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是漫长的沉默，魏老爷子目光飘向魏启文。
这个小孙子即是孤儿院曾经的居民，也是现在最有可能知道保险箱钥匙下落的人。
想到自己之前对他颇有偏见，八成都是因为魏元青的关系。仔细想想这个孙子从来没主动做过什么对不起魏家人的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启文你先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你大伯和爷爷给你做主。”
这声启文喊得格外亲切，让魏启轩脸色都暗了几分。
“我大哥早些年离家出走的时候去了小山孤儿院当院长。那时候孤儿院大部分孩子都过了领养的最佳年纪。我母亲去的早，我无处可归，就被警察送去了那里。
我成年后大哥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就想着留在孤儿院继续照顾其他孩子。就是那个时候发现他肾有点问题。我和他刚好匹配，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后来因缘巧合，才发现我和大哥居然是亲兄弟。”
这一长串话说完魏启文抬眼扫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吃惊，嘲讽，还有一旁李苑眼里的心痛都被他收入心中。
当初他回魏家的原因一直被魏元青曲解为是为了财为了礼，圈里的人都佩服他的恶毒，为了攀上高枝连肾都可以给出去。
可他是真心想救在绝望中收留了自己的大哥，所以他没办法原谅毁了小山孤儿院的魏元青。
魏启文再次平静下来继续说：“后来孤儿院被取缔，大哥去了欧洲，我就来投奔了魏元青。知道奶奶原来是小山孤儿院的创始人是前几年的事情。她的律师找到我告诉我的。”
这话一出，魏老爷子眼睛又红了，双手颤抖着握在一起似是极悲又似极恨。
他的么子毁了老伴晚年的苦心经营，更是毁了自己一身驰骋商场，为魏家打下的江山立下的好名。
离老爷子最近的李苑在他身后多放了一个枕头又拍了拍后背顺气。
目光相对间，李苑眼里的担忧比不远处的儿子还要多几分，真是个好孩子。
魏老爷子叹口气开口：“老大，你来说，把你查出来的一口气全部说出来。”
“好，既然这次魏家远方直系都聚在一起，我就直接一次说个清楚。”魏元澈从角落阴影中走出，站在了人群的中间。
他的目光与其说是看向众人更多是放在自己弟弟身上，下巴微抬眼睛俯视着他缓缓开口：
“小山孤儿院被取缔是因为非法经营，原因是私自盗用政府拨款虐待儿童。这些证据都是虚构，钱是被你挪走，证据里的照片其实是魏辰那狗崽子从启文养母那里买的。照片上那些被虐打出来的伤都是你威逼利诱启文养母搞出来的。”
魏元澈眯起燃烧着怒意的双眼凑近魏元青，右手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继续说：
“你们盯上小山孤儿院是因为妈去世后发现那块地在妈名下，想先发制人毁了孤儿院再想办法拿了地开发度假村。那可是你亲妈啊，魏元青！”
魏元青被他这样揪着领子快喘不过气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双手想推开这个怒火中烧的大哥却纹丝动不了他半分。
魏老爷子闭着眼向后躺在病床上：“放了他吧老大，他做下的孽就让他一个人慢慢还好了。我从今以后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语出惊人，魏元青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驱逐出魏家。魏元澈放开他的衣领放任他大吼大叫。
魏元青先是哭着跪在地上拉着大哥的裤脚求饶。发现没人搭理他，干脆站起了身破口大骂起来：“我做的有什么不对，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那个破孤儿院每年一分钱赚不到，占着那么好地养一群没人要的兔崽子，不如给我。”
魏元澈被他激怒一拳打了上去：“那里面有你两个儿子。那是妈后半辈子的愿望。你个不孝子，畜牲。”
迎面受了一拳跌跌撞撞砸到了病房门上的魏元青一抹嘴角的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敢打我！你她娘的给我等着！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劳资等着。”
说完竟然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他这么一跑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特别是和他同来的魏启轩，这时候站在屋内更是浑身不自在。
魏老爷子右手按着自己胸口，长着嘴大口呼吸着，老大说的对，这个儿子没救了。
门外又是一阵谩骂声，却是越来越近。
两个穿着一身黑的魁梧汉子一人一边用胳膊困住魏元青把他给拎了回来。
他整个身体被半架在空中，一双腿胡乱踢着左右这两个煞人的保镖。偏偏这两人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的木头人一般，任由他踢打谩骂都不给出一点反应。
又被拎回到魏老爷子病房，在一众打量的目光里，魏元青一张老脸实在挂不住。他不再说话，只瞪着混沌的双眼看向魏启轩。
那是屋里唯一站在他这一边的人，他的儿子。
“爸，你去自首吧。”魏启轩侧过头躲过他的目光说出口的话却几乎要他的命。
魏元青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二儿子：“你……你”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几个护士医生飞快的走了过来简单检查了下，一压人中又逼着他醒了过来。
魏元青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魏老爷子大手一挥让人把他抬了下去。
等着魏元青被抬到旁边的病房安顿下来后，屋内几人又将目光交汇于站在屋中的魏启轩身上。
魏启轩额头都是大颗的汗，小山孤儿院他知道不少事情。当初魏辰和魏元青出手毒辣直接导致留下不少漏洞，都是他后来一点点遮掩住的。不说他是直接参与者，也算是个知情不报的共犯。
现在这情况魏启轩拿不准魏元澈掌握了多少证据或者根本就是口说无凭。但他不敢冒这个险，爷爷已经动了大怒，他再不好好站队，就真的没了在魏家最后的席位。
“我爸那些事，我听说过，但是没想到他做的那么绝。如果警察要调查他，那我全力配合。”
魏元澈一挑眉听出他话中给自己留了不少后路，嘴角往上一勾冷哼一声：“你爸做的事情，你只是听说过？那你记住你这话，好好接受问话吧。”
接受问话！
魏启轩大惊，这是警察早就介入的意思？
腿不由后退了一步，眼神聚集在病房地面大脑飞快运转着。哪里出了漏洞，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他们已经被调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魏启文结婚，空地归为李苑名下？还是从这两夫妻对外宣布决裂然后成立文苑地产开始。
他心里一片乱像被巨大的蜘蛛网兜住黏黏糊糊的。
没有让他继续细想的时间，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已经敲了敲门进屋：“魏启轩先生，请和我们走一趟。”
魏启轩再说不出什么，他深深看向一旁目光平静的魏启文，原来被耍的是自己。
房间里一下少了两个人，剩下几个人都默不作声的悄悄瞅着魏元澈，眼下魏家显然已经是他说了算。
老爷子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了李苑。
魏启文忐忑地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担忧，李苑挠了下他的手心回以微笑。
这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床上魏老爷子的眼睛，等全部人出去房门重新关上他才开口：“你两个关系倒是好。”
李苑拉过板凳坐在他身旁：“夫妻关系自然是好的。”
“诶，当初我逼着他娶你，现在想想都是他在演戏罢了。我这几个儿子孙子别的没学好，尽学会了揣摩我这个老头子的心。”魏老爷子眼里都是疲倦地望着李苑，“要是当初他兴高采烈地一口答应，我估计反而不会同意。”
李苑目光停在他的鼻尖并不对上他的目光双手放在膝盖上回答道：“他早就认识我，不希望别人娶我。”
“是啊，心眼全部都算计到我头上了。我又怎么会害你呢。魏家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母亲。”魏老爷子垂下眼回忆起往事，“我和你姥爷是朋友，早就有亲上加亲的想法。可惜造化弄人啊。”
魏老爷子这一开口就再也停不下来，他真的是老了，年轻时的挚友挚爱四人已经去了三人，只剩下自己还记得那些往事。
房门很久很久才开，魏启文一直站在走廊上，双手插兜低着头盯着房门。
等李苑走出房门，两人四目相对，她嘴角是淡淡的笑意眼里却是沉沉的悲伤。
两人肩并肩顺着走廊往外走去。
“爷爷和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她边说着边歪着头看向魏启文的侧颜，“原来我们早早就有了缘分。”
魏启文牵起她的手不说话只等着她继续缓缓地开口：
“原来当初我妈妈差点嫁给了你爸爸，爷爷说她是一见钟情。偏偏你父亲那时候爱上了别人。我妈妈她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得到你爸爸的心才嫁给了许泽平，才有了我。”
李苑拉着魏启文停在了楼梯口。
这家医院有百年的历史，两侧的楼梯扶手依然保持着民国时期西洋老楼特点，墨绿色的瓷砖从墙角贴到木质扶手那么高，地上铺着小格子白色地砖。一切都和李苑记忆中一模一样。
记忆中大火那夜，母亲也是被送到了这里。她就坐在楼梯上哭了一夜，渴望着她的平哥哥能来看看她摸摸她的头。
结果，他就这样再也不理自己，搬家那夜他都不曾出现过。
李苑坐在了台阶上拉着魏启文和她肩并肩坐下。
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右手与他十指相扣。
“陈平，一部分的我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另一部分我只是在世上苟活着，为了母亲为了外婆。我放不下过去，又畏惧向前。我过得好不自在，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