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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王者归来(1)

    “快看快看,好威风的火龙啊。”

    “人面蛊都杀光了,我们活下来了!”

    喜极而泣的人不在少数,呜呜咽咽,欢欣无限。有独自抹泪的,有抱头大哭的。这个月圆之夜,令他们毕生难忘,本以为全军覆没在所难免,不料天降奇迹,峰回路转。

    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最后被高人给拽回来了。

    “这位前辈是谁?太厉害啦!”

    “还用问吗,肯定是救苦救难的老神仙。”

    “元始天尊!”

    “太乙真人!”

    “太白金星,就是一头白发!”

    对乔雨林身份的好奇,战胜了九死一生的喜悦,压过了对同伴阵亡的哀戚,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无不是钦佩崇拜之意。

    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亮晶晶的小星星。

    九条火龙完成任务,回到乔雨林身边,变成普通的火焰,包裹着他。

    乔雨林纵身一跃,轻飘飘从高楼上落下。烈焰未熄,光华夺目,两条广袖呼啦啦飞舞,仿佛一对巨大的翅膀。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众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起这八个字。

    争先恐后跑出药王庙,抻长了脖子要一睹神仙的风采。梅子谦光着膀子,满头满脸的血,卯足力气挤到人群的最前面,满脸艳羡之色,张大了嘴巴,看着白发老神仙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一件连帽斗篷飞出百宝囊,自动罩在他的身上。

    乔雨林身上火焰已消,在皎洁的月光中,显露出另一种风采。

    近距离细看,众人才发现,这位老神仙的脸色很不好,气息紊乱,脚步沉重,似已缠绵病榻多年。

    但他的神情,始终是淡然而出尘的,这种淡然,不是对生命万物的漠不关心,而是对惊涛骇浪、山崩地裂、血雨腥风的无惧无畏。

    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天地之大,舍我其谁的自信沉着。

    在他面前,众人都感觉自己好渺小,不过是沧海之一粟,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乔雨林站在梅雪亭一步之外,难得露出一丝狡黠之色,调侃道:“雪亭兄,你怎么变得这么难看?有句话说的真对,岁月果然是一把无情的杀猪刀。”

    梅雪亭瞪了他半天,忽然一拳捶在他胸口上,怒道:“你怎么才来,我差点死在这里,你大爷的,将来见了阎王我要告你一状。”

    乔雨林一脚向他膝盖踢去,梅雪亭还了一招。眨眼之间,二人开打了。你一脚我一脚,快如闪电。

    梅雪亭不好意思动手,用腿上的功夫跟他拆招。乔雨林沉着应对,忽然虚晃一脚,随即在他小腿上绊了一下。

    梅雪亭蹬蹬瞪后退几步,往后一栽,梅良辰等人慌忙把他扶住。

    乔雨林已经气定神闲收住了攻势,轻声道:“敢打我,要你好看。”

    梅雪亭一拳朝乔雨林抡了过去,二人又拆了几招,如两只猛虎斗在一起。

    打着打着,一起收住了攻势,同时哈哈大笑。

    梅雪亭一把抱住了他,道:“我就不说谢谢了。”

    乔雨林道:“你大爷的,谢你个头。”

    众人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

    原来神仙也会爆粗口啊,并不是高高在上如隔云端的,亲近之感油然而生。

    梅雪亭揉揉挨打的地方,感觉畅快极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乔雨林,嬉笑怒骂想打就打,豪气爽快,刚才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真是气人,一个留着头发的秃驴,你深沉个什么劲儿。

    乔雨林道:“小妹也来了。”

    小妹就是乔夫人,她当年被乔老城主收养,曾和乔雨林兄妹相称。二人的恋情曾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老城主左右为难,想成全儿子的幸福,又无法做到不在意反对之声。

    乔雨林胆大包天,不在意世人的眼光,自己选了个黄道吉日偷偷成了亲,婚后仍以小妹称呼自己的夫人。乔夫人也从不以“官人”、“夫君”相称,婚前叫他大哥,婚后仍叫他大哥。

    梅雪亭奇道:“怎么是你一块跟着来了?”

    乔雨林道:“一言难尽,先不说这个了。”

    须臾,众人耳畔响起马蹄得得车轮辚辚之声。

    月光之下,玉龙城长长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当先一人,是个铁塔般的汉子,手中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柄大刀,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在前开路。

    一顶普通的小轿紧随其后,透过黑纱轿帘,隐隐可见里面端坐着一位妇人。

    这顶小轿之后,是玉龙城送来的各种救助物资,清一色的暗红大木箱,放在马车上,护送的弟子个个黑衣劲装,手握长枪,走路无声,只管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队伍停下来,铁塔汉子翻身下马,带领众弟子向乔雨林行了礼。

    乔雨林此番前来支援,总共带了两百名精英,立即吩咐道:“你带着一百人守住药王庙各处,其余五十人卸下物资送进庙内,另外的五十人到庙内处理亡者的遗体。”

    回头向梅雪亭道:“他叫铁山,是跟随我多年的得力之人,有他守卫,你尽管放心,让你的人好好休息一阵子。”

    铁山一看就是修为深厚之人,玉龙城弟子精神抖擞,目蕴精光,定是乔雨林精挑细选带过来的。

    云霄宫弟子都受了伤,再加上连续多日的饥饿疲累,早该好好休息。刚才急着要一睹神仙风采,回光返照般的精神了一会儿,这时都支撑不住了,双腿打晃,眼前金星直冒。

    梅雪亭好一阵心疼,也不和乔雨林客气,向铁山一拱手,道:“有劳诸位兄弟。”

    铁山回了一礼,不声不响地走开了。

    乔雨林道:“这些人有聋有哑,如有怠慢之处,千万不要误会。”

    怪不得铁山一声不吭的,梅雪亭赶紧吩咐众弟子:“大家一起同甘共苦,就是好兄弟了,明白吗?”

    众弟子纷纷应道:“是。”

    梅雪亭瞧瞧他们,喝道:“都给我进去吧,堵住大门口,你让人家怎么往里面送东西。”

    众弟子一听,赶紧回到庙里,各自收拾起来,梅子谦还在直愣愣地看着乔雨林,瞧他羡慕钦佩的样子,恨不得把乔雨林抱住喊爹。

    梅雪亭哭笑不得,斥道:“赶紧给我穿件衣服去,伤重的弟子照顾一下。”

    梅子谦回过神来,终于想起自己还光着膀子,脸腾地一下红了,急慌慌地跑了。

    梅良辰向乔雨林行了一个晚辈礼,就去帮着玉龙城弟子往庙内送各种物资。整整一百个大木箱,堆满了药王殿前的院子。

    中午时分,大事小事都解决了。处理亡者遗体的玉龙城弟子又化身为厨师,在后院切菜切肉点火做饭。

    不多时,肉香菜香飘到各处,所有人口水直流。

    太不容易了,已经好久没吃一口肉了,众人感动的都要哭,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味道越香,饥肠辘辘的感觉越重,大家伙揉着肚子,狂咽口水之时,玉龙城弟子将热乎乎的饭菜送到他们手中。

    每人捧着一个大海碗,碗中最底层是喷喷香的白米饭,上面蔬菜肉蛋一应俱全,堆得高高的。

    还未下口,一碗碗热水端了过来,颜色微微泛黄,有人喝了一口,喜道:“桔子味儿的,酸酸甜甜。”

    又有人道:“我的是蜂蜜水,哇,我到天宫了。”

    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饿了那么久,累了那么久,绝望了那么久,昨夜的惊心动魄历历在目,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他们不仅活了下来,好吃好喝的立刻就来了。

    这种感觉,仿佛从地狱一步跃进了天堂。

    大家伙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舌头差点咬下去。

    梅雪亭在药王殿里呆了一会儿,出来时就瞧见他们“没出息”的样子,又是心酸,又是好笑,朗声道:“都给我慢点,没人跟你们抢。”

    乔雨林道:“细嚼慢咽,别这么急。你们饿了许久,容易把胃撑坏了。”

    他在众人的心中,已经是宛如天神一般的存在。说出的话犹如圣旨,众弟子按捺住猴急的情绪,慢慢吃起来。

    一名年少的弟子两腮鼓鼓的,凑到梅雪亭身边,含含糊糊道:“老爷,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梅雪亭眼泛泪花,轻轻摸着他的头,道:“好孩子,多吃些,苦了你了。”

    弟子夹起碗中最大的一块肉,道:“老爷尝尝,特别好吃。”

    饿的久了,啃馒头都能啃出五花肉的味道,梅雪亭并没抱着太大的期望,只是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咬了一小口。

    嚼了几下,不禁啧啧称奇。

    味道确实好,肉质嫩嫩的,各种调料的味道都炖进去了,却不浓郁,恰到好处,没有喧宾夺主。

    这一尝,梅雪亭也感觉饥饿难忍,肚子咕咕叫起来。

    乔雨林命手下端来一碗饭,道:“赶紧吃吧,在我面前你装个什么劲儿。”

    “谁跟你装了,我是不好意思跟一群孩子抢吃的。”梅雪亭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既然来了,就能保证你们天天吃饱喝足。”乔雨林施展念力,一百个大木箱,在同一时刻自动开启了箱盖。

    一大群人呼啦啦围了过去,看着箱中各种必须物品,喜道:“鱼干!”

    “肉干!”

    “呵,大白菜!”

    “哇,香菇!”

    “呀呀呀,大西瓜,还有桃子!”

    “这边都是草药,我的娘呀,十株雪灵芝,如霜似雪,真漂亮!”

    众人抱着大海碗,看的目瞪口呆,又惊又喜。

    梅子谦站在一个木箱前,招呼梅良辰:“三哥快过来,新鲜的莲子。”

    梅良辰一直站在药王殿的门内,笑道:“我不过去了。”

    梅子谦看向乔雨林,殷切地道:“伯伯,可以吃吗?”

    乔雨林哑然失笑,道:“就是拿来吃的,大家喜欢什么随便挑。”

    云霄宫弟子欢呼雀跃,抱西瓜的,拿桃子的,捧莲子的,情绪高涨,欢喜无限。

    梅子谦发现了异样,“咦”了一声,围着木箱左瞧右瞧,道:“大家取走这么多莲子,怎么不见少啊?”

    梅雪亭过去研究了片刻,恍然大悟,这些木箱看似普通,实际上是用百宝囊的原理打造的,箱子内壁刻着一种符纹,和百宝囊上的符文类似。

    乔雨林解释道:“有一次出海迷了路,漂泊了数月之久,饿的我前胸贴后背,当时突发奇想,如果有一个类似聚宝盆的东西就好了,各种吃的放在里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后来梦想成真,研究出一种名为‘海纳百川’的符纹,打造了这种聚宝箱,再次出海,就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梅雪亭喟然一叹。

    人的智慧果然是无穷无尽的,在特殊的时刻总能被激发出来。

    他制过的百宝囊数不胜数,对上面的符纹熟悉至极,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却从未想过将其改进,更未想过打造什么聚宝箱。

    乔雨林继续道:“我带来的弟子都曾随我出过海,十几岁时便经历了大风大浪。修为高绝,机敏善变,各种突发事件都能应对自如。紧急时刻是上阵杀敌的战士,风平浪静之际是水手舵手厨师。我不怕别的,就怕把你们的嘴给养刁了。”

    梅雪亭踩了他一脚,吼道:“别跟我嘚瑟,臭显摆什么。”

    梅子谦又发现木箱上的盘龙暗纹,愕然道:“伯伯,您就是乔城主?”

    乔雨林点头道:“是我啊。”

    云霄宫弟子面面相觑,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现在才知道老神仙的真正身份。

    乔雨林虽然沉寂了十六年,但是关于他的传奇,始终是说书先生最喜欢用的素材。茶楼中,酒肆里,人们最爱听乔郎梅郎于雪山之巅龙争虎斗不分胜负。

    乔郎临危受命继任城主,如旭日东升,光芒万丈。

    玉龙城毁于一场不为人知的劫难中,都说乔城主一蹶不振,若不是其子乔陌寒主持大局,玉龙城早已灰飞烟灭。

    大家伙适才一边吃还一边猜测,这位是哪个附属家族的主人?有朝一日会不会把云霄宫的风头抢过去?

    谁能想到,这位发白如雪的老神仙就是乔城主,会有王者归来的这一天。

    梅郎乔郎之间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了。

    梅子谦下意识往药王殿看了一眼,一颗心酸酸涩涩的。搞了半天,这位老神仙竟然是他的大姨夫。

    虎父无犬女,他拿什么跟梅纤雨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