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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天翻地覆2

    徐晃噎了一噎,那狱官也不管他,径直取了一副空白的帛书和笔墨来。刘毅道了声谢,对蔡琰道:“吾身陷囹吾,狱内蒙尘日久,不便书写。如今口述,还得劳烦夫人,与襄贲侯休书一封。”

    这多少有些遗言的意思了,蔡琰眼含热泪,铺开纸墨,点了点头道:“夫君你讲。”

    刘毅深吸口气,不疾不徐的道:“自高祖邦兴汉,与楚争,得天下以来。历经文景二帝,宁邦守土。又有武帝奋起,征四夷,营西域。大汉万邦来朝,盛极一时。元帝崩后,政事一决於王皇后家,卒为王莽所乘,伪符瑞篡汉,改国号新。致使天下大乱,四方不朝。后有先祖光武起於草野,平定天下,中兴汉道。

    余生于蜀地草莽,初冥顽无知,几近忘祖。幸得襄候怜惜,方得再入宗室。小子粗鄙,每每思及君恩,常辗转反侧,惶恐不能寐也。遂窃立心志,愿为中兴汉室以尽绵薄,不让光武专美于前也。

    自襄候离京以来,卓擅国政,乱朝纲。州牧各据一方,相互攻战。致使陛下流离,国事愈加螗蜩。小子召集所属,本欲奋力一搏,拨乱反正,以还社稷朗朗乾坤。奈何事机不密,以致功亏一篑。

    呜呼!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亦有轻于鸿毛也。小子因之身故,也算得其所哉。然襄候仁厚,幽州四战,非善地也,亦多诡诈阴骘之徒。君之胸襟,度之与君为善,反之宜为小人所乘也。”

    外面大雪纷飞,屋内一室皆寂,只余刘毅郎朗之声,在室内涤荡不休。连那狱官也心有所感,面现羞愧,垂首默然不语。蔡琰俏脸上挂满泪水,好几次都停笔抹泪,写得也断断续续。

    徐庶叹了口气,悄悄别过头,拭去眼角的那一粒晶莹。

    这些话在刘毅心中酝酿日久,此时一气貫下,竟是毫不停顿:“其实所谓小人,尤以公孙瓒甚。常恃其才力,不恤百姓,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君宜谨慎待之,但有错漏之处,宜行雷霆之势,不容其有可乘之机也。

    今有国士,姓徐名庶,字元直。夙怀忠义,允文允武,亦有匡扶天下之心。特举荐于君,宜常伴君侧,以保君安。事无大小,多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今陷狱城,四顾茫然,切切思思,不知所言。望君为家国计,多惜自身,则毅心慨然也。”

    蔡琰停笔,帛书满满一页汉隶,她却泣不成声。她的字极美,蚕头燕尾,拿捏得恰到好处。但上面的点点泪渍,却完全破坏了美感。

    刘毅抬头,望向徐庶道:“小子所求,俱在信中,还望先生成全。”

    徐庶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余家有老母,若不能常伴左右,则恐失孝道。不瞒君候,今日偕同夫人见君,本存辞行之意……”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君候荐书一封,倒令属下改了主意。”

    刘毅一怔,旋即笑了笑:“这么说来,先生是答应了。”

    徐庶点了点头:“当然,但区区也有一事相求,还望君候能够应承。”

    刘毅道:“先生请讲。”

    徐庶沉声道:“既得君候看重,属下会连夜上路,直奔幽州。但家中老母,还望君候能接到长安,则感激不尽,也能让区区安心北地之事。”

    徐庶这么说,明显是认可了刘毅。如果是平时,他不高兴得跳起来才怪,但此时却只余吃惊:“长安风雨缥缈,小子更是阶下囚,先生此时将令堂接来,可不是好时机。”

    徐晃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某只能退而求次,与君候约法三章了。若你得获自由再续前约。反之……”

    顿了顿,他才沉声道:“反之。君候受托,某仍会尽力为之,但仅在幽州五年,以报知遇之恩。”

    反之的意思,就是刘毅逃不过这一劫。说到这儿,空气都似要凝固,蔡琰更是悲呼出声,身子一软,几乎晕倒,慌得徐晃连忙搀住她。刘毅看了摇摇晃晃的妻子一眼,大是心疼,但隔着一道冰凉的铁门,有心想安慰她,却也徒呼奈何。

    现在不可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想了想,继续对徐庶道:“先生虽有小子手介,但襄候位高权重,平时假做高人,前去滥竽充数的人怕也不少。一会小子再休书一封,让襄候之子刘和陪你一同前去幽州吧。有他作证,你的话语权应重得多。”

    这是他和刘和早约定好的,倒不担心节外生枝。

    这时徐庶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递给刘毅道:“上有一些陋见,君候若是无聊,大可用来打发时间。若是得免刀兵,或可有些用处。”

    刘毅接过,粗略翻了翻。这是一张帛布,不能称之为书,大小和刚才用来书写的手介差不多。只是上面密密麻麻,用蝇头小隶记载了许多文字。刘毅有些吃惊:“先生这是……”

    “盐运法,”徐庶微微吐了口气:“上面记载了一些稳定三辅的手段,属下本想挑个合适的时机说,如今临别在即,只有赠予君候了。”

    徐庶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这东西跟君候还脱不了干系。”

    眼见刘毅仍有些不明就里,他继续解释道:“不瞒君候,属下与卫觊交往甚密,刺杀于你。也多有为其打抱不平之意。其实卫觊颇有才干,这上面的许多见解,均出自他手。如今将其赠与君候,也算了却一桩因果。”

    他深揖一礼:“行刺君候,实乃属下私意,与卫觊关系不大。还望君候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刘毅一怔。他与卫家的恩怨,始于蔡琰,若论对错,还真不好说。双方纠缠了一年多,但除了卫仲道,可说连正主都没见过。而且到了今天,他也没吃什么亏,所以这仇是没有的,但若说怨,经徐庶如此一解释,也早化为乌有。再说了,他现在深陷囹圄,那有心情计较这些,于是点了点头:“好……”