做抓挠撕扯之状。

    众弟子离疯狗较远,却忍不住齐齐退后一步,梅致远和梅良辰看着两只锋利如刀的爪子,身形纹丝未动。

    舒平道:“都别怕,就算真的会出事,团结一心才能解决麻烦。我姐跟我说过,越怕死就会死的越快。”

    他一抹头上的汗水,主动走到梅致远身边。

    恐惧就像瘟疫,能传染给每一个人。但这种时候只要有人带头迎难而上,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气势,就能把人内心深处的勇气唤醒。

    众弟子稳住了心神,腿不那么颤了,手也不那么抖了,屏息凝神,拉弓如满月,箭头重新对准了笼中疯狗。

    梅良辰倒出解蛊丹,梅致远伸手拦住他,道:“再等片刻。”

    疯狗的身体依然在不停地变化,只是不太明显。它倒在地上,又挖又刨,闷声低吼。

    突然之间,疯狗一动不动了,喉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每个人的额头都是汗水涔涔,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疯狗缓缓转动着那颗奇形怪状的脑袋,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似在看着一个个美味可口的猎物。

    它仰头望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四足一蹬,身子一扭,将铁链齐齐崩断。

    人面蛊在最初成形之时力大无穷,悍勇无比,这只疯狗也不例外。那可是精钢铁链,在它眼里如同小孩子的玩物。

    恐怕铁笼也困不住它。

    梅良辰深知其中利害,身子一闪,找好合适的角度。伸指一弹,把解蛊丹弹到疯狗的喉咙里。

    分寸把握的刚刚好,疯狗咔咔几声,吐不出来,药丸卡在喉咙里实在难受,只能咽了下去。

    药丸一入腹中,立即发挥作用。疯狗全身一软,瘫在地上,吐着舌头,呼呼喘气。

    很多人感觉自己的灵魂像在地狱中飘了几百年,终于飘到人间,回归了肉身。

    “哎呦啊呀”之声此起彼伏。

    舒平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上了。

    梅良辰自始至终稳稳当当的,一把将舒平提溜起来,道:“还不到哭的时候。”

    梅致远朗声道:“白狗完全恢复正常之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众弟子齐齐应了一声,集中了精神。

    笼中疯狗闭上了眼睛,似乎失去了知觉。

    梅致远小声道:“微姨想得很周全,解蛊丹最外面一层是麻药的成分,进入胃里立即融化。既可以防着患者暴起发难,又可以减轻患者解毒之时的痛苦。”

    梅良辰流露出几分凄婉之色,道:“我好像明白了。”

    梅致远道:“什么?”

    梅良辰道:“父亲一直钟情于她的原因。”

    他内心深处,一直拒绝承认一个事实。可如今不得不承认,母亲即使与父亲相伴一生,也得不到父亲的钟情。

    萧微这样的女子,在很多人眼里太过强势,胸襟本事不输于男子,会令人自惭形秽。偏偏父亲最欣赏这样的。

    梅致远道:“你和父亲一样。”

    梅良辰道:“什么一样?”

    梅致远道:“看女人的眼光,小雨如果不是梅家人就好了,偏偏她是。良辰,她许下承诺与你井水不犯河水,或许是件好事。”

    梅良辰情不自禁地红了脸,道:“你说什么呢。”

    老爷子提出让梅纤雨去疯人所时,梅良辰的目光让梅致远的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他是过来人,太明白那种目光意味着什么。不是对老爷子忍无可忍的愤怒,不是舍生取义勇敢牺牲的大无畏,而是对掌中珠心头宝的舍命维护。

    梅良辰对梅纤雨动了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