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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静夜明空话沧史(中)

    当落日依依不舍地拖着最后的一点霞光自峰边隐去,几人不约而同的微微叹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腿都是酸的了。”淳于深意找了块山石坐下,捶着两条腿。

    “我不行了,得要睡一觉。”淳于深秀则是找了块平坦的草地躺下。

    爬了半天的山,铁打的人也腰酸腿痛。

    风辰雪刚坐下,孔昭已趴在了她身上,喃喃着:“姐姐,累死我了。”

    “歇会儿。”风辰雪扶她在身旁坐好,然后伸手在她的四肢上轻轻揉捏着。

    孔昭只觉得她手掌揉捏的地方有一股暖暖的气流滑过,然后酸痛僵硬的肌肉便慢慢放松了、舒坦了。不由感叹道:“姐姐,学了武功真的很有用处啊,等下山了你也教教我。”

    风辰雪闻言睨她一眼,道:“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每次教你时你都以‘这比爬两座山、走两百里路更累’而作罢了。”

    孔昭脸上微微红了下,争辨道:“那本来就是比爬山更累。”

    风辰弹弹她额头,笑了一下,揉了片刻见她已缓过来了,便收手。抬头,却见秋意亭依旧矗立山边,目光瞭望四野,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心中一动,起身,抬目环视山下,不由暗暗心惊。

    立于山顶,自然是一目了然。

    绛兰山的左侧山下便是一城,想来那就是山尤重城绛城,而在绛城左边则又连着另一座山,那山虽不及绛兰山高,却是往左纵横绵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秋意亭自怀中取出一块白帛摊开,沉思的看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语,“此处易守难攻,不知将军以何破之?”抬头,却是风辰雪,隔着丈许远的距离,目光掠过他手中的白帛。不是秋意亭太敏感,而是他确切的感觉到,这一路上来风辰雪在回避着他,似乎不想与他有太深的牵扯,他虽有些疑惑,但亦不强求,一直与她保持不远也不近的距离。而刚才,似乎是她主动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将军?秋意亭心里笑了一下,道:“在山尤唤此称呼不大妥当。我略长几岁,风姑娘若不愿随深秀他们的称呼,便直接唤在下的名字即可。”

    “绛兰山与那座山夹着绛城,乃是天然屏障,这绛城矗立两山之间,倒似是一支利箭的箭头。”风辰雪目光望向山下。这一路,她虽尽可能避免与秋意亭深交,但无可否认她或多或少的对他“另眼相看”,要将一个曾经与自己命运相系的人视作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除非木石之人。所以免不了暗中关注,这一路行来,她自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此刻在考虑什么她也很清楚,而他至今无败已被传为神话,是以她难得地起了好奇之心。“秋大公子用兵如神天下闻名,若是你领兵至此,会如何破之?”

    秋大公子?秋意亭心下一动,她如何知道他有弟弟?是游历中曾到过帝都?即算她要生疏客套,那唤秋公子即可,此时此地何需这样的区分?心里虽然瞬息转过许多疑问,但他面上神情不变,道:“当年风息两王攻打白国鼎城之时,鼎城即与这绛城很有些相似,而两王是以秘径潜入鼎城以火乱之,再内外夹攻以破之。”

    “哦。”风辰雪侧首看着他。

    那一眼,令秋意亭心头生出奇怪的感觉,一种血脉沸腾的兴奋里夹着一种冷冷的怖意。她听明白了?

    “难道秋大哥是要彷效前人,派人潜入再内外夹攻?”淳于深秀听得他们的话不由起身,走至山边看着下方的绛城,想着当年与山尤的厮杀不由道,“这该死的山尤老是骚扰我们,哪天惹火了本少,就领着人照着这法子攻了他们的城!”

    “秋大哥,你手中这东西一路上你都不知看了多少回来,我一直想问你来着,这什么东西?”淳于深意也扶着腰走了过来。

    “这是令尊根据所阅典藉画出的山尤舆图的摹本。”秋意亭将白帛递到两人面前。

    “咦?我爹有这种东西?”淳于深秀好奇的看着那块东西,只见朱、墨两色的曲线横的竖的长的短的尖的圆的布满了白帛,看不大懂,但他认出这就是那一日秋意亭与他爹在书房里看的东西,难道他便是因此物而至他们家?

    “这就是舆图?”淳于深意也拿着瞅了瞅,还给秋意亭,“看着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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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意亭一笑接过,回头,却见风辰雪的目光凝聚在山下某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刹时,心头巨跳。

    风辰雪回头看着她,唇边若有若无的一丝浅笑,“那里,该添在你的舆图上了吧。”

    与其说她是听明白了,不如说是她亦想到了!

    秋意亭凝目看着她,片刻,微微一笑道:“是的。”

    淳于兄妹却是十分好奇,眺目也往山下看去。“那里是哪里?”

    “那里。”秋意亭指给他们。

    “哦,那里有一座山湖。”淳于深秀先看到了。

    “前人之法虽可彷效,但有利器之时不若另辟溪径。”秋意亭负手悠然道。

    “其器虽利,其法却毒。”风辰雪却道。

    “兵者,诡道也。”秋意亭道,“言仁,则必亡!”

    风辰雪侧首看他,他亦看着她,两人目光对视,片刻后,各自静静移开。

    一旁的淳于深意瞪着两人,道:“姑娘我没听明白。”

    “我也不明白。”淳于深秀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是那日秋意亭与风辰雪都没有再解释。直到日后,当秋意亭引山洪倾泻一举攻破山尤之咽喉的消息传来时,淳于兄妹才忆起当日绛兰山上的对话,那刻才恍然大悟。

    “为将者,只需求胜。”秋意亭道,他负手矗立,脊背挺直,高岸如崖边青松,“因为与敌交战,从来只有你死我亡。”

    风辰雪默然片刻,才道:“为将者是该有这样的信念,你所说的亦没有错。只是……”她放目远空,神色淡然,“我不喜欢。”

    “哈哈哈……”秋意亭闻言大笑,并未再反驳。他移眸看一眼风辰雪,然后与她一般瞭望远空。他心底里有句话却是没有说了。若你喜欢,又怎能有那样的眼睛。

    淳于兄妹已经放弃弄懂两人的对话,转而走向了树林里。

    “肚子好饿了,去猎几只野味来吃。”

    于是就着天光,几人着手准备晚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