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眼前的局势，脸色都沉重不已，惟独那个小偷一无所觉，勿自念叨个没完。
“大哥，你放了我行不？”那小偷一把拉过夜辰的袖子，不停地从靴子里往外掏东西，“我身上有五千年的古玩，还有帝源时期清皇后用过的月经带……”
“大陆历史只有四千余年……”夜辰一把将他踢开，“还有，清皇后是个谁？帝源时期压根就没有听说过！”
岚宛清一招手，夜辰就将绳索解开，压着小偷到了城墙边。
“大侠，你是要放了我吗？谢谢啊！您真是大人有大谅，那个月经带……你不要吧？”
“扔。”岚宛清说道。
“不要啊！”一声惨叫响起来，听起来凄厉无比。
夜辰手上动作根本没有停顿。
“我上面有人！”
“扔。”
“我可是富二代出生！”
“扔！”
“我一死，你们都会遭殃，全都要陪葬！”
“扔！”
城下的西番军队看到城墙上有人乱叫乱喊，全都聚过来看着上面指指点点，还有人弯弓一射，咻地一声，箭刺上城，一把钉在了小偷的身上。
又是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
“我我我知道西番军队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有情报！我懂西番话！我和我的小弟去过西番五疆。”
“停。”
漂亮小偷从城墙上被拉回来，险险逃过一劫，不过他的样子就看起来狼狈许多了。一头的大汗，脸上还蹭着有城墙上的青苔，桃红色的裤子生生被裂开了一条大缝，上面还挂着一根箭羽。
“留你一命，将功赎罪。”岚宛清抬眼看了一眼这小偷，“把你的兄弟全都召集起来，一起守城。”
“哦。”小偷苦哈哈着脸，耷拉着脑袋一副焉不啦叽的模样。
“名字？”
“珑昭。”
这名字有点怪……而且与这个人，太不搭调。
岚宛清一皱眉，扔过一条手帕。
珑昭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正准备将血垢凝结的鼻子擦一擦，却听到岚宛清说道，“把你画的眉毛擦了。”
“哦……”
珑昭在擦脸，岚宛清也不看他，看着外间的夜色，眼光掠过越漠外城城墙，看着远方山脚下的星星灯火，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盏灯，也属于萧凌初？
身后那个珑昭，擦完眉毛之后，也厚着脸趴上来，与她一同看着城外，岚宛清动也不动，他却想个多动儿一般，四处张望。
看着那刺眼的身影，洛雅突然很想冲上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给踹下去。
珑昭一脸自得，刚刚那泪沫横飞，痛哭求饶的糗态全忘了，突然对岚宛清说道，“姑娘，我觉得你对很是不同，我很清楚你这种人，不是真正在意的人，你甚至连折磨都不屑。”
岚宛清不理他。
“是不是因为我美貌异常？”
岚宛清从花清间手里接过简易望远镜，看着城外西番的军营的动静。
珑昭依然不肯放弃，“我也知道你会对我这般特别，那是因为……”
“因为你的脸……”岚宛清打断了他的话。
“我就知道！”珑昭一脸的喜悦，“你是不是想让我做你压寨夫君啊？”
“……让我讨厌。”岚宛清慢悠悠地说出了后半段话。
“呃……”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但是却是云泥之别。”岚宛清抬首眺望，似乎在黑夜之中看到了一个人，“侮辱了他的脸。”
说完她不再说话，转身，大步下城。
珑昭立于城墙，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又好像没有听懂，他突然转头，对着岚宛清之前一直注视着的城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夜风拂过，吹起他的长发，慢慢遮住了他的眼。
那一刻似有寒光掠过，远冷过于那夜色。
只不过下一秒，珑昭又恢复了之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缩在城墙后睡觉，顺手抓了筐子里给士兵加补的馒头啃了起来。
夜色已深，城下却没有安静，西番人马越来越多，也没有安营扎寨，一个黄甲大汉走来走去，不停地安排士兵占领高地，布置阵型，看那模样，似乎是想要趁热将越漠攻打下来。
内城城墙并不算高，只有两丈有余，这些年那个罗聪也没有干什么实事，连加固都没有，很多地方青砖剥落，靠这样的城墙来防御，难度实在太大。
没多久，下面就打起了一面高高的旗帜，举旗之人一手指城墙，哈哈大笑。
岚宛清根本不就认识西番字，于是说道，“翻译。”
珑昭正啃馒头啃得正嗨皮，被洛雅踹了一脚才反应过来，探头一看，随意地说道，“一个时辰破越漠，齐霄走狗速速献城！”
“狂妄！”
“混账！”
“牛逼吹太响，也不怕破！”
“非得让他们好看才是。”
齐霄士兵被这句话生生给激怒了，全都操起武器就扑上城墙，但是刚刚扑上去，西番士兵弯弓即射，轰地一声箭雨如注，直上城头，唰唰之后便是铿然连响，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地的头盔。
“咻……”
一只矛突然从箭雨之中一飞而出，雪亮的矛尖闪着刺眼的光芒，直直的射向岚宛清。
“当”地一声，刀剑相击一串火花飞溅而出，奔狼和洛雅互视一眼，各自点头，暗惊对方的力气。
被挡在交叉的刀剑之后的岚宛清，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看了眼那矛说道，“好臂力！”
接着又说道，“不过二流。”
夜辰一眨眼，矛比箭可要重多了，这一矛从城下投上城墙，也是由奔狼和洛雅两人同时出手才生生挡住，这样惊人的臂力，她竟然可以面无表情如此淡定地下个评论，二流……
不过再一想，他就明白了岚宛清的用意，西番刚刚这一波箭雨太过强大，岚宛清这样说，就是为了安定军心。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不是你故作镇定就可以躲得过的，有时只会起到反效果。
果然，四周士兵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一矛何等强大，岚宛清也未名太会胡吹了吧？
主将如此自傲浮夸，这可不是士兵之福。
岚宛清没有回头，众人的脸色与想法，她想一想都能知道，弯腰将地上的矛捡起，接着她上前一步，将长矛抓在手里。
火光照着她的身影，底下的西番兵全都抬头望向她。
岚宛清抓着矛尖，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岚宛清慢慢将手掌摊开，神情充满讽刺。
“你西番所谓利器，竟然是这样废物不堪？这凭这点本事，也敢扰我齐霄？”
城上的士兵呆呆地看着那矛尖，一开始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就只是觉得似乎……那矛尖变得细了些？
接着就有眼尖的人突然大呼一声，“那矛！矛尖！”
所有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尖锐无比的矛尖，竟然变平了！
用手就能拗平的长矛，那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才用的玩具吗？
难怪那矛能射上城墙，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岚宛清眼里满是讽刺，手一松，长矛直直坠城，想必很快会有西番士兵驰马接住回阵，接着底下一片动，一人策马而出，接过矛在手里一番细细打量，想必就是那个出矛射城之人。
西番黑色大旗迎风飘扬，那人观察手里的长矛半天，似乎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最后只见他哈哈一笑，将长矛往后一抛，抬头往城上看了一眼。
那一眼虽远，足有十丈的距离，岚宛清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厉风扑面而来，如剑一般锐利。
这杀气好大，必然也是西番主将！
岚宛清冷漠一视，退下城头，夜辰和奔狼跟着她，虽然两人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里充满了赞赏。
洛雅四下一看，才发现那些惶然将头盔从地上捡起的士兵，现在脸上都充满了镇定还有自信。
西番的箭雨让他们心生惧意，但是当他们发现西番的矛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就有了战胜敌人的勇气。
西番以优秀箭手打头阵，一番出箭之后，却只是故意射头盔，目的就是想要重挫齐霄士气。
岚宛清以她绝大的定力，绝对的不屑，一个动作就重振军威。
第一局，岚宛清胜！
夜辰眼里也有着佩服，虽然他也不知道岚宛清是怎么让矛尖消失的，但是不说别的，就以她之前的那份定力与傲气，就足以让他心佩服，一瞬间似乎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的老亲王，又或者是五年前的亲王。
大将之风，睥睨天下！
夜辰在想着，下次回府，是不是找个机会跟老亲王说说岚宛清的事？
接着他就看到岚宛清一脸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接着又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手掌偷偷在裤腿上擦了一擦。
她手指在不停地发抖，掌心的汗将裤子都染成了深色。
夜辰突然忍俊不禁，噗哧地笑了一声。
第一轮箭雨压势之招没有成功，西番又开始了第二轮进攻，按照边镜之人打仗的老习俗，开始在城门之下邀战。
岚宛清和城内最高军事长官宁穑，在城墙守房里喝着茶，一听到有人前来邀战，宁千总就不由得望向岚宛清。
这人倒是识相，战争一开始，他俨然把岚宛清当作了最高的作战指挥使。
但是岚宛清明白他心里的算盘……反正现在孤城已封，他不管做了什么朝廷也不会知道，赢了，城守住了，是他的功劳，输了，城破了，他就可以把所有责任推到岚宛清的身上，是她“挟持城主，以命相逼”，所以他才不得已之下，“委曲求全，诸多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