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江市市委书记蒋绍楼从省里开会回来路过白水县，顺路来看看隋缚鲲。他跟隋缚鲲并不熟，但他跟隋缚鲲的老舅方明达是二十多年的好友，每次上省里开会他都要到方明达的办公室坐一坐，聊聊省里的政治局势，交换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应该说：蒋绍楼的每一步升迁都与方明达的帮助有关。这次见到方明达他得知了一个秘密，隋缚鲲竟然是方明达的外甥。他埋怨道：“明达，你怎么不早说呢？要是知道他是你外甥，他上任的时候我就送他去了，哪能让组织部派了个副部长呢。”
“呵呵，你不知道，我这个外甥啊，清高得很，什么事情都不希望我帮忙，就连省农业厅的工作也是他自己考上的。他在农业厅工作了十年，愣是没人知道我俩之间的关系，他希望他的每一个进步都是经过他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你说这小子傲不傲？”方明达口里在埋怨，而他的脸上却露着自豪的神色。
蒋绍楼也称赞道：“这说明他很有骨气嘛，要是别人有了这种关系还不得到处去炫耀。”
“是啊，他不想让我管，我也就没管，我也想看看他有没有高傲的本事。还不错，他自己干到了实职正处长，他还是农业厅报备的副厅级后备干部。这小子是个好苗子，他是吉林大学经济管理硕士，为人正直，也有工作能力。抛开私人关系不讲，从组织部门培养干部的层面上说，这样的人也应该重点培养。更何况我和我大姐感情深厚，我从高中到大学都是我大姐供养的。所以，就算是这小子不想让我帮他，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当我听说你们市的白水县缺一名县长，派谁去谁都嫌哪里穷不愿意去的时候，我就想把他放到下面去锻炼锻炼，积累一些基层工作经验。这孩子性情耿直，缺少权谋，所以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些帮助，免得他被基层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捆住手脚。”
蒋绍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白水县确实需要一个有魄力的人来当县长。我们也物色了几个人选，可是正如你所说：有能力的人不愿意去，而想当县长的人又没有能力，所以，白水县县长的位置空了两个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当我听说省委组织部要派人下来的时候我还纳闷，没想到是你的主意，你应该先告诉我一声啊。”
方明达不无担心地说：“我怕这小子知道了埋怨我多管闲事儿，也怕伤了他的自尊心，这事儿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呀。”
蒋绍楼揶揄道：“你看你，做好事倒像是做贼一样。”
“其实这也说不上算是好事，他在农业厅过几年也能升到副厅级，也许在下面还没有在农业厅升得快，但是再往上升就难了。你比方说我吧，一参加工作就在组织部，再往上升的可能性很小，你就不同了，你在基层，下一步提升就是副省级，这就是在基层工作的好处。我希望缚鲲能像你一样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
“我还真希望他能把白水县那潭死水搅动起来。”
“过年的时候我倆见了一面，他对白水县的工作有很多好的想法，这些想法要想顺利实施需要你的大力帮助。”
“我一定竭尽全力支持他。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第九章
早上蒋绍楼从省城回通江，路过白水县的时候他就让司机在白水高速口出来了。来到白水县，他先来到霍志民的办公室，他想通过霍志民先了解一下隋缚鲲近期的工作情况。小阚告诉他：霍书记正在开常委会。
霍志民急匆匆地赶回办公室，见蒋绍楼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他急忙满脸堆笑地说：“哎呀蒋书记，您来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们呢，我们也好去接您。”
蒋绍楼和他握了手：“我去省里开会，回来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大家。”
霍志民站在茶几前谦恭地说：“谢谢领导的关心。”
“听说你们在开常委会？”
“是啊。”
“什么议题？”
“一个是讨论政府工作报告，还有一个是两个干部位置对调。”
蒋绍楼听说要讨论政府工作报告，他来了兴趣，他要听听方明达嘴里那个高傲的隋缚鲲今年有什么工作计划：“我方便听吗？”
“蒋书记，看你说的，您能参加我们的常委会是我们的荣幸啊。”霍志民开心地说。这些年市委书记来白水县的次数很少，参加常委会更是第一次。
蒋绍楼站起来跟随霍志民来到县委小会议室，一进门，霍志民就兴奋地说：“同志们，蒋书记来看望大家了。”
所有的常委都围拢过来，蒋绍楼第一个向隋缚鲲伸出了手。隋缚鲲赶紧双手握住蒋绍楼的手：“蒋书记，您好！”
蒋绍楼很亲切地说：“你好！缚鲲同志，从大城市来到小县城各方面还习惯吗？”
隋缚鲲忙说：“习惯习惯，谢谢书记关心。”
“习惯就好。”蒋绍楼握着隋缚鲲的手用力地抖了两下，“有什么困难你们县里解决不了的直接跟我说。”
蒋书记的关心让隋缚鲲心里很温暖。
“没困难，都挺好的，有劳书记挂念。”
蒋绍楼这才放开隋缚鲲的手，常委们按照自己的排序依次跟蒋绍楼握手问好。
寒暄过后，霍志民招呼大家都回到座位上，他把蒋绍楼让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要坐到张峰的位置上。蒋绍楼拉住了他：“你不能坐到边上去啊，你可是主持人啊。”
张峰急忙把自己的椅子放到了跟蒋绍楼并排的位置，自己又从旁边拿了一把椅子坐下。
霍志民兴高采烈地说：“同志们，蒋书记在百忙之中亲自来参加我们的常委会，这是对我们的关心，对我们的鼓励和鞭策，我代表县委常委对蒋书记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掌声毕，霍志民对蒋绍楼小声耳语：“蒋书记，您先给我们做做指示吧。”
蒋绍楼摇摇头，他也小声说：“我是来听会的，完了再说。”
霍志民正了正身子：“下面我们继续开会，我想蒋书记一定想了解一下我们县去年的工作和今年的计划，现在我们就讨论一下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隋县长，你来说吧。”他突然转换了议题。
隋缚鲲笑笑，这个霍志民变得还真快，他不敢把那个干部对换的议题端上来，他也不计较：“那好，我就讲讲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
他把自己的那份报告交给了蒋书记，王宝山见状要把他的报告给隋缚鲲，隋缚鲲摆摆手接着说：“这个报告内容很长，我们已经提前发给各位常委了，总结部分我就不在这里说了，大家要是有什么意见一会儿可以提出来。由我和王宝山同志负责解答，现在我对今年计划部分里的几个大项目做一下说明，也借此机会向蒋书记做个汇报。”他向蒋绍楼点头致意，蒋绍楼也点头微笑算是回答。他接着说，“第一个项目是计划投资一点二个亿的锂电池项目，这是省发改委的项目。此前，省发改委曾先后在四个县做过考察，最后我把它争取到咱们县来了。”
“这个项目有污染吗？”蒋绍楼问。
“有，不然的话省发改委也不会把这个项目放到下面县里来。不过我详细咨询了有关专家，锂电池的污染主要是有毒气体的污染，专家说：有毒气体的密度并不大，只要离人群居住区三公里以上就不会有影响。我打算把这个项目放到城南那块高岗上，那个高岗水土流失严重，由于干旱连年欠收；而且离主城区有五公里，离最近的村子也在三公里以上，不会对人群产生影响。还有一个污染就是个别车间在生产时会产生毒气，工人需要带防毒面具，专家说，建设厂房时会考虑通风和排风的问题。”
他停了一下，见没有人提问又接着说：“第二个项目是房地产开发。我在农业厅的时候去过咱们省所有的县城，像咱们县的居民还住在平房里自己烧火取暖的没几个。所以，我想在咱们县搞几个房地产项目，在改善居民住房条件的同时，顺便改变一下咱们县的城区面貌。我已经跟省城的四海置业达成了口头协议。三月中旬他们就会派人来勘察。另外，我还会再找两家房地产企业，既可以货比三家，也可以共同开发。”
他又停顿了一下，依然没人说话。他把脸转向蒋绍楼，蒋绍楼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他接着说：“第三个项目是我们准备在县城建一个大型超市。咱们县现在有两个超市，但是，规模不够大，品种也不全，而且价格偏高。我们县的老百姓买东西经常去通江市或者去省城。无形中加大了老百姓买东西的成本和难度。我请了省里的八达商业集团前来投资建设。八达集团在省里的很多市县都建了大型超市，在通江市就有三家，他们有自己的商业渠道和物流网络，可以解决品种和物价问题。”
这时，组织部长周泽生说话了：“建了大型超市，县里原来的超市恐怕就要倒闭了吧？”他好像是替县里的原有超市担心，其实原有的超市有一家是他小舅子开的。
隋缚鲲并不知内情，他说：“商业竞争就要遵从适者生存的法则，原来的超市肯定会受到冲击，他们可以在服务质量和商品价格方面跟大型超市竞争，也可以改变经营项目。比方说：经营五金建材，服装鞋帽等大型超市不经营商品。”
周泽生不说话了，隋缚鲲接着说：“第四个项目是越冬大棚项目，这是省农业厅的扶持项目。大家知道我是从农业厅出来的，我原打算建两千平米大棚，种植绿色蔬菜。再根据市场销售情况考虑是否增加。我在跟八达商业集团洽谈超市项目的时候，也谈了绿色蔬菜在八达超市的销售事宜。八达集团的吴总非常高兴，他说现在人们都很注重健康，绿色蔬菜非常紧俏，有多少他们要多少，他们可以利用他们的物流渠道把这些蔬菜销售到他们在省内的所有超市。听了这话我又找我们厅长多要了三千米，总共五千米。”
这番话让张峰觉得他在吹牛，你想增加三千米就增加三千米，农业厅是你家开的吗？张峰说：“隋县长，你可真厉害，想增加多少就能增加多少。”他说话时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让人听不出来这句话是称赞还是讽刺。
隋缚鲲解释道：“我们省是产粮大省，国家每年给予的农业扶持资金很大，五千米大棚投资不过一千四百多万，这在省农业厅不算是大项目，我原来在农业厅是发展计划处的，每年经我们放出的扶贫资金就有几个亿。”
张峰闭嘴了。
霍志民问：“这个大棚项目你打算建在哪里？”
“向阳乡双利村。”
霍志民说：“双利村本来就是咱们县最富的村，这个项目是不是可以考虑建在其他经济落后一些的村？”
蒋绍楼这时看了霍志民一眼，他猜想：霍志民可能想帮他的亲戚或朋友争取这个项目。他希望隋缚鲲能够把这个项目交给霍志民，哪怕分给他一部分也好，这样有利于班子团结。
隋缚鲲并没有多想，他解释说：“我想把这个项目落到双利村基于两点考虑：一是双利村距离县城近，运输方便；二是双利村的书记王富是一个很有能力，又能把村民当亲人的好书记。”
张峰也看出了霍志民的意思，他也想替霍志民争取这个项目。“隋县长啊，你来的时间不长，对下面干部的了解不多，像王富这样的村干部在咱们白水县不在少数。”
胡说八道！隋缚鲲心里愤愤地想。他这次调研去了所有乡镇最富的村，这些村干部的能力和思想境界跟王富没法可比。他马上就将了张峰一军：“是吗？好干部多是好事，有利于咱们县的发展，我手上现在就有一个酱菜厂项目，主要生产农家大酱、酸菜和咸菜，原来我也准备交给双利村，你要是有合适的干部可以让他把这个项目接下来，”
“好啊。”张峰两眼发亮，他问，“大概投资多少钱？”
“三百万，不过这个项目需要村民集资一百五十万，另外一百五十万我负责找农行贷款。”
“还要集资啊？”张峰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儿了。
“是啊，只有村民做了股东他们才会把这个厂当成自己的家。双利村的砖厂和碾米厂都是村民自己集资建起来的。这个项目不管放到哪个村，他们都会觉得难度太大，可是，王富要是知道我们把这个项目交给他们村，他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
蒋绍楼觉得俩人的对话有了一点火药味儿，他接过话头说：“这个项目就这样吧，接着往下说。”
隋缚鲲知道蒋书记这是给他打圆场，他便不再跟张峰较真：“第五个项目是修路，今年先修三条路，第一条是县城到高速公路口的那条烂路，大约七公里，蒋书记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吧？这么短的路大概要走半个多小时。”
蒋书记点头道：“是啊，早就该修了。”
隋缚鲲接着说：“第二条是从县城到锂电池项目那条路，大约五公里。第三条是从县城到双利村的道路，大约三公里，总共大约十五公里。省交通厅的领导已经同意投资了，他让我们尽快拿出个方案和预算。不过，交通厅的领导还说：县里的公路建设一般需要省里、市里和县里三方投资，白水县财政困难，可以免了，市里多少要投一点儿。这件事还要请蒋书记大力支持啊。”
蒋绍楼故意制造轻松气氛：“呵呵，你们看到没有？我这个听会的还听出任务来了。”他又笑着说，“我知道，一般来说都是省里拿大头，这是好事儿，我回去跟褚市长商量一下，尽量挤出资金支持你们。”
“那就太谢谢蒋书记了。”隋缚鲲感激地说。
“你的项目介绍完了吗？”蒋绍楼问。
“新建项目介绍完了，还有两个改建项目。一个是我们县的水泥厂，现在的水泥厂只能生产标号325和425两个品种，一般老百姓家盖房子还行，建设高楼大厦这种品质的水泥就不符合标准了。省发改委的领导说：预计未来十年是房地产大发展的十年，所以我们想对水泥厂进行改造，一是提升产品质量，二是扩大生产规模，提高产量，争取赶上这次房地产开发的大潮。省农行行长看好了这个项目，同意给我们贷款。第二个是酒厂，听酒厂的厂长说：以前他们曾生产过瓶装酒，商标图案是李白醉酒，老百姓不知商标里的那个醉倒的人是谁，都管这酒叫老头倒，据说市场反应还不错。只是缺少高超的营销手段，没有把产品打出去，最后才半途而废了。我打算把酒厂从城里搬到城外，利用卖地的钱再建一个规模更大的酒厂，生产高中低档瓶装酒，另外，再招聘几个高级技术人员和营销高手，把产品推出去。”
稍停，隋缚鲲继续说道：“这些项目都会在今年开始，三月中旬，将会陆续有人前来勘察地点，签订合同。届时，每个项目我们都会指派专人来负责对接。蒋书记，各位常委，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我来负责解答。”
蒋书记一直在认真地倾听，脸上的表情也从淡淡的微笑变成浓浓的笑意：“好啊，没想到年轻的缚鲲同志上任才三个月就搞出了这么多项目，真是后生可畏呀。你们同时开发这么多项目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但是我相信你们县委县政府一定会克服这些困难打好这个翻身仗。”
张峰看到隋缚鲲在市委书记面前出尽了风头，心中颇为不爽，他打算给他出个难题：“隋县长，我看你报告里还有开发旅游项目的设想，大家都知道开发旅游项目首先要有良好的旅游资源，据我所知，咱们县好像缺少这方面的资源，不知你想如何开发？”
蒋绍楼轻皱眉头瞥了张峰一眼。他是一边听隋缚鲲讲解，一边在看政府工作报告，报告中对旅游开发只是提了两句，并没有当作重点项目介绍，张峰提出这个问题很显然是想为难隋缚鲲。
隋缚鲲也看清了张峰的意图，既然来者不善何不戏弄他一番？
“张书记这个问题提得好，大家都知道我们靠山乡有一个水库，那里就是一个很好的旅游资源。”
隋缚鲲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等着张峰继续发难。
果然，张峰不屑地一笑：“水库到处都有，那样的资源也吸引不了多少人哪。”
“有道理，张书记，你可知道咱们县有一处景色壮观的瀑布吗？”隋缚鲲脸上带有嘲讽意味，笑眯眯地看着张峰。
“瀑布？咱们县有瀑布？”张峰瞪大了不相信的眼睛。
“有啊，从靠山乡水库往山里走大约三里路有一个屯子，叫王家窝堡。这是靠山乡最贫困的一个村，我调研的时候曾在这个村住过一夜，村长王忠礼告诉我：沿着村边的小河往山里走大约三十多里路有一处悬崖峭壁。那峭壁大约有六七十米高，上面有水流下，春秋两季大概有四五股水流，夏季丰水期，这几股水流就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二十多米宽的大瀑布，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隆隆的水声。瀑布下还有一个面积大约有五六亩大的一个深潭。深潭的边上长有很多达子香和槭树，槭树也叫五叶枫。春天达子香花开，香气四溢。秋天槭树叶子变红，红彤彤的树叶映在水面上景色甚是好看。王忠礼的父亲是老中医，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每年都会带他进山采药。为什么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呢，因为从王家窝堡到那个瀑布的那三十多里山路崎岖难行，每次都要走上一小天儿。王忠礼和他父亲在水边搭了一个窝棚，每年都会去几次，每次去都会住上十天八天的。今年我打算请省旅游局派两个专家，我再找几个摄影师朋友一起进山考察，如果真像王忠礼说的那样，那可是得天独厚而又十分稀缺的旅游资源哪。”
张峰听完一脸悻悻，因为他又给隋缚鲲创造了一次展示自我的机会。
蒋书记却兴致大增：“缚鲲啊。”他叫得很亲切，“你们去考察的时候别忘了带上我一个。”
“蒋书记，这种跋山涉水的事儿还是交给我们年轻人吧。”
“呵呵，你这是嫌我老啊。”蒋绍楼笑着挑理。
“我哪敢哪，进山一次恐怕要很多天，您工作那么忙，我怕您没有那么多时间啊。您要是想去，就等我们考察之后，真把这个项目做起来了，开业的时候请您来剪彩。”
“好好好。”蒋绍楼连说了三个好。“我就等着那一天了。”
霍志民低头看了看手表，五点多了：“各位对隋县长的报告还有没有疑问。”他扫视一圈，“如果没有疑问，今天的常委会就开到这了。”他接下来想请蒋书记作指示。
陆文波急忙说：“霍书记，隋县长提议的干部对调议题还没讨论完呢。”他很聪明，他察觉蒋书记对隋缚鲲很有好感，一定会支持隋缚鲲的提议。
霍志民心中恼火，他怨陆文波多事儿，他不想当着蒋绍楼的面讨论这个问题。他说：“现在都五点多了，蒋书记从省城回来还没吃饭呢，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蒋绍楼却摆摆手：“吃饭不急，我既然来听会，还是把会听完吧。”他听说对调干部是隋缚鲲提议的，他想听听具体原因，他知道在县里涉及干部的问题都会很棘手，他想出手帮助隋缚鲲。
霍志民只能继续主持会议：“那好，我们接着谈论。”由于蒋绍楼没有听到前面的内容，他只好再次讲明事情的原委。
蒋绍楼听着听着脸就沉了下来，他问：“大家都发表意见了吗？”
“嗯，都说了。”
“大家是什么意见哪？”蒋绍楼的声音低沉。
“现在是两种意见，一种同意隋县长的提议，另一种认为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霍志民小心地答道。
蒋绍楼依旧沉着脸：“我想问问大家，贾思政所犯的错误属于什么性质的错误？”不等大家回答，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是严重违反财经纪律，违反党的纪律的错误。一个刚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财政局长竟然公报私仇，乱用公款，这样的干部你们还敢任用吗？你们就不怕他给你们捅出更大的篓子？就不怕他给白水县的财政造成更大的损失？我想问问投了反对票的同志，对于这样的干部你们也想袒护包庇？也想仅仅批评教育了事？你们的原则性哪里去了？你们的党性哪里去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这要是在我们市里哪个部门的干部敢犯这样的错误，我会毫不客气地撤了他的职！”说到这里他停顿不语，用严厉的眼光扫视众人。
在座的常委们屏息静气，尤其是那几个投了反对票的人更是噤若寒蝉，满脸惧色，他们生怕蒋绍楼追问都是谁投的反对票。
霍志民这时从他的软中华里抽出一支烟恭敬地递给蒋绍楼：“蒋书记，您消消气。”他给蒋绍楼点着，然后又解释说，“我们还没做最后的表决呢。”
蒋绍楼吸了一口烟，心中的怒气也渐渐平息了一些。他用平和的语气说：“当然了，贾思政是你们县管的干部，我也不想多管，还是你们自己决定吧。”
霍志民这时已经想好了对策：“同志们，刚才蒋书记的批评很中肯，也很及时。我们在处理干部问题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是组织原则，是党的纪律，要把党的利益和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任何徇私情的行为都是缺乏党性的表现。这是一个原则的问题，也是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因此，我提议：免去贾思政财政局长职务，让他到组织部报道听候处理；同时，调文化局局长李大国同志任财政局局长，文化局的工作暂由副局长王爽同志主持。下面举手表决，同意我提议的同志请举手！”
“唰”常委们齐刷刷地都举起了手。
霍志民简单一数：“好，全票通过。请组织部明天上午就下发文件。关于文化局长的人选请组织部拿出个具体意见留待下次常委会讨论。”他象征性地询问，“大家还有什么事吗？”稍停，他又说，“没有事，咱们的常委会就开到这儿，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市委蒋书记给我们作重要指示！”
众人热烈鼓掌。
蒋绍楼压压手：“哪有那么多重要指示，我上省里开会，回来路过白水，顺便来看看大家，没想到机缘巧合，赶上了你们开常委会。听了缚鲲同志的工作计划我非常高兴，也非常振奋，一下子铺开这么多项目，不要说是在你们白水县，就是在我们通江的其他市县也是从来没有过。这说明什么？说明缚鲲同志是一个有想法，有能力，有责任心的优秀干部。所以，我要求你们必须全力支持缚鲲同志的工作，抓住这次大开发的有利契机，彻底改变白水县的落后面貌，为白水县的经济腾飞做出应有的贡献。
“毛主席早就说过：正确的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因素。白水县这次大开发能否顺利完成，你们每个干部都有责任，这次开发事关白水县百姓能否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你们每个人都应该感到责任重大。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任何人胆敢在这次开发的过程中消极怠工，甚至干扰或阻挠开发工作，我们市委和市政府绝不答应，必要的话，我们可以考虑给这样的人动动地方，给他找一个更适合他的岗位。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大家都是识时务的人，都会在这次开发中努力工作，为创造白水县人民的美好生活尽心竭力。”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在这里，我预祝白水县的开发工作一切顺利！也预祝白水县的经济发展早日进入我市的先进行列！”
掌声更加热烈了，隋缚鲲、王宝山、陆文波和马勇使劲鼓掌是因为得到了蒋书记的有力支持，是因为白水县终于要走上大发展的道路；而霍志民这帮人使劲鼓掌是为了掩饰忐忑的心情，是为了赢得蒋书记的好感。
蒋绍楼站起来跟大家握手告别。霍志民抓住蒋绍楼的手不放：“蒋书记，这么晚了，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不吃了，我回去还有很多事。”
霍志民给隋缚鲲使眼色，让他挽留蒋绍楼。
隋缚鲲也赶紧挽留：“蒋书记，您跟我们开了这么长时间会，要是不吃饭就走了，我们也于心不忍哪。”
蒋书记笑着说：“这顿饭先留着，等你们项目动工的时候我来给你们庆贺，到那时候我们再把这顿酒补上。”
其他常委也出言挽留，蒋绍楼坚持不肯，大家只好送蒋书记下楼。来到办公楼门口，蒋书记伸手阻拦：“各位请回吧。”
霍志民说：“我们送您到收费站吧。”
蒋书记撂下脸：“你们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搞那一套，就送到这吧。”说完，他坐进了自己的丰田四七零零大吉普，他降下车窗，向大家挥挥手，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吉普车在人们的目送中驶出了大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